坠入烈日[西幻] 第7章 阿雅什

阿雅什位于施卡以北，传说中沃尔坦与摩拉杉中间那条“玫瑰之路”的起点。

在整个施卡王国，几乎所有的道路都会通向阿雅什，而这些道路往往会在阿雅什中央交汇于一点：伊拉达光明神殿。

安多尔一行人一大早便收拾了行装踏上前往阿雅什的道路。

西部多密林，树木往往高耸入云，树林随处可见。

赫洛亚似乎是更喜欢沐浴在阳光之下，因此安多尔特地将一路的行程都避开了这些树林。

他昨天说的阿雅什到王都只要两天，其实这还有所保留，如果穿过深林直线向阿雅什，可能只需要一天多一点的时间。

赫洛亚很快就发现了路线微微的偏移。他催着马加速几步走到安多尔的身边，低声问道：“潘布尼安阁下，我们是否偏离了正确的路线？”

安多尔偏头看向他。“没有，这就是我们选择的路线。”

赫洛亚似乎有些疑惑，安多尔从他兜帽的缝隙里看出他眼中那不明显的茫然之色，但他只是轻轻地“嗯”了声便退到后方去了，让安多尔不禁有些郁闷。

如果能开口问一句，他就会告诉他，为了使他不长久地离开太阳，他特地选择了这条路线。

但可惜，他并没有问。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如期抵达了阿雅什。

走在阿雅什交错的街道上，安多尔不禁感慨道：“不愧是狂信徒之城。”

赫洛亚看向身侧的圣子，问道：“狂信徒之城？”

安多尔点了点头，解释道：“在人类的历史上，这里也曾多次被无信仰的国家占领，但建立起的政权每次都会被这座城中的光明信徒所推翻，后来同样信仰光明的施卡王国渐渐地发展起来，经历的长时间的磨合才将这座城纳入自己的领土。因此这里被戏称为狂信徒之城。”

神使恍然地点了点头，环顾着身边的景色。

西部国家大多崇尚武力，而这里这股风气似乎比施卡的王都要明显得多，在这里行走的许多人身上都会有象征着信仰光明教廷的太阳徽章，但却很少有人穿那种纯白的长袍。

那些太阳徽章往往会被烙印在剑鞘，盔甲胸前或是皮甲的腰带处。

这座城仿照着贝卢黎的格局依着地势而建，东高西低，几条环抱着城邦的环形道路将城邦割裂为内城和外城。

外城是城中的居民生活的区域，而面积狭小的内城则位于全程地势最高之处，城中央的伊拉达神殿俯瞰全程，不管走在这座城的什么地方，抬头必能看到伊拉达高耸的尖顶。

这儿和贝卢黎很不一样，整座城显得险峻而有力，分布在不同高度的建筑在眼前铺开成错落的画，蜿蜒的道路穿过城邦指向最高处的殿堂。

安多尔向他指了指远处的伊拉达，说道：“那座神殿建立之初就有着庇护战乱中的信徒的作用，既是神殿也是堡垒，里面并不适合居住，因此他旁边那一片建筑群才是阿雅什的教廷人员所居住的地方。我们也将住在那里。”

赫洛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一向不怎么说话，比起表达似乎更愿意去接受人类世界的信息，因此安多尔总下意识地向他介绍身边的一切。

他又说道：”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在伊拉达最高的塔尖上进行布道，宣扬神明的教义，到时候在魔法的作用下，不仅整个阿雅什，甚至连邻近的城邦也会聆听到神明的教诲。”

赫洛亚仍是点头。“这很好。”

安多尔深深地看了眼他的蓝眸，那双蓝眸还在环顾着阿雅什的景色，似乎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圣子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收回，远远地看向以天际作为背景的伊拉达。

伊拉达，熟悉的地方，昔日的孩子与暮年的神殿终于重逢。

安多尔想起幼时父王带着他前来阿雅什朝拜的情景，不禁笑了笑。

那时的他满脑子还都是帕法尔广阔神秘的密林，一心想着更深处的月狼部落，母亲对照着典籍为他搭配出一身洁白无瑕的礼服，他却很快就全弄脏了。

伊拉达的老神父笑着为他换上神殿中的袍子，安慰着为他的失礼而忐忑的父亲。

神说，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信徒。

他多年来一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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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阿雅什的最高点，教廷的人员已经早早地等候在内城之外迎接这位圣子的到来。

安多尔一路上都掩藏着身份，直到到达内城才拿出圣子的信物解除了伪装。

“圣子殿下。”伊拉达的牧师引着安多尔一行穿过内城洁净的街道，道路两旁是竞相盛放的玫瑰。

“为什么阿雅什只有内城才有玫瑰？”

刚才一路走上来，城中的花朵种类繁多，但鲜少见到玫瑰，白玫瑰更是完全消隐。

前方带路的牧师转过头。“这是因为白玫瑰象征着纯洁。而阿雅什的人们经常都会沾染血迹，为了不玷污白色的玫瑰，因此不会在外城种植。”

一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这时候来自身旁的一声轻笑就显得格外清晰。

“赫洛亚大人在笑什么？”安多尔转头问道。

“我觉得很有趣。”

“有趣？”

“没错。”赫洛亚转头对上他有些不解的目光，蓝眸中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

“光明教廷的教义要求信徒宽容善良，于是这里的人们将信仰圈在内城。在外城的时候依照着自己的法则生活，而仅将合乎教义的地方带到内城。这种信仰的方式很有趣。”

“原来如此。”安多尔笑着回过头，眸子不由得低沉下去，若有所思。

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依照光明教义的原则去要求自己，正义，宽恕，温和，坚定，善良，朴素……

神明的美德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他却时时刻刻遵守着这些繁冗的礼节，只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圣子。

而现在，象征神明旨意的使者却说，阿雅什这样分割信仰的做法，很有趣。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突然涌现的那股复杂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某种令他的心跳一步步加速的心情该如何命名。

随着牧师踏进门廊高耸的伊拉达，他抬起双眸，目光略过烙印着无数太阳图案的墙壁直直到达穹顶的光明神像。

雕刻在石料中的半身神像俯身看向下面的信徒，面容温和慈悲，微微带着笑意。

圣子闭起了双眼祷告，片刻后才睁开，碧色的双眸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说，愿神明与你我同在。

站立在一旁的神使侧过头看向圣子，这位殿下此刻的气息如晨起的雾霭沉下，沉到了无数信徒呼唤的人间。

赫洛亚于是也合上双眸，无声地道，愿神明与您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