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梓津像是觉得小七还在远处,话不是听不清,而是听不懂了。
小七又把话说得明白了些:“夫人,小七不识字,问的旁边人,说是今科状元叫沈渊。”
这句话清清楚楚,说得秦梓津脑子发懵:“是不是一样的名字?”
“那,小七就不知道了。”小七说着挠挠头,自己不认字也没办法。
“等人走了咱们再去看看吧?”
“嗯。”
“对了,你在前面看着小侯爷和徐保了吗?”兰芝脑子还清醒些,记着问问。
“没注意,前面人太多了。要真是小侯爷,那该是现在准备下午游街了吧?”
“对啊,下午还有状元游街呢!兴许真是咱们小侯爷呢!考前也十几天没出门呢!”兰芝自是不知道读书人有多苦,也没想过考状元有秦梓津心里那样难。
人随着三人的讨论也渐渐散去了,秦梓津与兰芝、小七走到榜文前看。
“夫人,头一个是咱们吗?”
“是,名字没错的。”现在秦梓津不得不相信了,这名字京城里叫的的人属实也是不多。她心里也逐渐有焦虑转成喜悦,原来的担心也散了,这人还真是块学习的材料。
“走,”秦梓津拉着兰芝,唤着小七,道:“咱们在下午游街的路上找家酒楼,看看咱家状元!”
小七腿跑得快,找了家酒楼二楼靠着窗户的位子,此时也近中午了,秦梓津高兴也不管什么主子仆子的,拉着兰芝和小七都坐下。又招呼了伙计,点了些酒菜。就等着沈渊能从窗下骑马而过。
“来,夫人,这是最后一道,前程似锦,菜给您上齐了。”伙计介绍完菜,正打算转身去忙活,就听见兰芝,咧咧嘴道:“这酒楼惯是会起名字,这不就是素什锦嘛!”
兰芝是与秦梓津说的,伙计听着可得解释解释:“小姐,您是不知,今日状元游街,这些个人呐都是来看的,都不为讨个好彩头?”
“好了,好了,兰芝,咱们也给小侯爷讨个好彩头先。”秦梓津嘴里没有明说,可语气却透着掩不住的骄傲。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那有什么再招呼。”伙计点头哈腰着去了下一桌。
“哎,瞧,”二楼的人开始骚动,“来了来了,状元来了。”
远处敲锣打鼓的热闹声音逐渐清晰,不在窗边的人,也都涌过来凑热闹。
“瞧,来了来了。”
秦梓津寻着声音看过去,是梦里的那匹俊白的马,头上是金花乌纱,身着秦梓津从未见过的红袍。
“小侯爷,小侯爷……”兰芝和小七在一旁高声喊着,声音却湮没在了喧闹里。
“你瞧瞧,这就是敬武侯家那个,原看不出来,真有出息啊!”
“是啊,还听说是自荐科的状元。”
“哎呀,那可厉害了,这是自己藏着呢!”
“我听说,这小侯爷像是要与敬武侯示好,缓和缓和父子关系才考的,前些年不是父子俩闹得不愉快?”
“我也听说了,这几日天天见着他回侯府,这浪子回头金不换,难能可贵啊!”
“是啊,这老侯爷可是有福,娶了皇后的妹妹,嫡子又是个状元……”
“我听说皇上啊!有意拉拢,说是要把明玉公主许给状元郎。”
“早就传开了,据说赐婚圣旨都下来了,这门当户对的,也算桩不错的姻缘啦……”
秦梓津原本耳朵里的锣鼓喧天早就让这杂七杂八地话取代了,她攥紧帕子的手抚在心口,那边人的话,拦都拦不住的钻进耳朵。
“是啊,这郎才女貌……”
这人正说着,兰芝听不下去了:“你胡说什么,什么公主,什么…唔…”秦梓津捂着兰芝的嘴,一声声的向着刚刚说话那人道歉。
“疯丫头,”那人评价了一句兰芝,瞧着秦梓津道歉,也没再得理不饶人,继续瞧着热闹:“哎,瞧,队伍是往侯府去了。”
“对对对,是那个方向。敬武侯这下可有面子了,儿媳还是公主……”
“哎?不是说他娶了一个吗?那楼子里娶得还盖了红盖头。”
“你是真傻呀,那能作数吗?顶多做个外室……我听说今夜就要趁着喜事完婚。”
秦梓津拉着拦住兰芝,从人堆里出来,锣鼓声早就消失在耳边。难听的话再不堪也是进了耳朵,三个人谁都没说话,默默地回了家。
喜婆婆和杨嬷嬷见他们进来,赶紧迎过去:“怎么样,怎么样?可中榜了?”
兰芝和小七对视一眼,再看看前面气息有些阴沉的秦梓津,谁都没敢说话。
“怎的了?”杨嬷嬷瞧着气氛不对,便小声询问:“可是……落了?”
秦梓津抬起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笑着说:“中了,小侯爷中了,是状元,刚刚唬你们的!”
杨嬷嬷喜婆婆舒了口气,看着秦梓津这般高兴,状元简直是不敢相信:“真的!还是状元?”
“嗯,状元,下午还游街了呢!”秦梓津眼里闪着泪花,喜悦得过头。
喜婆婆道:“夫人快别哭,这是喜事,该高兴该高兴。”
“哎。”秦梓津擦擦眼泪,点点头:“那我先回屋里了。”
“快,快去歇着吧,又忙了一天。”喜婆婆催促道。
秦梓津回了屋子,兰芝追进去:“夫人,你别听外人胡说,小侯爷许是回趟家,一会子就回来了。”
秦梓津脸上还挂着刚才挤出来的笑容,嘴上道:“嗯,我等着他回来呢,你也先去歇着吧!”
——
夜里烛影摇曳,从下午到现在,秦梓津自己坐在镜子前已经三个时辰了,夜都深了。那个让她等着,却连着五天没见着的状元郎还没回来,她瞧着镜子里定住自己,只有头上那支连理钗的坠子还孤零零晃着。泪从眼眶里无声地落下来。几天来的担心,像是化成了笑话。
她转身瞧了瞧床上的包袱,瞧了瞧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起身熄了蜡烛,不再等那个将成了驸马的人。
点点朱唇万人尝,怎配他这状元郎?
原是这么心酸又无力的事。她虽未堕入风尘,可在他眼里,又有甚区别。想来即来,想走便走。
——
翌日,
“小夫人?起啦?”是郭掌柜在喊她。
“郭姐姐,叫我津儿就好了。”秦梓津早起刚刚梳妆好。
“哎呀,我这不没习惯,你说你昨天夜里过来,也不害怕,那么黑。”
“郭姐姐,我实在没去处了,这不是才投奔你了吗?”
“你说你家……哎,算了,不说了,快来吃早饭。”
“谢谢,郭姐姐。”秦梓津紧随着掌柜到了吃饭的圆桌跟前坐下。
饭没甚特别,粥和几碟子小菜,掌柜尴尬地笑了笑:“你别嫌弃,你姐姐呀,也就会做些这个。”
“我瞧着挺好的,这些个吃了对皮肤好。”
“哎哟,我就瞧着你这张小嘴真是惹人爱。”
两人动筷,秦梓津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掌柜的说话唤回她的神思:“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是就想来在我这儿吧?
“正打算麻烦郭姐姐呢,”秦梓津放下手里的勺子,抬头笑着看着掌柜的:“郭姐姐人脉广,可能帮我寻着间房子,不大的就行。”
“哎呀,好说好说。”掌柜的心思这算是放下了,满口答应,颇为热情:“我今儿去给你问问。”
“好,我尽快搬了屋子,也能安心做面脂了。”
“哎呦,”掌柜的又说起来这事儿就急,“你上回拿来的那五瓶子又卖完了,我那些个老顾客都催着,我老说缺货缺货,都快不依了!”
两人聊天从来都离不开脂粉,不是她找她买,就是她找她买。
这日,郭掌柜的铺子一天没开,就陪着秦梓津各处找房子,好不容易在熟人那里打听到的一处,屋子不算大,价钱还能接受的,秦梓津黄昏时候就搬进去了。郭掌柜又是被褥又是枕头的安顿了半天,秦梓津自己又拾掇了许久,很晚才睡下。
第二日,秦梓津没准备歇着,出门得买些材料回来,准备开工。
找那么些个材料属实是不易,秦梓津转悠了一天,也没买着几样,还好把原先剩下不多的那些都带了出来。没配齐的先紧着用。
秦梓津一路嘴里念念叨叨地盘算着,到了门口,一个没留神,材料撒了一地。
“……”
真是倒霉。
她认命地蹲下,正打算拾起来,旁边门里走出来一位老妇人,走过来站着瞧她。
随后她蹲下一起帮她拾,还问她话:“姑娘,刚搬来?”
“哦,不是,这里是我朋友的作坊,我偶尔来帮忙。”秦梓津心生防备,自己住这里还是小心些好。
“哦,这便明白了,昨日我出门回来,见你们抬了口大锅,我寻思是要作甚。”
“谢谢婆婆,”东西捡完,秦梓津道了谢,那老妇人偏生客气,非要帮着拿进去。
一进院子,“你这水怎的不抬进缸里,放在这儿可不行。”妇人指着井边的木桶说教,“是不是抬不动?快我把我儿子唤来。”
秦梓津正说她出去就关门不叫她进来了,什么陌生人,乱热情,不想这人连门都没出,硬生生扯着嗓子把她儿子叫了过来。
来人皮肤黝黑,许是做多了农活,看着结实得很。秦梓津一来气,正想把他们轰出去,不想那看着老实巴交的人走到井边说话了:“妹子,水缸在哪里?”
秦梓津眼神瞟了瞟院子角落里的被空置了许久的水缸,开口拒绝:“不必了,大哥,我就这么用着就好,原是……”
秦梓津正要说自己不怎么在这里住的,不想那人寻着她的视线走过去,看了看,“这缸许久没用了,我想帮你洗洗吧!”
说着两手举着缸到了井边,开始洗刷。
“……”
秦梓津是惊呆了,农家人的力气和热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
“我家儿子今年19了,叫徐川,”大娘介绍着,着重强调了句:“还未婚配……”
秦梓津脑子当的一下明白过来了,连连干笑,嘴里胡乱答应着。
“姑娘,你还未许人家吧?”
她料到了会来这句,自是给自己省了麻烦:“大娘我已经婚配了。”
“我看你年纪还小,怎的……”
“大娘,我年纪可不小了。”
“大川,大川。”老妇人说着突然变脸,就要叫人走。
“娘,我先抬完水。”那人早就把水缸刷好,抬去了屋门口,方便用,此时正在井边打水,方才的话肯定是听见了。
老妇人气急了,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这憨货!”便双手抱胸,气汹汹地出了门。
待水缸差不多要满了,秦梓津拦着这人道:
“谢谢大哥。”秦梓津看着这人老老实实,着实与他那母亲不一般,发自心底的感激 。
“不客气,妹子,还没问怎么叫你?”
“叫我津儿吧!家里头都这么叫我。”还是不知道真名字的好。
“好,那津儿,我先走了。”说着脸这人还发红,挠了挠头,像是不好意思极了,就那么走出了门。
秦梓津瞧着背影嘴角不经意地勾起,摇摇头,还真是和沈渊那厚脸皮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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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