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穷 第2章 第 2 章

元梣有时觉得自己是个精分，这种念头在他每次想骂人的时候都格外强烈，大抵是因为那些少年老成只是用来伪装自己的武器，因此在二中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地方，元梣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况且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偏执的人，不然也不会留下陈池这个婆婆妈妈又搞笑的壮汉当助理。

但是！

元梣这个人一向能装的很，尽管心里都快给人家扎小人了，面上依旧能不露声色。

很能唬人。

因此面对这样尴尬社死的情况，他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将心里那些怼人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并没有多做解释。

语文老师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本就是调节气氛，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下课的铃声响起，班里瞬间沸腾起来。

盛一操着老父亲的心麻溜的跑到后面，毫不见外的拍了下元梣的肩膀，“武松终于走了，你可吓死我了大哥，要不是因为你是新来的，武松没好意思处置你，咱们今天就惨了。”

元梣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自来熟，堪堪能保持住礼貌的态度，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肩膀往后挪了挪，适当的说了个“嗯？”字。

盛一这才跟他解释起来，语文老师，外号武松，最擅长的就是搞连坐机制，一人犯错全班受罚那种，是二中有名的女魔头。

课间短短十分钟，元梣感觉自己已经把这一辈子的八卦都听完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比陈池还要话多，好不容易打了上课铃，耳边终于清净了。

这节课是自习课。

元梣刚转学过来，已经大致了解了二中的学习进度，虽然这边比在J市的时候进度快，但对他来说也不是太费力的事情，多刷几套题就好了。

于是从书包里找到刚刚从肖仁办公室里抱回来的那一摞书，从中挑了两张试卷开始做了起来。

他低头做的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坐在旁边的江念已经盯了他有十分钟了。

*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元梣除了中午的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其余时间都在教室里忙着刷题。等到终于抬起头时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再一看表，已经19：10分，已经放学四十分钟了。

二中不是寄宿制学校，自然也不会强制学生留在学校上晚自习，因此这会儿整个楼道里都空荡荡的。

元梣伸了个懒腰，打算带上书包回去，教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是他的新任同桌，小呆毛。

江念看上去是跑回来的，白嫩的笑脸上泛着点红，喘气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你这是……被追杀了？”

元梣颇有闲心的开了个玩笑。

没想到江念居然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他手上的书包，知道他是想回家，便自觉的让开了位置，想让元梣出去。

但元梣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他愣了一下，便接着笑道，“被谁追杀了？武松？”

江念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情绪，摇了摇头，说不是。

未免元梣再问问题，江念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不回家吗？”

元梣只好跟他说自己现在就走。

但在背上书包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发现江念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圆圆的眼睛满心满意的盯着，像是、像是不想让他走的意思。

但等元梣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却又充满了戒备。

这可真是矛盾。

但左右回去也无事，想必陈池上午就把这边的情况跟元镇说了，于是元梣重新坐了下来。

江念的眼神亮了一下。

“你不走了吗？”江念小声问。

元梣看了看他，从包里又拿出来一张卷子，头也没抬的说道：“嗯。”

江念松了口气。

他一直都很害怕独处，尤其是在空荡荡没有一丝声音的地方，会让人更加的害怕。

但比起回家，他宁愿留在学校，他不想在家里看吕文哭。

但就算再磨蹭，等到八点的时候江念还是坐不住了。

吕文给他发消息，说江知海回来了。

江知海出差半个月，今天终于回来了，江念就算再不想回家，也不敢不回去，于是只好急匆匆的收拾东西，想要赶回家去。

元梣见状也松了口气，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下的时间点是八点半，倘若八点半这小呆毛还没有回家的意思，他也不会再傻待在这里陪着他。

一堆事呢，回去睡大觉多舒服。

江念收拾完东西又停下看了元梣半晌，纠结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原来他知道自己是特意留下来陪他的。

元梣想。

本以为今天的善事一日行到此为止，谁知道小呆毛走到教室门口又停下了，转过头呆呆的问了句，“同学，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元梣。”

江念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再不敢耽误一秒时间的跑了回去。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好八点半，江念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江知海和吕文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上播放着近期大火的电视剧《城意》，是江知海导演的。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江念站在江知海跟前打了个招呼。

江知海睨了他一眼，然后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关掉了，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江知海控制欲强，从不允许江念有任何超出他控制范围内的情况出现，他问完不等江念回答，又说道：“是不是我不在家没人管你，就开始放肆了？”

江念心里一沉，连忙解释：“不是的，是有作业没有写完，在学校耽搁了。”

“我错了，爸爸，以后不会了。”江念又说道。

他知道江知海也不是真得要听他说出来什么理由，只是例行敲打罢了，因此认错认的很快。

好在江知海今天大概真的心情很好，只略说了两句便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至此，江念在进门时便提上来的那口气才真的松下来。

江知海是个影帝，后来转行幕后当起了导演，居然也做的很不错，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江念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别人称赞他的父亲，说江先生儒雅温和，是个端方君子。

可江念知道，那“儒雅温和”的背后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但也许是《城意》的大火让江知海很高兴，总之，江念今天晚上还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但等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了吕文的哭声。

江念急的顾不上穿鞋子就跑了出去，等到了二楼，那声音却又没了。

他的手就放在门把手上，犹豫半晌，还是没拧开。

不敢拧开。

怕江知海打吕文打的更狠。

更怕吕文跟他说一些“不要怪你爸”的话。

江念用被子蒙住头，吃了一片药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的醒来的时候江知海已经不在了，江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吕文将牛奶和鸡蛋拿出来，忍了忍，还是问道：“妈，昨晚……”

“念念昨晚睡的好吗？”吕文打断了他的话。

这让江念心里一沉，又有些生理性的厌烦，他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吕文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牛奶，嘱咐道：“快喝吧，别迟到了。”

江念点了点头，看着吕文将一个小小的保鲜盒放在了他的书包里，江念猜测里面大概有几块鸡胸肉。

吕文一边放一边解释，“念念不要怨你爸爸，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控制饮食，等将来上镜的时候也好看，别怪他逼你。”

这样的话每日都要说上几遍，江念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却也知道反驳没用，只好快速将手里的牛奶喝完，拿上书包出了家门。

等到出了小区，一直走到梧桐路，江念才觉得胸腔里的郁气散了些。

刚刚走得急，头有些晕，大概是低血糖，江念十分有经验，于是便放慢了脚步，打算慢慢去学校。

谁知却在此时看到了他的新同桌，元梣。

元梣也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他昨晚睡的不太好，回去后又听陈池啰嗦了半天，导致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于是便没吃早饭便出来了。

虽然本来也没人给他做。

江念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昨晚元梣默默在教室陪他的事，还是主动喊了一声。

“元梣！”江念喊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格外清脆，听起来雀跃又好听，元梣不记得自己在J市有什么熟人，但这声音却不招他讨厌，于是便回头。

是昨天不敢一个人留在教室的小呆毛。

元梣笑了笑，等他走过来。

江念小跑了两步，但实在头晕，走到元梣身边的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元梣眼看着他的脸色变化，怀疑这人大早上的要来找他碰瓷，但手比脑子快的扶了他一把。

“怎么，这会儿也没刮风呀，怎么一吹就倒的样子。”元梣打趣了一句，面对不熟的小朋友，他一向很能装。

江念只好低低的解释了一句自己低血糖，又向他道了谢。

认识不过两天，已经向他道了两次谢了。

饶是江念，也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就见肖仁走了过来。

“小念呀。”肖仁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手里还拿着几本书，大概是早上第一节有课。

“肖老师好。”江念微微躬了下身子跟他打招呼。

“怎么老是和老师这么客气呢？”肖仁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没看见旁边的元梣一样，热切的搂着江念的肩膀，“都说了你们是老师的好孩子，不用这么客气。”

他说着，又微微压低了声音，问道：“江先生最近怎么样？上次老师跟你说的事你看看能不能跟江先生说说帮个忙？”

肖仁有个弟弟想要进娱乐圈，又苦于没有门路，于是想借江知海的光搭上这条顺风车，眼看着江念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元梣突然笑了声。

“肖老师好。”他喊道。

肖仁这才像是刚发现他似的，淡淡的应了声。

再扭头看江念的时候，江念已经想好了说辞，只说爸爸平日里很忙，自己也不常见到，而且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管得。

肖仁不死心，皱着眉说道：“不过是多说一句话而已，你们可是亲父子，就算再忙，平常也总能说话吧，还是说你不想帮老师这个忙？”

这话说的就有点咄咄逼人了，还带着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江念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解释两句，就听见元梣说道：

“肖老师，您昨天说的贫困生宿舍帮我申请好了吗？也不过是您多说一句话的事，您不会连这个小忙都不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