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津自己回屋子里坐了许久,喉头像是噎了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知道沈渊是怎么想的,怎的就鲁莽的去了自荐,开国之初的那些个事情,她以前是听过父亲与她说的,以后若是没了机会可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这样风流浪荡的过日子吧!
越想心里越是憋闷,兰芝这时候进来询问:“夫人,那些怎么多做的吃食怎么办?”
“哦,”秦梓津这才记起自己备的那些小零碎沈渊一样没带走,她随口说:“那咱们分着吃了好了,别浪费了就成。”
“哎。”兰芝正要去厨房回复喜婆婆,秦梓津又喊住了她:“兰芝,我几日没外出了?”
兰芝掐着指头算了算:“自那日您和喜婆婆买了食材回来就不曾再出去了,都在忙活准备小侯爷应试呢。”
“嗯,你先下去吧!”
秦梓津有些疲累,算了算,有四五日没去脂粉铺子了。
——
今日中午日头晒的人懒洋洋的,秦梓津饭后就睡着了。以为多日没好好歇着,这午觉能歇过来,不想,这一觉睡得可不踏实。
“爹爹。”秦梓津看见父亲骑的高头大马,胸前坠着红色的胸花,渐渐地朝她远去。
秦梓津拼命地追着,喊着:“爹爹,爹爹,你要去哪儿啊!”
可前面的人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街巷两旁予他的阵阵欢呼声。
“爹爹,家不在那边。”
“爹爹,您快走出城去了。”
“爹爹,您不要梓津啦!”
“爹爹……”
最后一声惊呼,秦梓津把自己唤醒了,脑门子都被汗沁的湿透了。
“夫人,你怎么了?”兰芝在院子里就听见秦梓津叫喊,慌忙的跑进屋子,就见秦梓津“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兰芝拿了块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
“嗯,”秦梓津才将将从梦里缓过来,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头。她突的又一激灵,问:“小侯爷可回来了?”
兰芝被她这一惊一乍地吓得不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道:“夫人可是睡迷糊了?小侯爷早上才走,这一天怎么也得晚上吧。”
“哦,”秦梓津觉得自己脑子乱得很,瞧了瞧天,不似午间那么晒了。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嗯,”秦梓津转了个身,脚伸进鞋子穿着,吩咐道:“兰芝,我一会子出去一趟,晚饭等小侯爷回来在准备。”
“是。”
秦梓津捯饬了捯饬自己,拿出未开封的妆粉遮了遮眼下的乌青,在镜子里左右瞧了瞧,又上了些口脂,总算是掩住了脸上的倦色。
她又寻出几瓶子原就做好的面脂,去了郭掌柜的店里。
今日街上人都没什么异样,殿试本就是少数的优秀士子才能参与的,平常人家哪里又有那等的福气。
秦梓津快着步子到了铺子门口,郭掌柜正坐在门口手里摇着一把团扇。
“郭姐姐。”秦梓津在脸上挤出个笑容,近几日与这郭掌柜变得已是十分熟络了。
“呦,小夫人,你可来了。”掌柜的见着秦梓津也像是见着亲人了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三两步走到面前,握起秦梓津的手:“小夫人,你可不知道……”
这人说话有些兴奋,声音高了些,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像怕是让人听见,拽着秦梓津进了铺子。
“小夫人,你那面脂科太好卖了,你前几日给我带来的那三瓶子,早早就卖完了。”
“这次可有多带些?哎,你瞧瞧我这皮肤可有变好些?我自己也用了一瓶子。”
秦梓津掀起自己的面纱,轻轻端着掌柜的脸,细细地左瞧瞧右瞧瞧答道:“嗯,原先郭姐姐的皮肤就不错,今日瞧着,比原来更好了。”
郭掌柜心里一乐,也顾不得什么,捏捏眼前这妹子的小脸:“你说你家那位积了什么德,竟娶了你这么个嘴甜的。”
秦梓津也咯咯地乐,又说:“我今日又带了五瓶子来。”说着便一瓶子一瓶子往出掏。
掌柜的一拍手道:“哎呦,这五瓶子兴许是不够啊!还有找我预定的嘞!”
秦梓津无奈地笑笑:“那我下次多带些。”然后拿起一瓶子道:“其实这次我就带了三瓶子与原先一样的。”她瞧瞧掌柜的表情,笑容似是收敛了些,接着解释道:“这瓶子,我在原先的配料上加了些成分,成了绿色,比原先的功效还提了提,我自己都试过了用着没问题的。”
掌柜的听着新奇,一把夺过来道:“我瞧瞧这绿色是个甚样子?”说着便打开了。
“呦,你瞧瞧这成色,绿的像翡翠镯子似的,真好看。”
“这瓶子我唤它碧雪,这里还有瓶子紫色的,就叫紫雪。”
掌柜的也没再看那瓶子紫色的,又牵起秦梓津的手道:“成成成,妹子,我给你把上次的银子结了,这回这五瓶子我都收了,下次你来咱们再结算。”
“行,郭姐姐,这些都不急。”
这一来一往时间就不早了,秦梓津赶着天黑前回去,街上人这时候都在往家里赶了。只有着三三两两的书生,往酒馆里去。
有一个皱着眉的道:“哎,今日出的题目有些难啊。”
另一个像是比他想的开些道:“怕个甚,难又不是难咱一个人。”
“哎,你说今天那个自荐的,瞧着他能行吗?”
“他?那一副纨绔的样子,怎么也瞧着不像个读书的,就是寻死去了。”
“哈哈哈,崔兄,嘴莫要这么毒啊!”
“不是我毒,你瞧瞧你我都什么岁数了?他一个未及冠的青瓜蛋子,能自荐出个什么名堂?”
“崔兄说的是,来来来,咱吃酒去,可总算是考完了。”
“哎?你可听说今年皇上要招状元当驸马,就那明玉公主,听说……”
随着对话声音渐渐在耳边变褪去,秦梓津手攥的越来越紧,听着今年的题可不像是简单的,沈渊那个糊涂蛋怎的做甚事都是这般莽莽撞撞。她疾步往家里走,糊涂蛋兴许现在都到家了。
到家一推开门,秦梓津便问院子里的小七:“小七,小侯爷可回来了?”
小七正打算收起手里的笤帚,听见他的话,都放到了地上摆了摆姿势道:“未、未见小侯爷回来呀,我一直在这门口来着。”
秦梓津走过去拧了拧他耳朵,笑道:“小七你这个小滑头,门口都快让你扫出个坑来了,你快去收了笤帚吃饭去,明日扫扫后院晓得了?”
“哎呦、晓得了晓得了。”小七捂着耳朵,去放了笤帚,跑去吃饭。
秦梓津进了屋子,兰芝端着一碟子青菜、一碗粥就进来了。“夫人时候不早了,不然您先垫垫肚子,等小侯爷回来在吃。”
“不用,”秦梓津摆摆手,道:“我且等等他吧,我也不饿。”
这一等,时候就不早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兰芝这是第三次叩门了。
“夫人,亥时了,先吃些吧。”
秦梓津瞧了瞧兰芝端着的,无力的说了一句:“你把粥放下就好。小侯爷许是今夜吃酒去了,你备着些醒酒汤温着。”
“哎。”兰芝应这着退下。
阖上门又还了一室的清净,秦梓津手里拿着勺子撩了撩碗里的粥,实在是没胃口,心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秦梓津捶了捶胸口,心丝毫不听话,就那么不停歇的咚咚跳着,声音在秦梓津耳边逐渐放大,震得她有些头晕。
抚了抚额头,就这么一个人迷迷糊糊地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
第二天,秦梓津是在床上醒来的,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才想起来,自己昨日是趴在桌子上的,怎的睡在了床上?
“兰芝,兰芝……”秦梓津急着唤兰芝进来。
“兰芝,可是小侯爷回来了?”兰芝进来的时候,秦梓津已经自己趿拉着鞋子走到了门口。
“夫人,昨夜小侯爷未曾回来。”
“那我怎的睡在了床上?”
兰芝看着她一脸急色,解释道:“昨夜我进来熄蜡烛,看着您在桌子上睡着了。是我和喜婆婆扶着您过去的,您忘记了?”
秦梓津扶额:“我近来许是累了,每天昏昏沉沉的。”
“您这几日,多歇歇吧,小侯爷兴是前些日子憋坏了,出去耍几日,有徐保在不能出什么事的。”
“嗯,说的倒是,他前些日子闷在屋里,是许久没出去耍了,”秦梓津的坠着的心像是落下了,道:“是该好好松快松快了,他原本也不是甚安分的人。”
“是啊,我听说过三日就放榜了,也没几天日子。”
“嗯,且等着消息吧。”
日子总是越忙活过得越快,秦梓津这几日睡了几回踏实觉,白日里还似往常一样,跑跑铺子,做做面脂,打点打点院子,就是少了平日里偶尔回来的那个上窜下跳的人。
——
三日后,秦梓津照常着早早起床,今日放榜,那人也没回来,许是直接去那边看了。
秦梓津领着小七和兰芝,早早的就上街了。可走到地方早就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甚也瞧不到。秦梓津正心急,小七窜出来:“夫人,我去,我挤进去瞧吧,您在这儿等着。”
小七人瘦,没几下就挤得没了影子,秦梓津的心突然又像考完那天一样“砰砰砰”地跳着,手心里生生是被她攥出了汗。
就听见人群里喊:“放榜了,放榜了……”
秦梓津一听,一紧张伸手攥紧了兰芝的手。兰芝被她捏的脸都疼红了,见她目光急切地盯着远处,也就忍下了这疼,这时候谁心里都急。
“****,***”小七一边挥着手喊一边往出挤。
“上榜了嘛?”兰芝听不清什么,但也冲着他喊。
“****”人群里闹嚷嚷地什么也听不见。
兰芝心急又提高嗓子喊了一句:“什么?”
小七哈赤哈赤地挤得近了些,双手聚成喇叭状道:“****~~~”
“什么?”秦梓津也真是听不见,急得不行。
小七放弃喊话,一步步挤到面前,道:“我问别人小侯爷名字在哪里了。”
小七喘了两口气,抹抹自己头上的汗,在秦梓津直勾勾地注视下开口:“他们说‘沈渊’是……”
“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