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很冷,打在萧影脸上,吹动他额上的碎发,拨动他的思绪,脑海中浮现出的那抹白色身影愈加清晰起来。
萧影抬起胳膊,想去触碰那山间明月,但无论他举得多高,总是与之相隔甚远,不可触碰不可亵渎。
可他不想放弃,他极力地,甚至是执拗地想要得到那抹月色,想拥他入怀,想占有,想藏娇,想他只属于他一人。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他。
萧影眼眸微睁,不敢相信,月亮竟真奔他而来!
褚辉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赶到了,看见的却是萧影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脑袋当即一阵空白。
那个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过去。
褚辉紧紧握住萧影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打在萧影的脸上。
他颤声道:“……萧影?”
“……素月,你来了,怎么哭了,乖啊,不哭了……”
萧影挣扎着从血泊中坐起,想为褚辉拭泪,抬手却见自己满手鲜血,他不忍脏血玷污了褚辉,反复将手上的血在衣裳来回擦拭,才舍得去触碰褚辉的脸颊。
褚辉抓住萧影的手,强忍心中酸楚,道:“你既无事,为何不回,还躺在这滩血泊里,我还以为你、你……”
萧影语气轻柔,他道:“……我无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说完,萧影便将头靠在褚辉的肩上,没了意识。
“萧影!”
褚辉心惊,顾不得其他,立马为萧影搭脉。
怎么会这样?
脉象混乱,内息乱走,如不尽快压制,怕是真要奔赴黄泉了!
褚辉当即抱起萧影离开那滩血泊,运气为萧影压制体内乱冲的霸道内力。
但那内力极难对付,褚辉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其压制住。
褚辉看着萧影的侧颜,心中疑惑,明河修的乃是至阳至纯的内功心法,还是自己当年送给萧影的,但现在他体内的这股内息霸道、混乱、邪气,与至阳至纯相差太远了,怎会如此?
两种内息不容水火,同时修炼,经脉逆行,爆体而亡的风险萧影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为何要这么做?
褚辉不知,他也不会主动问起。
萧影一时半会不会醒,褚辉便想先去察看那银发男子的尸体一番。
那银发男子乃是一击毙命,致命伤乃脖颈处那深不见底的血沟。
褚辉拨开遮挡死者面部的头发,抓起那把头发时,褚辉放在眼前细细瞧了几眼,还真是满头银发,不见一根黑发。
头发被拨开,死者面貌便一览无余,果真是紫眸。
而后,褚辉又站起身,看这银发男子身着华贵,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喽啰之类的,若说是大老板未免又有些牵强。
褚辉想弄清这人的身份,到底是来自哪方势力,随后便又蹲了下来,摸索死者身上能够证明其身份的令牌或是其他东西。
一番搜索,褚辉摸到此人腰间挂着一枚令牌,他果断将那令牌扯下,拿到眼前观摩。
以弯月作令牌头部装饰,白金为底,且刻有复杂繁琐的花纹。
褚辉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有分量,再将其翻转,其正面赫然写着摘星楼三个字。
“摘星楼?”
褚辉自认也不是什么消息闭塞之人,但这摘星楼的名号他竟从未听过,这是哪方势力?莫非是最近崛起的江湖新秀?他们为何要干出这等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切疑问尚不可知,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褚辉随便找了块地方将那银发男子的尸体埋了,随后便带着萧影离开了此地。
再次睁眼,萧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褚辉一直守在萧影身边等着人醒,见人醒了,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端了过来。
“醒了?快趁药还没凉喝了,大夫说你虚的要死,这些日子要好生调养。”
萧影人还未彻底清醒,不过见褚辉将药递了过来,他便下意识伸手去接。
看到那碗黑乎乎的药,萧影顿时感觉嘴巴发苦,道:“我其实没什么事,不用喝药。”
褚辉直接从萧影夺过那碗黑乎乎的药,重重放在一边,冷声道:“是,你没事,没事为什么不回来,没事为什么人会晕倒?药煮好了,不能浪费,喝了。”
萧影被褚辉摔碗的动静吓得肩膀一颤,正强壮镇定,接下来又听到褚辉数落自己,脑袋又委屈地垂了下去,乖乖将药拿过来,咬咬牙,将那碗黑乎乎的药一口气喝完了,顿时,嘴里苦到发酸。
看萧影将药喝了,褚辉递来一把糖,道:“吃一块,我生病的时候也不爱喝药,总厌恶那股子苦味,小时候每次生病,一堆人都哄着我喝药,喝完药会给我一颗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多谢……”
萧影伸手将那颗糖拿了过来,握在手中,却不见他有要吃的动作。
褚辉不解:“不是不喜苦味吗,这糖怎么不吃?”
萧影道:“没有,现在就吃。”
将那颗小小的方糖送入口中,嘴里顿时化开一股香甜味道,不再有苦味充斥着鼻腔。
萧影不忍心轻易将糖咬碎,一定要小心含着,细细品尝,慢慢回味。
“你昏迷了三天,大夫说你今日会醒,我便一直守着,萧锦麟知道你受伤了,一直在外面等着,过会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说完褚辉便退出去了。
穿戴整齐后,萧影便去了前厅,萧锦麟正与鸣落在一旁坐着,褚辉则坐在另一边。
三人看见萧影来了,纷纷将视线放在萧影身上。
萧锦麟率先起身,跑到萧影面前,左看看,右看看,道:“小七叔,你差点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差点英年早逝,吓死我了!”
萧影无心关注自己的身体,他道:“我无事,那些人妥善安置了吗?”
萧锦麟爽朗一笑,拍拍胸脯,与萧影保证道:“放心吧,小七叔,都安排妥当了!”
萧锦麟话刚落音,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萧锦麟一听那声音便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头。
褚辉则警惕起身拦在萧影身前。
听见那道不和谐的声音,萧影眼神瞬间一暗。
他们对那道声音皆不陌生。
来人正是萧礼,他脸上挂着不失体面的笑容,从容道:“好久不见,七弟。”
萧锦麟不敢与父亲抵抗,自顾绕在萧礼身后,一言不发。
褚辉依旧拦在萧影身前,一脸警惕之色。
萧影轻轻搭上褚辉的肩,柔声道:“无事,我不怕他。”
褚辉扭头不确定地望着萧影。
萧影微笑着点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褚辉这才让开。
萧影与萧礼两人相对而立,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虽只是面对面站着,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势。
萧影看了一眼萧礼身后的萧锦麟,语气还算平静:“锦麟,你先出去。”
萧礼也道:“鸣落,你与锦麟在门外候着。”
萧锦麟原也不想在里面多待,萧礼刚说完,他便拉着鸣落跑出去了。
褚辉抬脚刚要出去,不料手腕被人拉住了。
褚辉回头看,是萧影。
“素月,我需要你。”
“好,我留下来。”
萧礼轻蔑地看着眼前两人眉来眼去,他道:“够了,我没时间看你们卿卿我我,恶不恶心,萧影,我来只说一句,你休想助褚辉复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我言尽于此,告辞。”
萧礼转身要走,萧影这时出声,道:“萧礼,我也送你一句,不是每个人都与你一样心思龌龊,没人觊觎你的江山,你若敢伤褚辉,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慢走,不送!”
萧礼回头,勾起唇角,阴森道:“是吗?好啊,那就走着瞧,不过,无论是你们死在我前头,还是我先死,都值得期待。”
说完,萧礼便拂袖而去。
门外传来萧锦麟的声音:“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萧礼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随你,鸣落,保护好他。”
“是!”
门内,褚辉看着萧影,眼中隐隐透着担忧。
明河与萧礼的恩怨他不知具体,萧影也从没主动提起过,他也只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了解,从而知道两人不和。
萧影亦望着褚辉,神情倒是有些愧疚,他道:“我与他的恩怨,没想到会牵扯到你身上,抱歉。”
“不用抱歉,我自愿的。”
萧影笑了,但那笑很复杂,让人瞧不出去他到底是强颜欢笑还是真笑,抑或是内疚……
这时,萧锦麟跑了进来,不同他往日那般少年风发,此时他神情低落道:“小七叔,褚辉殿下,我不知道我爹会过来,我以为这地方我爹绝对找不到的,没想到……”
褚辉来到萧锦麟面前,安慰他道:“无事,不怪你。”
萧影垂眸,在心中盘算着前去古塞的路程,萧礼奉命来此地调查人口失踪案,他在此,这地方便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闷得慌。
所以,现在、马上、即刻启程去月国!
白玉山脚下,马车内。
萧锦麟抱着一个木盒站在一辆马车前,恋恋不舍道:“小七叔,我真的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就让我跟着呗。”
“不能,此行凶险,你不能去。”
萧锦麟还想再坚持,于是他又看向萧影旁边的褚辉,眨巴眨巴眼睛道:“褚辉殿下,真的不可以吗?”
褚辉神情要比萧影温柔些,但说出来的话依旧让萧锦麟感到冰冷:“不可。”
萧锦麟垂着脑袋,失落感拉满了。
知道自己是无望前去月国了,他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向鸣落请教,等他练就绝世神功后,到时候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萧锦麟看了眼手里抱着的木盒,眼神瞬间一亮,小狗尾巴又摇了起来,他对萧影道:“小七叔,你不是说此行凶险吗,嘿嘿,我有宝贝!”
说着,萧锦麟拍了拍手中的木盒,吸引萧影与褚辉的注意。
萧影状似好奇道:“什么宝贝,能够保你此行无忧?”
萧锦麟神秘一笑,当着两人面将那木盒打开。
“嘿嘿,里面都是我自制的炸药,威力无穷,可破万物!”
萧影假装不信:“当真这么神?”
“当然,我现在就给你们示范一遍。”
萧锦麟将盒子递给萧影拿着,挽起袖子,从里面拿了一颗圆滚滚的黑球捏在手里,挑了一处较空旷的地方,使劲扔出去。
紧接着,一阵惊天动地之声在瞬间爆发,浓烟消散后,只见那处空旷平坦的地面被炸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萧锦麟扭着头,骄傲地道:“如何?威力够大吧,这可是我改进了无数版本之后而发明出来的最强黑球炸弹,小七叔,我甚至都不需鸣落,自己便可自保。”
萧影依旧摇头:“不可。”
萧锦麟牙都险些惊掉了,叫嚷道:“啊啊啊!萧影,你太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