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出来,忒提丝放开达芙妮的手,独自往船头走去。“姐姐,让我静静。”
她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清凉海风,回忆着安妮,娥希娜和七位少女的死亡,心底散发的凉意使她不断的打着颤。
“她们……就因为这宝藏,牺牲了……”忒提丝自言自语道。
“她们……就此祭献给海洋了。”她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
“祭献给海洋……祭献给海洋女神……给忒提丝……忒提丝,我……她们,被祭献给我了。”她感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可怕,猛猛的摇着头。
“不可能,我就是我,我是忒提丝,不是什么所谓的海洋女神。”
忒提丝蹲在栏杆旁,任凭背后的海风将自己的长裙吹出栏杆,在风中飘摇,她在狂风中挣扎,她要把自己的思想紧紧抓住,不让它被狂风所带偏了。
渐渐的,她睡着了。
她走进了一片黑暗,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到自己似乎在一个很小的密闭空间里蜷缩着,而这个空间在不断的摇晃,翻滚。
她在一个箱子里,箱子在海里。海洋卷着箱子不断的上升,下沉,翻滚,静止,忒提丝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感觉。
她似乎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离开了困住的箱子,进入了海洋。
海洋是我,亦或是我是海洋?
她的灵魂似乎被拉了回去,她尽力地拍打着箱子的内壁,呼喊着,想要自己被捞起,放出去,可是没有人能够听见她的呼喊——这里空无一人,有的,只有澎湃的海水和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感觉自己在下沉。
“不要!”她大喊着,醒了过来。
她听到了笛声。
呜咽,凄婉的笛声。是风笛。
估计是玛琪娜在吹笛吧。
“姐姐,我记得在那次舞会之后,这是你第一次吹风笛吧。”
“对啊。说真的,自从玛琪娜被她的竖琴……那样离开我们之后,我看着我的风笛浑身都发抖。”玛琪娜抿着嘴,笑了笑。
“姐姐,你为什么要学习风笛?”
“是我的父母让我学的呢。”
玛琪娜也曾有着一个姐姐,姐姐和她年龄相差不大,小的时候,玛琪娜经常和姐姐一起玩耍。父亲和母亲很忙,很少能管到她们,娥希娜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一天,父母亲把她和姐姐叫在了一起。
“今天开始,你们要开始学习风笛了。”父亲手中握着两个风笛,都有着红色的包装。
玛琪娜开心的上前,想接住第一个风笛,可是父亲把手缩了回去,摇了摇头,把那个风笛递给了帕琪娜。
玛琪娜后来知道,姐姐的风笛是冬青木的,而她的,只是普通的木头。
姐姐的风笛制作很精细,吹起来很轻松,而她的风笛,连吹口都铺满了木渣,每次将嘴唇放上去,都觉得木渣在跳舞,翻滚,嗝的生疼——家庭情况的因素,高档的风笛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姐姐的。
“没事的,姐姐以后要承担很多事情,她需要更高的待遇。”
有时候,姐姐也会把她的风笛递给玛琪娜,让玛琪娜试试。
姐妹两人从父母那里学来了基础的吹奏后,就开始自己练习了。
她们总是一起练习,姐姐总是会夸妹妹天赋好,吹奏的时候明显比自己流畅,妹妹也说姐姐吹的旋律十分动听。
一个月后,父亲来检查,母亲就跟在他后面。姐妹二人十分兴奋,期待着展示自己练习的结果。
父亲让帕琪娜先吹奏了一首民歌,然后拍了拍手,夸奖着帕琪娜。“加油,很好了,再投入一些感情,你很厉害了,多加练习,会更好。”
玛琪娜听着父亲的话,心里也乐开了花。不仅仅是为自己的姐姐高兴,也充满了对自己的期待——她吹奏的时候更有感情,也比姐姐练的更频繁,比姐姐熟练的多了,父亲一定也会夸她的。
她拿起了风笛,吹了起来。
曲子吹了一半,她看到父亲站了起来。
“你在这听吧,我走了。”父亲对母亲说。接着,他毫不回头的走了,留下了面带笑容,等待玛琪娜继续吹奏的母亲。
玛琪娜放下了风笛,她的手很软,好像再也拿不动那风笛一般。她练习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觉得手臂酸痛,就算是酸痛也被忍过去了,可是如今,她觉得不仅仅是手臂,连心口都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好像一直黄蜂叮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一松,扑腾一下,风笛落在了地上。
她缓过神,捡了起来。“没事的没事的,父亲他只是累了……”
她自我安慰道。
可是,她渐渐发现,每次父亲说给“她们”检查练习情况,似乎只是在检查姐姐。每次一轮到她吹奏,父亲就会找一些理由离开,留下母亲满脸期待得看着玛琪娜。
一天,有客人到了父亲家中。
“帕琪娜,来,吹一曲。”父亲吩咐道。
帕琪娜微笑着拿出了风笛,在客人面前吹奏了一曲。
从那以后,帕琪娜在镇上出了名。就连忒提丝也都知道,镇上有一个叫做帕琪娜的女孩,吹出的风笛,美好,似倚园中玫瑰,温柔,似携天边云彩。
“父亲,什么时候我能和姐姐一样,在居民面前吹奏风笛?”玛琪娜问道。
父亲摇了摇头。
她知道,父亲并不是觉得她吹奏的不好,只是姐姐更年长,父亲早已把自己的心血全部灌输在了姐姐的身上,若是玛琪娜再在居民心中留下印象,姐姐的地位会降低。
可是,不一定吧。
玛琪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也不对自己抱有希望了——她从来没有获得过父亲的肯定,也没有过父亲的期待。
清晨的夕阳,傍晚的早霜,期盼,却无从寻找。
一天,父亲带着姐姐出了门。父亲说,今天晚会上,姐姐可以去吹奏风笛。
“晚会?什么晚会?”玛琪娜走了出来,疑惑的问道。
“霍德华家族的晚会,邀请了帕琪娜。如果帕琪娜在舞会上表现的好,在她们心目中留下好的印象,我们就有可能翻身了……”父亲一边在身上画着十字架,一边在口中小声的说着,接着笑了起来。
玛琪娜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无关,于是就安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适应了,不被支持,不被关注,被压抑在别人的光芒下,连小声哭泣都机会都没有。
舞会上。
载歌载舞,八音迭奏。少年少女手中的铃铛清脆叮咛,舞步整齐优雅,先生们举着酒杯,高谈阔论,女士们三三两两,谈论家常。
帕琪娜拿着风笛站了起来,吹奏这舞曲。
大家都没有想到,原来仅有风笛一种乐器,也能吹奏出舞曲的旋律。
笛声时而清脆如水波潋滟,时而悠长似群山连绵,舞会一刹那仿佛成了天上人间,每一分音符都清晰的越发明显,不觉中模糊了时间。
突然,随着陶瓷破碎的声音,乐曲停了下来。人们像帕琪娜那里投去了疑问的目光——很显然,这时乐曲本不该停下的。
然而,他们看见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少女。少女的脸颊被地上的瓷片扎破了,她的面前有一个碎了的瓷碗。
她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是一个碎了的碗被她压在脸下,整个脸颊上都扎上了碎瓷片,伤口深的地方在往出渗血。
“后脑勺!这个碗砸到了她的后脑勺!”一位女士惊叫起来。
这时,人群安静了下来,能听见的,只有父亲不可思议的,小声的呼唤女儿名字的声音。可是,不一会,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他,那个碗是他扔的!”有人喊到。
帕琪娜的父亲站了起来,跟随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喝醉的人。
他脸上泛着酒红,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一只手扶着桌角,另一只手拿着另一个瓷碗喝着酒,仿佛人不是他伤的——“太难听了,来,继续喝!”
他发现人们都不和他喝酒了,继续说“愣着干嘛,喝啊!”
他挥舞着拳头,把手中的瓷碗又砸在了地上。
“你们这群人,我现在,想把你们也扔倒!陪老子喝!”
他大喊大叫。
帕琪娜的父亲轻轻的把帕琪娜放在了地上,方才轻盈温柔的动作瞬间变得狠厉。他走向那个人,周围围着的人看着他腥红的眼睛,被吓得不轻,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那个醉酒的男子看见有人走了过来,举起酒杯。
“你来陪老子喝的吗?来!”
帕琪娜的父亲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二话不说砸在了男子的额头上。他还打算继续打下去,却被周围的人拉开了。
人们用身体组成了一堵墙,把被砸伤的男子和帕琪娜的父亲隔开了。
父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抱起帕琪娜就往家中跑。
进了家门,玛琪娜看见在父亲怀中昏倒的姐姐,吓了一跳。她的腿抖了起来,声音也在止不住的发抖——“父亲,怎么了吗?”
“别问了,快去,去请医生!”
父亲大喊着,把帕琪娜送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