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 第3章 这位更是主人级别

遍体鳞伤的少年显然不具备跟随能力，它茫然无措，漂亮眼珠只顾打量眼前的人类。

牧星迟将雨伞递过去：“你拿着，我抱你。”

“这是什么？”龙少年声音虚浮，很轻易便被抱了起来，身体比牧星迟目测的还要轻，甚至单薄到有些病态。

牧星迟回：“伞，避雨用的。”

“无需避雨。”

“我需要，会感冒。”

“感冒是什么？”

“一种疾病。”

“哦。”

大概还是没听懂，但龙没再问，他的表情纯白宁静，如刚入尘世的仙童。被陌生人类抱起来，也依旧是神离的状态。

“收一下神通，我很疼。”牧星迟说。

他说完，围绕自己的电流才彻底消失。

牧星迟心绪难平，一路小跑将龙抱回宿舍。好在今天是胥教授的课，宿舍那帮混球不会太早回来。

刚躬身放下，少年就将身上黏腻讨厌的称之为衣服的东西撕了，可怖的烧伤暴露在空气中。

“oi！”

牧星迟吓一跳，忙拉了条浴巾裹住对方，很认真交代：“不要随便乱脱，这里是人间，不穿衣服会被当成变态。”

“变态？”

“就是......总之你的身体不能随便给人看到。”

“你已经看过了。”

“那就除了我。”

牧星迟没打算在这种问题上纠结，有更当务之急的事情要了解。他取来干净的湿毛巾，将少年按进懒人椅，匆忙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长发少年垂眸，在思考。

牧星迟：“不记得了？”

“嗯。”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龙的竖瞳映着细碎绿光，表情依旧迷茫，任凭牧星迟的视线打量，反应要慢上半拍。

它摇头。

牧星迟用毛巾擦拭对方脸上的血，这才发现少年并非□□现世，脖子上戴了东西。

是一条银色项圈，金属质地的细环，没有可以解开的锁扣，像是天然长在纤细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牧星迟碰了一下，是冰凉的触感。

龙少年匆忙闪躲，护住了脖颈，很排斥的样子。

牧星迟看他一问三不知，点点头，自顾自替对方圆上了：“理解，坠龙的原因无外乎天劫，刚刚那天雷就是冲你来的，你是刚封正吗？”

“好像......是。”

“嗯。”牧星迟点点头。

封正天雷不好扛，会暂时忘记前尘也正常，他心里逐渐有了思量。

他想对方原身应该不是龙，而是刚讨封化龙的蛟，群里网友拍到的闪电，八成就是它的历劫现场。

牧星迟问到这里，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了。他要找的是真龙，不是眼前这位刚被龙界录取的新同学。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牧星迟再次尝试。

“是龙。他说，我是龙。”

牧星迟一顿：“TA？谁？给你封正的人？”

“不知道，全都，忘记了。”

少年口吻很虚弱，牧星迟能感觉到它剩余的体力不多了，嘴唇比方才还要苍白，枯瘦得没有一丝血色。

牧星迟口吻淡了下去：“我也藏不了你太久，你尽快疗伤归去吧。”

“去哪？”

牧星迟薄唇抿着，恹恹的弧度略显凉薄：“去安全的地方，你们龙会飞，比谁都自由。”

少年透过长发观察牧星迟。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前的人类生气了，明明刚才捡到他时血液欢愉到吵耳朵的程度。

它在背后翘起手指，不动声色去感应，发现此刻人类的血液已经趋于平静，甚至发凉。

“你在做什么。”牧星迟意兴阑珊，又感到有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四肢。

少年收回电流，小心翼翼看牧星迟。

半晌，它嘴唇一碰就是个主意：“你，安全，我，跟着你。”

牧星迟：“哈？”

“你的味道，说可以。”少年自说自话。

牧星迟走开了：“我的嘴巴说不行。”

一截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衣角，怯生生的力道，牧星迟侧目看人：“我说不行，这里是学校。”

“无处可去，很多事，不知道。”

“......”

牧星迟和群里任何一个网友一样，都幻想过能养一只龙跟宠，也幻想过做神话里的龙骑士，但那是小时候了。

何况他的幻想对象是龙宝宝，绝对不是什么不爱穿衣服的成年人类，即便它俊美如斯。

牧星迟油盐不进，打开少年的手，走到阳台边观望室友有没有回来。

“学校人多眼杂，我住的是四人寝，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人，很麻烦。”

“你为我，取名字。”

牧星迟顿了一会儿，转身敬告：“不是名字的问......”

话没说完，僵在了嘴边。

少年不知何时，以极其柔软的姿势闪进了桌下的纸箱，并努力掩耳盗铃，试图用里面的衣服盖住自己。

那是学校发给每个毕业宿舍的大纸箱，毕业后会将旧衣服做统一处理捐往山区，502一群抠门穷比，只有牧星迟象征性往里丢了几件，还没来得及封箱。

“什么意思？”牧星迟愣。

少年双手趴伏纸箱边缘，旧围巾缠绕在它头顶，包成了阿拉伯人，只露出两颗祖母绿宝石般的瞳孔。

声音闷闷的：“我会藏好，不麻烦。”

牧星迟冷眼看它。

少年肩膀瑟缩一下，眼眶涌上氤氲：“求求你了。”

“别撒娇。”牧星迟说，“装可怜对我没......”

话音未落，轰隆隆，窗外再次降下雷电。

日光瞬间被阴云淹没，雨下得更大了。

少年倏地收爪钻回去，将自己埋得更深：“又......又来了。”

仿佛被夹了尾巴的猫，颤栗的幅度与窗外的雷声同频。

它偷瞄了牧星迟一眼，在对上人类的视线后，又飞快耷下眼皮不敢多言。除了拥有一双天然高贵的竖瞳，竟胆小得与街边讨饭的流浪狗无异。

印象中龙不该这样。龙是高维生物，该是睥睨众生倨傲无度的，不会露出这种狼狈和怯懦，居然被吓得钻窝。

或许有些无情，但牧星迟不吐不快：“不理解。都有胆子讨封了，还怕它干什么，渡劫不是自找的吗？”

纸箱颤啊颤：“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属于这里。”牧星迟心情复杂的拉上窗帘。小宿舍一瞬间陷入昏暗，只剩他被淋湿的轮廓，和略带遗憾的目光。

他走过去一弯腰，顺手盖上了箱子盖：“但我更看不惯那东西，藏好，我看看它能怎样。”

龙缓缓抬起头。

龙的夜视能力极好，隔着纸箱的一线缝隙，它发现人类不仅没有敬畏，脸上还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血液在蠢蠢欲动。

“你......”

“别误会，没有收留你的意思。”牧星迟将龙脑袋按回去，用整个身体罩住箱子，目光灼灼回看窗子：“这是我和它的个人恩怨。”

龙少年不明所以，懵懂地看着再次将自己包裹起来的人类。

人类说：“这一次，我也不是小孩儿了。”

轰隆——

轰隆——

玻璃窗不停震颤，风从窗帘缝钻进来，一道道闪电让人听出愤怒的味道，可想而知天空此刻的狰狞。

牧星迟眉宇爬上一丝挑衅，冷不丁说：“可惜你来晚了，早点多好。”

不知道人类什么意思，藏在纸箱里的龙分辨不出，只是隐隐嗅到人类血液是苦的，并不好闻。

直到雷停，无事发生，和方才在小树林时一样。

牧星迟甚至有点失望，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聊。他掀开纸箱，耸耸肩：“没劲。”

少年茫然仰头，钻出半颗脑袋：“它，怕你？”

牧星迟嘴角挂起一抹讽刺，没回答。

看来就算是天也得守规矩，订好了是三个月后，今天就是阎王亲自来了也得让路。

他作出一个手势，意思是出来。

少年窝着没动。

“我没有要驱赶你。”牧星迟懒懒拿起手机，抱臂看过来：“你把这里弄脏了，出来吹头发，换身干净衣服。”

龙爪依旧牢牢抓在纸箱边缘。

牧星照只好把话说得明白些：“我会掩护你疗伤，直到你恢复记忆，出来。”

“为什么，说麻烦，又帮我。”

问得好，但牧星迟没有打算解释，边低头打字说：“你该庆幸你是条龙，换成什么丑东西，真没义务管。”

【牧呵呵】家人们，捡个龙。

【牧呵呵】有无养龙攻略。

“为什么，龙，就可以？”

“问题这么多，就说要不要，不要现在就可以把你丢出去喂天雷。”

“......要。”

牧星迟丢过去一身衣服，背过身去：“自己穿好，已经教过你了。”

【北京网友】神经，你姓司马？@司马甜甜

【司马甜甜】怎么又有人冒充我们司马家后人。

【司马甜甜】再次声明，网上的饲龙野史是骗人的，我们司马先祖根本没有秘籍，那种高贵生物怎么可能被人为豢养。@牧呵呵，你是不是混进群卖课的？

【牧呵呵】......

【牧呵呵】当我没问。

片刻后，少年套好松松垮垮的衬衫，不停地嗅闻，小声道：“有你的味道。”

“废话，我的衣服。”牧星迟手机揣兜。

少年缓慢爬出纸箱，四肢绵软骨感，衣领很轻易便滑落肩头，已经不能用单薄来形容，更像饿了八百年的难民。

很难不在意脖子上那条狗项圈，牧星迟沉吟片刻，再次确认：“确定是龙？别骗我。”

“我是，他说过。”少年格外笃定。

对于龙口中那个“TA”，牧星迟知道此刻问不出答案，便先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好吧。”牧星迟想，人对龙的认知大多来自于幻想，或许生物龙是三栖动物也不一定。他提醒道：“别哭，站好，适应直立行走。”

少年乖乖站好，小心翼翼确认：“这样，就可以跟着你吗？”

“只是暂时。”牧星迟抿唇：“另外，我有一个......不，两个条件。”

龙少年懵懂地眨眨眼，洗耳恭听。这让牧星迟觉得自己的念头稍显罪恶，还好他死期将至，没必要做道德高尚的君子。

“第一，是你自己说要跟着的，别后悔。我负责你的安全，你最好也有做跟宠的自觉，把我当成主人，服从我的规矩和指令。”

“主......人？为什么？”

“被包养还问为什么。”人类相当理直气壮，“这里又不是献爱心救助站。”

“第二呢。”

“让我骑着你飞一圈。”

“？”

“人这一生，总得尝尝孙悟空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