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津再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院里能听见乒呤乓啷的嘈杂声。
她瞧了瞧门口那两个瘟神,还如昨日一般,没甚区别,门窗亦是。她梳洗了梳洗,又坐在了窗边,没推开窗子,就是瞧着窗上的人影儿,来回的晃荡。
总这般做着也不是个办法,得寻那人谈谈吧?
正巧这时,兰芝推门进来了,颇为为难的瞧了她一眼,道:“夫、夫人,吃些粥吧?”
“嗯。”秦梓津面色平静,或者说比往常似是平静的过于了。
“那我盛些出来,今日喜婆婆煮了些青菜粥,怕你风寒没好,吃不得油腻。”
“嗯,替我谢谢喜婆婆。”
她说完踱着步子走到桌边,手里端起碗,舀了一勺子粥,抬到嘴边,还是熟悉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饿极了,今日的粥,闻着很是馋人。
她没急着吃粥,转头问了下兰芝:“大人,在家嘛?”
“大人昨、昨夜出去就没回来。”
“他今日回来吗?”
“许是,许是回来吧?”兰芝说得坑坑巴巴,面上极为为难,又添了句:“也、也可能不回来,这几日都没个定数。”
“嗯,他回来,你予我说一声。”
“是。”
兰芝退了下去,秦梓津瞧着碗里的粥,撒上了一层金沙,瞧着真是诱人。一口一口喂进了肚子。
——
午时,秦梓津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许是习惯了,竟然刚刚吃了午饭,就有些了困意。
人躺在床上,眼皮耷拉下来,刚准备去寻那周公,就听见“咚咚咚”的门被敲响了。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却见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扶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站在门口。
“我能进去吗?”秦梓津听见老太太哑着嗓子问她。
“您请进。”秦梓津赶紧穿上鞋子,准备去桌边迎她,却见着她朝着床边走了过来,秦梓津摩挲了摩挲被自己折腾皱的床单,给老太太腾个地方坐。
老太太却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说:“你坐,你坐,别忙活。”指着床让她坐下。
秦梓津一靠近,便闻道一股子淡淡的香粉味道,很是熟悉,她记得清楚,那人说补合卺酒那日和说要考状元那日都是股子味道,这便不能是老太太的,定是那姑娘的。
她抬眼瞧了瞧,就听见老太太笑着拍了拍那姑娘的胳膊说:“这是金巧,伺候我的姑娘,和渊儿一起长大的,渊儿唤她姐姐。”
“哎。”秦梓津顿时脸通红,缓缓的收回目光。
“我是渊儿的祖母。”她又自我介绍道。
“哎,见过老太太。”秦梓津起身福礼,老太太拦着,“你这丫头叫甚老太太,该叫祖母才是。”
“……”秦梓津叫不出口。
老太太见状,也没为难,问:“我听人说你与渊儿吵架了?”
“没,没有,就是……”秦梓津小声嘟囔,好像也没甚借口。
“哈哈……”老太太颇为爽朗地笑了两声,“小两口吵架有甚难为情的。”
老太太附上她的手道:“渊儿啊,从小就是个泼皮,不听他父亲的话,干事也荒唐,东跑西颠的没个正经,可我知道,那小子啊,心里不坏,从小啊,就是个聪慧的。”
“你可不知道,岁数小的时候啊,教他那个夫子教了他个甚字?”
老太太翻身问后面的金巧,金巧提醒道:“是他名字那个‘渊’字。”
“哦哦,是,是那个‘渊’字,”老太太一只手牵着秦梓津,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比划:“怎的写来着?记不清了,就是很难写,那小子不会,你可不知道他怎的了?”
老太太失笑地拍拍秦梓津,竟就这般自然的谈起天来了。她道:“一个男娃子竟委屈的在学堂里就哭了。让那些个人好生笑话。”
“呵”,秦梓津竟然也没忍住,掩着嘴跟着老太太一起笑了,实在是没想到沈渊小时候竟是这个样子。
“后来啊,他竟是几夜没睡,照着夫子的帖子临了数百张纸,不仅是对了,还写得漂亮,叫那夫子和笑他的人傻了眼。”
老太太瞧了瞧坐在一旁笑着的秦梓津,说起话来的样子还有些骄傲,又笑笑说:“可我要是硬说他是个乖孩子,你也是不信的。”
“后来那小子学问学得极快,就给他换了个夫子,也不知小小年纪对那夫子女儿做了些甚事,竟叫夫子把他给撵出来了。好像没个把月日子,他便不甚学习了,就……”
老太太说到此处,稍稍有些泪目,想是恨铁不成钢,那般好的苗子就这么荒废了。
秦梓津看着不忍心,咬着牙心里骂着沈渊这个不肖子孙,伸手替老太太拂了拂眼角的泪。
“嗐、老太太,我也是糊涂,可我清楚我渊儿在外面再混,可是个重情义的可怜孩子,”老太太叹口气,“他父亲抛弃她母亲,他为着他母亲争口气,就在他父亲眼前添烦,说自己叫李怀珏。”
老太太叹了口气接着说:“他母亲叫‘李珏’就那王字过来一个玉字。”老太太解释道。
“怀珏,怀珏……珏,玉中之玉啊!”老太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感叹了好一番,才继续道。
“后来也不知道他父亲怎的收拾了他一顿,他才不闹了。”
秦梓津早就已经呆住了,自她听见“李怀珏”这三个字的时候,耳朵里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咳咳咳……”老太太咳嗽了几声,瞧着精神有些不太好。
“老太太,我去倒水。”她赶紧下地,自己竟听着不管不顾,忘了给老人家端杯子水喝。
老太太润了润嗓子:“我老了,不中用了,可我看着我孙儿前几日去瞧我时候精神不太好,许是和你吵架他心里也不好受。”
“你不知道,将将娶你进门那日他被他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可去我那里上药与我说起你还是满心欢喜。”
老太太细细瞧了瞧秦梓津,宠溺地捏捏她的脸:“他与我说,你是个好媳妇,他中意你,与我说你漂亮,聪明。我许久没见过他那般高兴了。”
老太太夸得秦梓津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掩着。
“所以啊,要是有甚误会,你与他问清楚,小两口啊~最怕误会!”
老太太语重心长,秦梓津也听进去些话。
半晌后,“天快黑了,我就不与你聊了。”老太太许是坐久了,站起来一趔趄,秦梓津慌忙上前扶着。
“老太太,都怪我们,让您忧心了。”
“嗐、莫要这么说,我瞧着你也喜欢,我能看出你是个好丫头,也是怕我那傻渊儿错过喽!”
老太太撂下这么一句,就被金巧扶着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道:“丫头,把手伸出来。”
秦梓津不知老太太要做甚,但只能乖乖伸出手去。
手接触到一阵冰冷,秦梓津看着老太太把一只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儿上。
“渊儿,那个糊涂蛋,每次来都忘记,我索性予你套上,这可是我家专传给媳妇的,戴了可就不能跑喽。”
老太太耍完“无赖”就转身溜之大吉,留下秦梓津一个人傻傻地杵在那里。
——
夜深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老太太走后,门神依旧没有松懈的守着门口。秦梓津没有听到沈渊回来的声音,自己迷迷糊糊地瞧着些许光亮,
像是不在夜里。
“太傅,太傅……”
“你这泼猴子,怎的又来了?”
“太傅,我有问题请教你?”小男孩,说完瞧了瞧站在一旁的小梓津。
“甚问题?”
“这个,”他指了指手里的书本,“太傅,这四个字是何意?”
太傅摇头晃脑,跟着书本念道:“青青子衿。”
小男孩抱起一旁跟着听的小梓津“mua”了一口,问:“亲亲梓津,可是此意?”
太傅还未答,小男孩怀里的小姑娘“哇”地就哭了。
“你这泼猴子。”太傅一书招呼在小男孩脑袋上,“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竟敢欺负我女儿,你给我滚出去。”
秦太傅将人赶了出去。
抱起哭哭哒哒的宝贝女儿:“梓津莫哭,爹爹已经将他赶出去了,莫哭啊~”
那日下午,
小梓津在自家院子里的梓树下乘凉,就看见上午那个登徒子翻墙过来了。
!!!
“啊~~”
“嘘,嘘,你莫叫。”那人跳下来似是被摔得不清,连疼都顾不上,就跑过来,哑着声音冲着小梓津说。
小姑娘被吓得闭上了嘴,往后退了两步,眼里的泪就快要掉出来了。
“你莫怕,我是来和你道歉的。”那人说着摊开手心,露出了一颗快被捂化的糖瓜。
小梓津最爱吃甜的,小手怯怯地伸出来,
想拿。
可那人又合上了手,小梓津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瞧得小男孩一愣。
可不久,他就露出了坏笑,道:“可有个条件。”
“甚条件?”小梓津想吃糖。
“上午,你父亲将我的《诗经》拿走了,你予我要回来,我就把糖瓜给你。”
“好,你等着。”小梓津蹬着小短腿,没一会子就将那本《诗经》骗回来了。
走到小男孩跟前,她将《诗经》藏在背后,与那泼猴子讲条件:“你先给我吃,我再给你书。”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姑娘可是忘了早上自己刚欺负过她,这就敢过来讲条件了?
“好,你张嘴。”那人随后又补充道:“闭上眼睛。”
小姑娘乖乖地张开嘴,闭了眼睛,小男孩突的靠近像是要亲上去。小梓津感觉到突然的热气,吓得挣开了眼睛,正要尖叫,可忽的嘴里一甜。
贴近的眉眼一挑,问:“可甜?”
“嗯,”小梓津稍稍退远。
“书呢?”
“呐。”小梓津掏出‘交换物’给他。只是心道,这糖瓜可真甜,若他走了就没有了。
见那人转身要走,她急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本打算走,却又转过身来,打开书的扉页,秦梓津瞧着上面写着两个极好看的字。
听见那人问:“可认识?”
小梓津摇摇头。
那人曲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下道:“记好了,”
他指尖点着书上那两个字,一字一字道:
“李、怀、珏。”
秦梓津:虽然我不识字,但我识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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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梓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