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江月白低着头,连因晕船而产生的晕眩感都被羞耻淹没了下去。
古太医正替他撞伤的腿涂药,福七在一旁看着,而天子,则坐在外间。
江月白身上披着外袍,忐忑地看了一眼外间,压低了声音:“福公公,陛下怎么会突然来了?”
福七笑眯眯地回道:“晚间起了风,浪越发大,陛下担心江大人的身体,特意过来看看江大人。”
特意俩字还加了重音。
江月白脚趾都要抠穿舱板了:“那……那怎么无人通传呢?”
福七仍然笑眯眯的:“江大人带着侍从也晕着船,此时正在下层领药,陛下便直接进来了。”
暗玄呢?!
他也晕船了吗?
古太医这时已替江月白处理好了腿上的伤,拎着药箱便出去了,可才将隔门推开,天子的目光也随之望了进来。
暗玄就站在那里,好好的。
江月白才一和谢奕的眼神接触,立刻便又移开了眼。
暗玄是陛下的人,既然陛下来了,他自然是随陛下的令。
风浪此时终于慢慢平缓下来,古太医又给他开了一剂新的方子,福七立刻便命人去煎药了,见太医出去,谢奕才起身,走进里舱。
官员所住的船舱自然与皇帝不能比,若说一人还能说刚好,此时一下子进来三个人,便显得太过拥挤了。
福七在江月白无比挽留的目光中中退了出去:“我去看看江大人的药煎好了没有。”
您可是帝王的贴身太监!
是总领宫中的太监总管啊!
这点小事还需要您去问吗?!
江月白虽然此时已经披上了衣裳,可是在谢奕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感觉腰间被天子触碰过的位置又如灼伤般地烫了起来。
如此狭小的里舱里,只剩下了两人,烛火昏黄,只有行船时绵延的江水声透过窄小的窗子传进来。
天子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江月白。
那目光是温和的,可却像有实质一般,落在背上便是一片灼热。
不知为何,总莫名感觉气氛有些暧昧。
江月白的脑子烧着,努力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氛围:“陛下……”
“咕噜噜……咕噜噜……”
连着两声传出,如江大人所愿,暧昧消散殆尽。
那窗有点小,不知道跳出去会不会卡住。
卡死和淹死,哪个好看点?
总比羞愤而死要强吧。
江月白本就没有用晚膳,刚才那一阵吐,简单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方才只喝了一点点温水,此时身体稍稍舒服下来,五脏庙便立刻发起了抗议。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让快要缩进床底的江大人更加窘迫。
“爱卿未用晚膳,饿了许久吧。”
江月白不敢抬头,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听到天子提问,才呐呐地道:“……是,臣确实有些饿了。”
天子的声音带着笑,心情似乎很不错:“嗯,这个时辰,朕也有些饿了。”
于是,夜半子时,江大人穿着常服,坐进了天子的膳房。
四周都挂上了烛火,方才的风浪此时竟然格外平静,只有江风徐徐,透过两边窗上的雕花温柔地吹拂进来,满室凉爽。
天子住的地方果然与他们不同。
江月白就是坐在这里,都感觉比下层的船舱里舒服。
“已是深夜,如此太过打扰陛下了。”江月白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奕,有些愧疚。
谢奕看着他终于缓和过来的脸色,拿起面前的银筷:“无事,朕晚膳用得少,也正好饿了,江大人便陪朕一同用一点吧。”
御厨的手艺向来好,此次出巡应该也是带了谢奕最喜欢的那几个御厨,这菜的口味和在宫中时如出一辙。
江月白因着刚才一连串的事情分散了晕船的注意力,此时被风一吹,人也更加清醒,看着满桌的菜肴更饿。
见天子动了筷,才敢动筷。
福七识趣地退了出去,将这方天地只留给了两人。
前来送菜的小太监看他站在门外,连忙笑着走过来,低声问道:“陛下最近口味怎么换了,最近爱的菜都比之前多了些甜味儿。”
福七瞥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那小太监连忙假意掌了自己的嘴,陪笑道:“是奴才多嘴,陛下爱吃什么,奴才们做什么就成,奴才多话了。”
一顿饭用下来,江月白倒是吃得极为满足,只是中间时不时地便看一下谢奕,一旦谢奕放下筷子,他便也不敢放肆地放下了筷子,本来不饿的谢奕只好陪着吃,眼看他差不多饱了,才敢放下手里的筷子。
福七带着收拾后又退了出去,江月白却坐在那里不太想动。
哪怕只是膳房,也比他的船舱舒服太多了。
而刚才才经历晕船的江大人,一想到要回到船舱,那种晕眩欲吐的感觉便又要卷土重来,双腿似乎瞬间便失了力气。
谢奕此时亦是一身绛紫色交领袍,腰间束着玉带,宽袖大氅披在身上,靠着椅子,姿态散漫,有一股平时没有的慵懒惬意。
此时已是子时,船上一片安静,只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如同最有效的催眠曲,江月白见谢奕微眯着眼,心中微微一动:“时辰也不早了,陛下累了一天,不如先休息吧。”
虽是出巡,可每日的奏折却是要按时送到的,今日他因为晕船而早早回了船舱,可谢奕却是处理了一整日的公务。
江月白心中愧疚,但是一想到刚才快将五脏都吐出来的感受,又让他忍不住想,不如开口求陛下让他在这膳房里搭个小榻。
陛下会为应允吗?
陛下待下向来宽仁,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实在,不想再重温那种感觉了。
谢奕看着他的神色,却似乎猜到了他未说的话,未等他开口,便侧头对福七吩咐道:“福七,后面江大人便宿在朕的侧间吧。”
江月白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就看到谢奕正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爱卿这一路随待御前,还要帮朕处理朝务,若是日日都如今日这般,可是会耽误正事的。”
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只是如此,他便与陛下只有一门之隔了。
龙舟巨大,为了减轻自重,里间与外间的隔门是以竹条和宣纸做的隔断,除了能挡一挡视线外,连最基本的隔音效果都没有。
天子用的船舱自然是最舒适的那一间,比之他们所住宽大了不少,可再大,船只有这么大,舱房只有这么大,而他却是隔着一层纸门,与天子睡在一间屋中。
而且,每日陛下晨起,岂不是一开门便能看到他的睡姿?
不,太羞耻了!
光是想想,江月白就已经浑身有些发汗了。
“多谢陛下,臣,臣要不就在膳房搭个小榻也行,这里已经足够了。”
谢奕对他一向温和宽容,只是此时却有些强势:“此一路都是行水路,朕还有诸多事宜,朝务繁重,江大人还是要以大事为重,不可过份拘泥于小节。”
……这可不是小节啊。
此时船似乎又遇水流,又是微微一晃,江月白连忙扶住桌子方才稳住身形。
江月白听到了他话里的严肃,又想到自己反正也在陛下面前丢脸那么多次了,陛下应该也见怪不怪了,既然陛下都不介意,他又介意什么呢?
而且这一路都会是水路,如果真这么下去,别说整个南巡,他怕是连澜陵郡都到不了。
于是眼一闭,破罐破摔地道:“是,臣遵命。”
天子所住之地,自然是他们不能比的,除了正常有福七他们住的外间方便服侍以外,还设有平日天子喝茶,临时处理事务的侧间,用于放至一些公务。
因为整个三层只有皇帝居住,所以每一间船舱内室都很宽敞,并且两侧开着大窗,空气得以流通,避免了晕船,很是舒服。
四月初的天已经温暖起来了,行于水上,船内空气湿润,带着比岸上多一些的凉意,正是睡觉最好的温度,江月白再三嘱咐了暗玄卯时一定要叫他起来后,才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躺到榻上。
船被水波推着还在轻轻摇晃,但却像是摇篮一般地舒适,没了晕眩和憋闷,折腾了一天的疲倦再次涌了上来,江月白看向只隔了一层薄薄纸门的里室,里面灯已熄了。
想必陛下已经睡了。
刚才他看过一眼里室的陈设,隔着这薄薄的纸门,天子的床榻竟与自己的小榻相抵。
这也算抵足而眠了吧。
不如为何,突然有些隐秘的羞涩涌了出来,江月白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想,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在陛下醒来之前便起。
而纸门的这边,累了一天的天子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他耳力极佳,在这静谧之中更是任何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纸门那边的人似乎是翻了个身,便再没了动静。
谢奕将被子里的右手拿了出来,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借着月光,隐隐可见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不管拿剑还是挽弓,都是一双极好的手。
从指尖到掌心,似乎还能回想起今日黑暗中的触感。
细腻,柔滑,似乎稍一用力,就会被掐出指痕来。
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谢奕滚了滚喉咙。
没事,人已经在外头,只隔一道纸门了。
作者:小白,小心前面有陷阱。
小白:陛下小心,作者说前面有陷阱!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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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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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