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第8章 祭奠之画

若是能疯狂，谁还会善良？

次日，达芙妮发现瓦妮莎在礼拜堂的角落中哭泣。

她应该是刚刚祷告结束，情绪激动哭了起来。

达芙妮悄悄地走进瓦妮莎，拍了拍她的后背。瓦妮莎看见了达芙妮，问道：“你说，安妮是因为我才坠海的吗……若不是她来帮助我，也不会，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瓦妮莎不停的抹着眼泪，她双眼通红发肿，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哭了很久。

“没事的，瓦妮莎，安妮不会怪你的，再而且这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吗？”瓦妮莎重复着这一句话，突然笑起来了。“对，这不是因为我。”一时间，达芙妮竟无法分辨瓦妮莎笑中的感情。

瓦妮莎和大家提议，举行一个葬礼，将安妮的灵魂送入天堂，所有少女都表示同意。

晚上，达芙妮站在甲板上看着月光，这时已经很晚了，月亮的光辉也暗淡下来，仿佛连月光都陷入了沉睡，少女们似乎都睡下了，但达芙妮听到了微弱的竖琴声。她走到了娥希娜的房内，淡淡的开口。

“安魂曲。”

“是的，安魂曲。明天，在她的葬礼上，我要为她奏一曲安魂曲，今天先练一练吧……这首曲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其实学这个曲子的时候，我宁愿从来不会拨响这些音符。”娥希娜还在拨动着琴弦。

达芙妮看着身穿白裙的娥希娜，竟一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一定会的。”

她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一定会让安妮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息吗？娥希娜并不清楚。她安静的笑了笑，目送达芙妮出了门，再也没说话。

达芙妮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莉迪亚的房间烛光还亮着，两姐妹在屋内说着话。

她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快睡吧，很晚了，明天早上要举行葬礼，小心起晚了哦。”

莉迪亚和美迪亚点了点头，表示马上就去睡觉。但达芙妮一出来，屋子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她们熄灭了蜡烛。

美迪亚不回自己的房间吗？

第二天的清晨，娥希娜站在船板最高处，她身旁是她和少女们一起抬上去的竖琴。

这里是最大的船帆所在之处，离船板有三米的高度。竖琴摆放在木板上，娥希娜一袭白衣坐在竖琴旁，她身上闪耀着阳光，给她的白衣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所有少女都站在船板下，抬头看着娥希娜，在身上比划着十字架。突然莉迪亚大喊道：“娥希娜，你快下来一下！”

娥希娜问道：“怎么了吗？”

莉迪亚说：“我在安妮房间内找到了她家人给她的信件，她一直珍藏着它，你把这个也带上去，让它陪安妮一起吧。”

娥希娜想了想，确实应该让父母的挂念陪伴着她，于是，就走了下去。

她站在船板上，伸手接过了一个信封。

“好了，那我就上去了。”娥希娜说道，转身。

“等等！”莉迪亚后退一步，说道：“如今，你的身上担着重任，一曲安魂曲，定会让那灵魂前往天堂，所以……”

话没有说完，“咚”的一声，少女们听到巨物撞击船板的声音，船体也轻微的摇晃着。

娥希娜倒在了血泊中。她的身上压着她的竖琴，有一根琴弦勒在她的胳膊上，血迹把洁白的琴弦染红，额头上被砸的血肉模糊，脸上被血糊的已经看不清了五官，坚硬的木板都被沉重的竖琴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小洞，木板上的裂缝不断延伸，延伸到少女的脚下，仿佛是从娥希娜身上长出的荆棘一般，荆棘藤上还流着鲜血。娥希娜的一袭白衣已经成了血衣，身体扭曲的躺着，脖子被竖琴的金属架压的死死的。

少女们上前，挪开了竖琴，达芙妮把手放在娥希娜鼻尖——已经没了气息。

娥希娜，在安妮的葬礼上，被竖琴砸死了。

混乱中，达芙妮好像听到了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她向后退了几步，手紧紧的攒着忒提丝的手，不停的摇着头。

难道，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安妮死了，娥希娜也死了。安妮坠海的那晚，她检查了船板，发现了一块石头——可是，那石头，也可能是后来有人放上去的，那些划痕，也有可能是伪造的，不是吗？

娥希娜的竖琴，是被推下来的，那脚步声，是凶手的脚步，不是吗？

明明知道这船上存在着黑暗，自己却安慰着自己——不可能，这么和谐的一群少女，不可能。

可是，和谐的烟雾，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自己看到的是美好的月光，却看不到身后黑暗中狰狞的面庞。

寻找到宝藏前，大家互相帮助，互相鼓励——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寻找宝藏的途中就多一个帮手。

找到宝藏以后，大家就没有用了，反而是和自己争夺财富的对手，怎能不把她们除去？

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解开了美丽的羔羊的外表，直视着恶狼狰狞的脸庞，达芙妮竟觉得有些心寒。

如此美丽的外表，在给人温暖之后将其永远冰冻。

莉迪亚抱起了娥希娜的尸体，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把尸体抛入了大海。

“莉迪亚，你干什么！”

达芙妮趴在栏杆上，看着她逐渐下沉的尸体，安妮死亡的场景再一次在达芙妮眼前划过，少女下沉的场景互相重合，重重地打击者达芙妮的内心。

“既然她也意外身亡，何不让她在这里陪着安妮。”莉迪亚说完，安静的离开了。

下一个又会是谁？在这自相残杀的一艘船上，谁是心狠手辣的猎人，谁又是无助待捕的猎物？

忒提丝还那么小，难道就让她经历这样的事吗——她们很可能很快就会从忒提丝下手，尽管忒提丝上船的本意，本不是寻宝。

双眼自发的在身旁寻找着忒提丝的身影，却发现根本看不到她。

达芙妮吓了一跳，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寻找着一个小女孩。

没有。

“忒提丝！”

她寻找着忒提丝，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她还好吗，难道黑暗的魔爪已经伸向了她——那个可怜的，还什么也不知道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不要。

不可以。

她推开了忒提丝卧室的门，看到缩在墙角的忒提丝，心中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怎么了，躲在这里？”达芙妮警觉的问道。

“有人……有人在那……美迪亚，是美迪亚……”忒提丝的声音和声音都在发抖，仿佛是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惧似的。

“怎么了？”

“竖琴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美迪亚的头，往下看了……是她……是她把竖琴推下来的，是她把娥希娜害死的，是她……”忒提丝把头埋在双膝内，哭了起来。

让这样一个孩子，接二连三的目睹这样的惨案，实在是残忍了些。

达芙妮拍着忒提丝的后背，安慰着她。可是达芙妮心中知道，这样的悲剧才刚刚开始，故事的发展，可能会更加残忍。

该怎么做？

达芙妮不知道。

如何拯救黑暗？

达芙妮也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她本是欧若拉，本是这个世界的黎明女神，驱散黑暗，她一定做得到。

“没事的，忒提丝，会好起来的。”

“先别哭了，你帮姐姐个忙，好吗？”

时间耽误不起了，再耽误一点时间，就要多出一起命案，一个少女就要投入黑暗的怀抱。让忒提丝把少女们集齐到大礼堂吧，自己想一想到时候怎么跟少女们解释情况——对于单纯的她们，会接受这个事实吗？

“喊少女们去大礼堂——除了莉迪亚美迪亚。”

忒提丝刚刚出门没多久就返回来了。“姐姐，瓦妮莎姐姐喊所有人去大礼堂，现在估计大多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直接去吧，姐姐要说什么在那里说就好。”

“那莉迪亚美迪亚呢？”达芙妮扣着手指，思索片刻，问道。

“不知道，过去看吧。”

她们进入大礼堂的时候，少女们都到了。达芙妮环视一圈，发现莉迪亚和美迪亚没有来。

这个大礼堂，自己似乎从没有进来过。当时瓦妮莎的父亲建好了这坐船就去世了，由瓦妮莎组织这个寻宝行动。大家因为没有重大事情需要商量，所以这大礼堂从未有人踏足过一步——也未曾有人进行打扫。

会议很匆忙，大礼堂并没有被打扫过。一个长桌旁放着三十二把椅子，六个椅子是空的——四个是达芙妮，忒提丝，莉迪亚和美迪亚的，还有两个，是已经去世的安妮和娥希娜的。

瓦妮莎坐在长桌的最前端，手旁放着一个少年的雕塑。少年的手中挽着弓，箭似乎随时会发出。少年脚下踏着的是一箱箱财宝，而那凌厉的箭芒，就算是雕塑也令人觉得不安。

这雕塑，寓意是希望我们披荆斩棘找到宝藏吗？可是为什么要雕刻一个少年？

达芙妮心中暗想。

“大家都来了啊……”瓦妮莎淡淡的笑着。

“哦，莉迪亚美迪亚不肯给我瓦妮莎这个面子呢。”瓦妮莎面露委屈之色，仿佛是被莉迪亚美迪亚欺负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