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地,广场上一众围观群众中,一些心软的姑娘和孩子已经开始小声抽泣。
“呜呜~娘亲!独孤一族的仙君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一个姑娘?”
“她好可怜!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她只是想要回家,她有什么错!”
“是仙城的创始者就可以知法犯法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是无辜的!”
“她本该享有桃源城居民应有的自由!”
“这是她的权利!”
“她没有错!”
“是那些仙君错了!”
片刻前,独孤承烨在兄长独孤承煊的示意下用石子封住了她四肢的经络,折断了她试图逃跑的肢体。
当初茵攀在丹陛斜坡上,毫无形象地用手肘,用牙齿,用下巴抠住凹凸不平的石雕印刻一点一点的向上挪行时,天地失色,神灵动容。
然而独孤承烨没有动。
他只是蓦然间升起了一丝恐惧的后怕。
仿佛初茵的离去终有一日会成为现实。
那一定会成为他不可接受的噩梦!
这一刻,独孤承烨迟疑了,就连他拈起石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无法用手中的锐器砸断她的手肘,砸碎她的下颌骨,他不愿意再出手伤害她。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向独孤承煊坦诚道:“煊哥,原谅我,这一次我做不到!”
几乎同一时间,轩辕信之在看到这一幕时,瞬间起身,他转向了自己从少时起就一直引以为傲的唯一挚友,“煊,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独孤承煊没有理会自己一向疼爱的弟弟独孤承烨,也没有回应自己此生唯一的挚友轩辕信之,他只是眸色如墨,晦暗不明。
下一秒,独孤承煊一个瞬移,出现在初茵的身侧。
站在丹陛玉阶上,居高临下,他俯视着脚下这个满身尘埃的女子,这就是他无论怎样努力也始终抓不住的女人!
独孤承煊伸手,从背后掐住了初茵的颈项,狼擒兔子般将她一把拎起,仿佛她的所有奋斗与挣扎都是如同幼崽一样无关痛痒的稚嫩把戏。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踩碎了她一心执着的幻梦,肆意践踏着她的自尊与骄傲。
下一秒,独孤承煊用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初茵的下巴,晕开那一抹艳色的血红。
众目睽睽之下,他俯身,一点一点舔净她嘴唇、下颌处温热的血迹,炙热的舌尖卷起上面残留的血污与砂砾,将其统统咽入腹中,彷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吃殆尽,丝毫不顾及她微颤抖动的身躯。
他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不允许她丝毫退避。
下一瞬,他亲自动手,眼都不眨,一一复位了她四肢脱位的全部骨节。
而她只能瘫倒在他的怀中,死死地压抑着将要突破唇齿的痛呼声,任由剧痛的汗珠瞬间漫布全身,在眼尾沁出绯色的雾痕。
独孤承煊用袖口为她拭了拭额头的汗珠,“痛吗?”
初茵死死地咬住嘴唇,哪怕沁出血珠也依旧一语不发。
独孤承煊手中为她复位四肢断骨处的动作未停,他凑近到她耳畔,“痛就记住!这就是你一次又一次非要离开我的代价!痛了才会帮你长记性!”
不管初茵的反应是什么,他们这些旁观者在这一刻都只觉不寒而栗。
独孤承煊不愧是仙门魔神!
他们本以为独孤承烨的所作所为已经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原来比起他的兄长独孤承煊而言,独孤承烨一向让人胆寒的狠辣手段竟然是那样的柔情温和!
看看独孤承烨的兄长独孤承煊吧!
这才是当权者对于自己一心想要索求猎物的直白态度!
独孤承煊从来都不接受拒绝!
他要的只是结果。
因此不论先前初茵再怎样奋力挣扎,他都一直作壁上观,任由自己的弟弟独孤承烨凛冽出手。
直到初茵不惜一切也要决绝离开时,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才真正意义上的行动了。
他对初茵,似乎只将她看作是自己在意的一个爱宠。
他不要她离开,所以她就再也无法挣脱他的樊笼。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真正领悟到耀阳仙君独孤承煊的可怕!
这个男人分明有着自己决绝的意志。
他会让整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改变,如若不然,他会亲自出手,在完全摧毁后依照自己的想法彻底重塑。
正如他对眼前这位茵姬夫人所做的一般。
他恐怖的让人害怕!
他狠绝的让人心惊!
原来十年以来,从来都不是独孤承烨一人对初茵的凌虐与迫害,而是狼狈成奸的助纣为虐!
独孤承烨从来都只是独孤承煊手中的一把刀,他挥向哪里,从来都是独孤承煊说了算!
而被迫承受独孤兄弟妄念的初茵,在经年的搓磨下唯有日渐疯魔的一条路可以走。
那是可以预见的绝路。
果然,当执着七年的信念化为泡影后,初茵几乎疯了,她用指甲抓花了独孤承煊的手背,一个劲儿的捶打自己的脑壳,“我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世界?这不是我的世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放开我,我要回家!”
独孤承煊死死地将初茵按在怀里。
然而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了异样。
“呜呜!妈妈好可怕!大姐姐吐血了!吐了好多好多血!”
“妈妈她会不会死啊?”
围观的修士一把捂住孩童的嘴巴。
然而此时此刻,独孤承煊根本就顾不得旁观者的惊呼声,他只看到初茵的口鼻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净!
独孤承煊抱起初茵,一个瞬移冲到了轩辕信之身前,“信之!救她!”
轩辕信之接过初茵,让她平躺在独孤承煊的怀中,水碧色的温和灵力如水般顺着她的周身细细扫过。
独孤承烨六神无主,神情焦躁。
下属独孤炎昌见状赶忙让炎升维持秩序,疏散周围的围观群众。
到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有桃源城高层及各族族长和长老。
轩辕信之施展疗愈术,飞快地为初茵止住了口鼻中不住翻涌的血液。
独孤承煊接过独孤承烨递来的手帕,一边为初茵擦拭脸上的血渍,一边问道:“初茵这是怎么了?”
轩辕信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手中治疗的动作未停,“初茵这是悲愤交加,急火攻心,因此才会气血逆行,血流不止!”
独孤承煊也明白这一次是自己过分了,可是,“血已经止住了,她怎么还不醒?”
轩辕信之探查的动作汇集到了初茵的脑部经络,然而错杂繁复的神经走向和多处可见的瘀阻却让他瞬间严肃,“……煊,你和我说句实话,你究竟用灵力封印过多少次初茵的记忆?”
“三次!”独孤承煊斩钉截铁到。
轩辕信之再次强调了准确治疗的重要性,“煊,你必须确保这个数字精准无误我才能正确施救。一旦有任何偏差,我施展的疗愈术都有可能会对她的大脑造成无法逆转的损伤,甚至会让她再也无法醒来!”
还没等独孤承煊再次确认,一旁的独孤承烨蓦然开口道:“十三次,我和煊哥一共用灵力封印了初茵十三次记忆。”
独孤承煊不可置信,“承烨,你再胡说些什么啊!不是只有三次吗?你我都一清二楚!”
独孤承烨努力压抑心头的晦涩,第一次向煊哥坦诚相告,“煊哥,我实在没办法!这七年来,只要茵茵恢复记忆,就只会不顾一切地逃离,我怕你知道了罚她,这才瞒着你用灵力改写了她的记忆!可是煊哥,我发誓,我绝没有在私底下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独孤承煊神色复杂,他终于知道初茵的情绪起伏为何近来这般异常!可是,他相信承烨,“这不是你的错,承烨!哥哥永远都相信你!”
然而一旁负责施救的轩辕信之几乎要疯,“十三次?!初茵到现在还没崩溃简直是个奇迹!你们兄弟俩必须当面向我承诺,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动用篡改她的记忆,不然我无法保证下一次初茵是否还能活下来!”
十三次的灵力精神攻击,就连大多数元婴修士也只能精神溃散,陷入癫狂!
独孤承煊和独孤承烨闻言,皆不约而同地答应了下来。
他们想要的是初茵活着,而非她的尸身。
眼见目的达成,轩辕信之正式出手,稳定了初茵的伤情。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她生命垂危的关头对她紧急施救了。
为什么他总会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这让轩辕信之一时有些气闷。
“好了,”轩辕信之收手,“我已经对初茵进行了初步治疗。后续每三日一次帮她梳理好大脑中瘀阻的脉络,半个月后就可以解除先前多次改写记忆对她造成的不良影响了。”
“多谢!”独孤承煊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姑娘,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毫无遮掩地流露出自己对她的在意,“信之,这一次多亏有你相助。来日我在家中设宴,到时我们再一同把酒言欢。”
轩辕信之颔首,“乐意之至。”
一旁无声守候初茵的独孤承烨这一次终于等不及了,他直接问道:“茵茵还有多久才能醒?”
轩辕信之闻言愣了一下,煊还在这里,独孤承烨就继续叫‘茵茵’,不愧是威名在外的独孤副族长,果然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而一旁的独孤承煊同样在等待挚友信之的回答。
出于医者对伤者的关怀,轩辕信之将一切坦然相告,“大概还要半盏茶的时间,通常来讲,脉络疏通后,伤者很快就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但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绝不可以继续刺激她,一旦她再次悲愤呕血,那么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是否能够及时将她救回。”
“知道了。”这是独孤承煊。
“知道了!”这是独孤承烨。
二人的回答在轩辕信之的预料之内。
毕竟七年多以前,他曾亲眼目睹煊对此女的用心。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煊对这位茵姬夫人着实宠渥尤甚。
而另一位不容忽视的第三方独孤承烨也同样不可小觑。
谁都不得不承认,独孤承烨其人对初茵同样用情颇深。
可越是如此,就让人越为这位无辜的姑娘担忧。
就连身为仙门之首的轩辕信之所能给予她的最大帮助,也不过是在自己的斡旋下,尽可能公正地让她和煊达成协议,从而得到短暂的可以稍加喘息的微弱自由。
轩辕信之对此无能为力,哪怕他尽力了,却也最多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只因他既没有立场,也没有为她做主的资格。
在这个时代里,一旦女子成为了哪个男子的女人,那么可以说她就已经是那个男人的私有物了。
而轩辕信之作为一个外人,根本就无从介入他人的家事,更何况此人还是他一直引以为至交的好友独孤承煊。
少顷,初茵的眼帘动了。
她睁眼,浑身无力地倚靠在身后之人的怀中。
不用回头,多年的朝夕相处,能够让她仅凭气息就断定此人的身份。
初茵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独孤承煊一把按住,“阿茵,别动,信之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轩辕信之飞快地给初茵使了一个眼色,“没错,煊答应了,只要你不离开独孤一族,任何要求他都可以答应你!”
初茵眉目微动,她明白明光仙尊的意思,想来是自己情势危急,独孤承煊为了避免再次刺激到自己,这才在明光仙尊的劝说下放宽了条件,如此一来,她能够争取到的利益就多了几分。
机会难得,她必须紧紧抓住。
下一秒,初茵不再挣扎,她靠坐在那人的怀中,纵使气若游丝,却还是果断开口道:“我有以下四个条件,你必须无条件答应。”
“第一,每七日我要出去一次,不需要你与独孤承烨的陪同。”
“第二,我外出时衣着自由,你无权干涉。”
“第三,我可以随意与他人沟通交流。”
“第四,在外出时,我可以自由参加社会活动,包括但不限于聚餐、饮酒、玩乐等。”
“给我你的答案,现在就要。”
独孤承煊思忖片刻,答应了下来,除了第一条,“信之说你的治疗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还有,既然你拒绝我或者是承烨陪你,那么就必须由信之陪同,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其他人!”
说着,独孤承煊怜惜地抚上她清透苍白的面颊,“阿茵,经此一事,你已经彻底暴露在外人的视野中,我不允许他们利用我的弱点,我不能接受你有一丝危险的可能性。桃源城除了我和承烨,只有信之可以护住你,所以无论如何,在你外出时,必须由我们三人中的一人陪同,只有这一点无法商量。”
初茵默然,她理解那人的意思,可是记忆恢复后的她丝毫不想在独孤兄弟的身边多待。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让她在难得外出的片刻自由时间里也要忍受他二人的时时监视,这让她难以接受。
最终,还是轩辕信之主动站了出来,“就这样吧,我可以在下班后陪茵姬夫人在桃源城到处转一转,只要煊相信我。”
初茵喜出望外,“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独孤承煊一脸不认同,“信之,你弟弟不会同意。”
独孤承烨始终保持着沉默,有煊哥在,他只需紧跟煊哥的步伐。
轩辕信之挠了挠头,笑着道:“仙尊也是需要休息的!但是我可能无法做到每七天一次陪你外出散步,但是半个月一次还是没问题的,你可愿意?”
初茵连连点头,“当然愿意!明光仙尊,你果然是我的救命之星!”
轩辕信之大气一笑,“能够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这一次,还请让我送你们回去。”
初茵答应了。
她信任这位划时代的传奇人物,比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更甚。
只因,一旦明光仙尊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
她有这样的直觉。
夕阳西下,一切看似得到了圆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