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虽已及冠,家中也曾不止一次给他议亲过,但是他一心读书,从未考虑过此事,更不谈风月,此时被赵晓的一句话,直接说得脸都红透了。
“这……这算什么好药!”江月白激动之下,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但随即又立刻压低:“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他这……他竟然敢给陛下下这种药。”
谢奕当时处置人时,自然不可能将这样的细节公之于众,可赵家历代皆是查案子的高手,三司都曾任过职,而现在赵家的掌家,赵晓的父亲,如今还担任着大理寺少卿,虽然到了他这一代,他没有入刑狱一道,可他对于这样的事情是分外敏感的,自然也知晓一些其中的内情。
赵晓一向有些散慢地眼里低低地聚着光:“当时陛下开了科考,还查了吏部,杜家发现人掌控不住了,自然要想想后路。”
只可惜皇后不争气,入宫八年了肚子也未见动静,他们往后宫塞再多的美人,帝王不临幸也是无用,于是出了这么个招,想再赌一把皇后的肚子,只要怀上龙种,有了后人,那他们就可以再扶一个傀儡皇帝起来。
那谢奕,自然就成了杜家的弃子。
江月白又羞又气,向来清正文雅的人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半响只憋出两个词:“贼子,龌龊。”
赵晓听得笑了,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杜皇后也可怜,十六岁入宫,如今和陛下也做了十年夫妻了,可还要母家用这样的手段来给自己争宠,说起来杜皇后也是极漂亮的美人,若不是生在杜家,说不定还真能和陛下成就一段佳话呢。”
当年杜家为了保住家族的权柄,给谢奕选的乃是出了三服的杜家女,特地在放到杜尚书身边养了三年才送入宫中为后,为此,谢奕换来了掌权的第一个机会。
江月白曾在大典上见过杜皇后,不过也就那么一次,确实是个极端庄漂亮的女子。
不知怎地,听到赵晓的话,眼前想到谢奕牵着一个女子的手,笑容款款的模样,他心头却有些酸涩之意涌了出来,缓了缓,才说道:“陛下身为帝王,自然有他的苦衷。”
赵晓对于江月白对谢奕的崇拜早已见怪不怪,只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江月白此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道:“之前陛下提到过阿木古郎用的那只青铁弯刀之事,你多留意,军制铁器一般是不会流落外族的,更何况是青铁,此事肯定还有内情。”
赵晓叹了口气,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样子:“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和杜家脱不了干系,这是大理寺管的事,又不关我们礼部的事。”
“那你对陛下那些陈年旧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江月白戳穿他:“你也希望陛下掌权,能还这朝中清静吧。”
赵晓只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反而说道:“我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阿寒部塞过来的这个王子吧。”
自靶场之事后,哈丹□□便已经没了来时的气焰,如今也已经将阿木古郎留在了盛京,后面的事他便也无心再会,只在盛京停留了三日后,便提出了回程。
太平门外,天子的銮驾停在此处,华盖帆帆,彩旗飘扬。
江月白站在不远处,看着前方谢奕正与哈丹□□告别,天子的仪仗将阿寒部的使臣淹没,显得威仪万千,更显得身为汗王的哈丹□□有些寒酸。
不到一柱香,两人八百个心眼子聊完了,哈丹□□来到了阿木古郎的身前。
阿木古郎一直跟在江月白和赵晓身后,此时见哈丹□□过来,两人便让了位置,让他出来。
两人用阿寒话交谈了一番,阿木古郎的情绪显然是低落而紧张的,他十八年从未离开过草原,如今却来到了一个可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要在这里生活,除了两个随从,他身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虽然之前汗王已经说过此行的目地,为了保护阿娘和弟弟他必需要来,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地慌张。
赵晓看着少年绷紧的背脊,想到那日江月白的话:哈丹□□把他当火药一样放在盛京,如果有一天他想主动发起战争,只要一个王子死于他国之手的理由,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赵晓靠近江月白,声音放得极低:“这孩子看着也不大,倒也是挺可怜的。”
出生起便不被重视,同样身为王子,却被身为父亲的哈丹□□像狗一样对待,如今需要人去死,第一个想到的却他,而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他却不得不赴死。
江月白这些日子跟在谢奕身边,嘴也慢慢活络起来,闻言回道:“是啊,才十八岁,这可是你的学生,以后只能靠先生多疼他了。”
赵晓白了他一眼,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随着哈丹□□离京,盛京似乎重归于平静,谢奕赐的宅邸还在修缮,阿木古郎则被安排在了官舍,江尚书几次问及江月白何时回府,又被谢奕以教授诗书礼仪为名给推了回去,而实际上,江月白所住的官舍靠近御书房,与阿木古郎所住的官舍距离甚远,甚至这教授诗书礼仪之事,也似乎成了赵晓一个人的事。
赵大人不敢对着天子叫嚣,只能在江月白的官舍里咬牙切齿:“陛下政务繁忙,那江先生呢?”
江先生拍拍他的肩:“陛下越忙,我不也越忙吗?”
最近陛下在御书房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他自然也不能例外。
但到底还是忍心看赵晓每天面对着狼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人咬住喉咙,江月白进言想要替赵大人一些时日。
于是,江月白带着两名侍卫走进了阿木古郎的宫舍。
宫中所设官舍乃是帝王为臣子设的临时住所,一般乃是几人同住一院,各设房间,江月白现在所住的乃是六人同住的官舍,但因为无人入住,所以那间官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可阿木古郎名义上毕竟是阿寒部的王子,所以赐的乃是一个独立的院子。
江月白才走到门口,还未进去,竟然在外头听到了里面一声稚嫩的“咩咩咩~”
这是……羊?
官舍里怎么会有羊?
江月白脚步一顿,但还是走了进去,才进去,便看到一只小绵羊也抬头看向他。
定睛一看,小绵羊嘴里嚼着的,赫然便是院中所种的名贵兰草。
“江大人?”赵晓从屋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看到江月白,喜道:“你怎么来了?”
江月白看看他,又看看那只小绵羊,还没来得急问什么,阿木古郎便从屋中走了出来,伸手便将那小绵羊抱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江月白,似乎生怕他要将小羊抓走一般。
赵晓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边的阿木古郎,说道:“阿木,你先进去,把刚才我教授的内容再好好回忆一下,江大人一会儿要考你的。”
阿木?
一般他们称阿寒部族人都会以全称以示尊重,这样的叫法,显然有些过于亲密了些。
阿木古郎抱着羊进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又扯了一把兰草。
江月白看着贵比黄金的兰草被喂进小羊嘴里,心中暗叹可惜,却又觉得有些有趣。
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赵晓将手里的书扔到了桌上:“怎么,陛下担心我教不好,还特地让你来检查下功课啊。”
“陛下哪有你说得那么小心眼。”江月白下意识地维护,看着赵晓一脸无语的表情,连忙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人:“我是特地来替你的,而且你不是老说担心自己的安全,怕狼崽子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吗,陛下特地让我给你带了侍卫来。”
赵晓看向那两个侍卫,微微打量了一下,心道还不是普通侍卫,这还是暗卫,于是笑着接受了:“多谢陛下,只是,要是再早一点送来就好了。”
毕竟这都半个月了,要真发生点什么事,应该早就发生了吧。
江月白也禁不住好奇:“你刚才叫他什么,阿木?看来你们之间相处的很好呀。”
赵晓看着单纯的江月白,再看着站在那里的两个暗卫,有些话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只能含糊道:“咱们堂堂大雍,礼仪之邦,他可能被感化了吧。”
两人正聊着,阿木古郎又抱着小羊出来了,径直走过他们身边,又要去扯那已经快要被薅秃的兰草,江月白是惜花之人,忍不住说道:“王子殿下,陛下特许我带你出宫,不如我们去宫外给他寻些草料吧。”
阿木古郎抱着小羊,看向赵晓,见他点了头,才闷声说道:“好。”
这个字竟比之前要标准多了。
后宫之中也不乏妃嫔养些宠物,但多是猫儿,兔子这些动物,还是第一次见人在宫中溜羊。
这羊是赵晓在上课第一天时送给阿木古郎的,他格外喜欢,在院中时时不时就要抱在怀里,又不愿意给羊系绳,院里栽种的兰草就这么被羊霍霍干净了,如今出了官舍,赵晓吓唬他说不系绳会被御膳房的人抓去做烤全羊,他才愿意给羊系上了绳。
捏着羊嘴穿过御花园,阿木古郎才将羊放下,牵着绳朝着宫外走,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声娇嫩的惊呼声传来。
“羊!宫里竟然有小羊!”
赵晓:我只配是个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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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