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忍关尚书曾派人私下与民女和解,他给了我五百两白银,我知道,我一旦拿了这些白银,后半辈子便衣食无忧。”月婵说到此处眼眶含泪,低了下头。
五百两白银,多么诱人的条件,很多人会因此选择妥协。
只见台上的月婵突然抬起头,昂首挺胸,声音激昂:“可是这是我妹妹的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忍心拿着这五百两白银!又如何安心用这五百两白银!”说完月婵看向人群。
“我知道,围观之人中,亦有受害者的亲属,你们因为某些原因妥协,我不怪你们,也不劝你们。”
“但是,纵然我无权无势,又是一介女子,我也要拼尽我的全力,为我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刺骨的寒风将月婵脸上的泪水吹干,她的身影在台上看上去如此渺小,却无比坚定。
一人之力,仅如蜉蝣,可是有时,蜉蝣亦能撼天地。
登闻鼓敲响的次数不多,但是众人都知若是有人敲响这登闻鼓,就代表敲鼓之人身怀莫大冤屈,这件事会直达圣听,因此没有哪个官员敢擅自抓人。
当然到目前为止,关忍也未将此女子放在心上,其他的人都已经屈服,以她一人之力,纵然闹到皇上那里,他也有把握为儿子脱身。
所以他并未派人抓这名女子,因此关忍没理由做这出力不讨好之事。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悲痛激昂:“关英杰实在欺人太甚!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她才刚满十六,就被人活生生折磨成那样,死后竟也不得安宁!”
是一位妇人!这妇人年龄不过三十出头,此时却半头白发,脸上满是沧桑,此时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她的女儿——吴锦文。
她的丈夫,吴锦文的父亲,看到那五百两白银,满心欢喜,全然不顾自己的女儿死于非命。她在丈夫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了,她一度认为,她一介妇人,除了流泪,又能怎样。
如今她看到了希望。
“加上我一个,那关忍真是欺人太甚,我的妹妹不过也才十岁出头,他竟也下得去手!为了让我们妥协,威逼利诱,最后竟然想赶尽杀绝,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替我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挥起胳膊,举起拳头,满是哀怨愤懑。
“还有我……”
“还有我们……”
……
须臾间便已有五六个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东宫。
一个行色匆忙,满头大汗地身影在院子里狂奔,侍卫看清此人是谁,并未加以阻拦,片刻间他便跑到了殿中,看到坐在那里的太子殿下,双腿跪地,痛哭流涕,大声道:“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犬子吧!”
太子刘修信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如今的局面根本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一脸愁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关大人,不是我不想帮你,如今这个局面,早已不是你我能说的算的了。”
“太子殿下,即使这样,下官也不能看着犬子赴死啊!”关忍眼眶含泪。
“关大人,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慢慢想办法。”太子殿下看着关忍道。
若不是兵部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关忍是自己很重要的一枚棋子,刘修信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下官也想冷静啊,可是一想到犬子……”说到这里,关忍泣不成声。
刘修信此时只觉得头大,这种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如今他定然不能明面上帮忙。
他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关忍,道:“关大人,如今这个局面,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或许找到那个幕后推手,便可以救令郎。”
关忍一听这话,擦了擦眼泪,道:“真的吗?太子殿下。”
“当然是真的,关大人不会真的以为那日卫楚泽找到那个暗道是巧合吧。”刘修信道。
关忍道:“臣虽然是怀疑过,可是昭云将军如此做根本没有理由啊!”那日之事,发生的过于迅猛,等到关忍看到冰窖里的尸体,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事后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是个阴谋,但是怎么看,昭云将军做这件事都没有理由,他私下里曾调查过,他与那个叫月婵的女子春日里才是第一次见面,之后便再无联系。
而且这件事前揭露出来对他一点益处都没有,他素来不善党争,除了刑部侍郎,他与朝中其他人的关系,要不就是水火不容,要不就是稀疏平常。
若不是这些年他身上的战功,恐怕早就被朝中的文臣口诛笔伐,不过即使这样,朝中的大臣没少说过他的坏话。
当然太子殿下不同,在外人眼中,太子殿下一向宅心仁厚,对外人素来和和善善,在听到朝中大臣对卫楚泽的责骂诋毁后,甚至为卫楚泽辩驳。
卫楚泽是个聪明人,他自是能看出太子对于他的拉拢,所以卫楚泽根本没有理由,去揭发这样一件事,折断刘修信的臂膀。
所以关忍虽然怀疑过,但是不太相信。
但他们却忘记了一件事情,有的人是真心为民请命的,所以他们觉得卫楚泽没有理由,但实际上,卫楚泽从来不会倾斜于他们任何一个阵营,他心中唯有的只有大燕国的百姓,与人心的公道。
“所以幕后的推手究竟是谁?只要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刘修信道。
“可是殿下,三日后那名女子便要面见皇上了。”关忍急迫地道。
“那就这三日内处理好这件事。”刘修信冷笑道。
一日前,祈子明去了一趟将军府,不是为了拜见好友,而是道歉。
“对不起,这件事我没办好。”将军府中,祈子明一脸愧疚,对着卫楚泽道。
卫楚泽轻轻拍了拍祈子明的肩膀,安慰道:“子明,这件事本就不怪你,是关忍太懂得操控人心。”
金钱与权力总有一条,能让人妥协迷失,如果不能的话,那还有赶尽杀绝。
不过关忍千算万算,也无法料到有些人他诱不得,更杀不得。
“我确实无能为力。”祈子明低下了头,无奈地道。
那日他已亲眼看到了那些少女的尸体,也亲手将关英杰抓入了刑部的大牢,那些少女的尸体一个一个的被人认领,看到少女的家人跪在他的面前求他。
他下定决心,势必要为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让关英杰伏法,纵然他的父亲是兵部尚书,他亦义不容辞。
他不怕得罪人,也得罪过不少人,人证物证具在,所以他觉得他可以将关英杰送入法场。
可是有时候风向就会在一瞬间改变,第一天还有人跪在那里状告关英杰,第二天却只剩下一个柔弱的女子,而这个女子拿出的证据,却被刑部其他人一一推翻,最终判定这女子的状告只是一派胡言,而这个案子也搞了个大逆转。
关英杰马上就要被放出大牢,那女子也消失不见。
那日祈子明走到刑部的停尸房内,除了被认领走的八具尸体,这里还躺着四具无辜的少女,他看着她们,感叹命运不公,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可是这些都于事无补。
这桩案子,估计过几天便会被大家遗忘,而后消失无迹,无辜的人无法伸冤,持凶者逍遥法外。
“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卫楚泽道。
祈子明听了这话,并没有得到安慰,而是感到了一种无力感。
“不过,子明,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人可以掩盖真相,同时也会有人会揭露真相,我们可以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也可以还一些人的公道。”卫楚泽看向远方道。
听到这话,祈子明眼中突然出现一道亮光,他看向卫楚泽,问道:“从安,你是不是有办法?”
“子明,你等着看便是了。”卫楚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到祈子明赶到午门的登闻鼓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登闻鼓台上女子悲痛高昂,台下百姓群起愤怒,而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最后那位一直不肯翻供的月婵。
“卫将军与这位刑部侍郎关系很好吗?”楼上的文知蕴看着祈子明的身影问道。
卫楚泽笑了笑道:“京城之中,没有什么人能与我的关系好。”
就在这时,刚从下面上来的夏池刚好听到这句话,不解的问道:“从安,你不是一向与子明兄关系不错嘛。”
卫楚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你让我去保护月婵姑娘,如今她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我没事了,自然就过来找你了。”夏池非常骄傲的道。
“嗯。”
夏池再次接过方才被打断的话题,问道:“所以你放才说的那是何意?即使子明兄不算,那我也算你的一个朋友吧。”
“算算算,你们都算,行了吧。”卫楚泽气不打一处来的道。
文知蕴算是知道了,这个卫楚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本质上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之人,却偏偏要装作冷酷无情,这会儿被人拆穿了,脸上挂不住面子。
她忍住没笑出声。
见卫楚泽非常敷衍,夏池看向文知蕴,问道:“温大人,你在笑什么?有什么趣事吗?”
文知蕴笑而不语,目光看向卫楚泽。
卫楚泽别过侧脸,非常没有骨气的瞪了她一眼。
“不过你们说后面会顺利吗?月婵姑娘真的可以顺利见到圣上,并顺利向他上述冤屈吗?”夏池其实很担心这个事情,毕竟如今月婵姑娘再次进了刑部,关忍真的会放任她继续这样下去。
若是他们穷途末路,直接在刑部里面将月婵姑娘杀死怎么办。
“不会的。”卫楚泽淡淡地道。
有多少人想杀月婵,自然有多少人想保护她。
听到这句“不会”,夏池一瞬间心安了不少,毕竟从卫楚泽口中讲出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他说不会,那必然便是不会。
不仅不会,而且想伤害她的人也会受到报应。
暮霭沉沉,皓月升空。
一间屋子里,站着一个身姿卓越,妩媚柔弱的女子,她身上仅穿了一件淡色薄纱,脸上略施粉黛,便风情万种,在烛光的照射下,那丰满的身材显露无疑,无论是任何男子见了都会不能自已。
突然,一道冷风来袭,摇曳的烛光霎间熄灭,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那人披着衣帽,脸戴面具,看不清面貌,却让人不寒而颤。
但这女子看到这男子后,却喜上眉梢,面露笑意,站起身来,趿着鞋子,扭动着身躯,妩媚地走到了男子的身旁,并依偎在他的身上。
她一开口,令人**:“殿下,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