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滴滴答答,指向十九点半,盛夏的太阳总是不肯轻易离去,用最后的金黄色辉光挽留郁郁葱葱的人间。
苏执韫对自己房间里长出一只猫这件事已经见惯不怪。
谈秋就像游戏里的NPC,每天定时定点在他的房间内刷新,跟他的主人撒娇求蹭抱抱三件套后,便躲到一边专心致志地自己跟自己玩,十分令人省心。
或许有时候也不那么省心。
谈秋的“不省心”,主要体现在他作为人的一面。
作为一名非常容易躁动的,年轻男孩的一面。
苏执韫叹气,看样子,上次的冲冷水并没有给谈秋带来多大的教训。
很多比较出格的事情,如果由猫咪做出来,苏执韫说不定只会一笑置之,顺便在心里想,自家宠物长大了,是时候给猫找个伴侣,或者带猫去宠物医院做绝育。
可惜苏执韫骨子里比较传统,不太能接受一个人边喵喵叫边冲着他发情,还抱着他的腿上下乱蹭。
房间内是冷白色的灯光,窗外,夕阳和暖风一并远去,却仍留下暖色调的光晕。
他的手还覆在谈秋的脑袋上,细软发丝随着对方的轻动,像绒毛般在他的掌心留下温暖的瘙痒。
这本该是一副相当温馨的主宠交互画面,却因为谈秋不合时宜的举动而变得缠绵缱绻。
谈秋看起来有些难受,一直皱着眉,像是完全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好奇怪。
他期期艾艾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求求你不要把我赶出去”的可怜表情,身体却是一种“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狂妄举动。
苏执韫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小男生。
“谈秋,”苏执韫的语气不再像对猫那样温柔了,反而是一种公事公办的陈述,或者威胁,“自己去房间解决,不要让我为难。”
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苏执韫不打算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底线。
谈秋要是聪明,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是一副听不懂人话的鸵鸟表现。
谈秋确实很聪明。
聪明的猫知道自己的主人在什么时候会心软、什么时候会真的生气、什么时候会不耐烦。
很显然,他的主人这次生气了。如果自己再妄图试探对方的底线,那么他将会被毫不留情地踹开。
他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着苏执韫发情了。
谈秋的奢望还没来得及飞扬,便已被重重击落。
谈秋闭了闭眼,仍有些难耐,他没有选择去房间里自己解决,也没有继续抱着苏执韫蹭。
他令自己与苏执韫的腿分离,默默爬到房间的另一头独自冷静。
这天晚上,苏执韫依旧允许谈秋在他的床上睡觉。
晚间的小插曲只影响了谈秋,他似乎才意识到苏执韫除了是自己的主人外,还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上位者,任何可以视作挑衅的行为,都会令他不满厌倦。
而苏执韫的态度一如往常,只是略看了一眼谈秋,就默许了对方在他的床上睡觉这一行为。
谈秋像只猫一样,无比眷恋地缩在主人的怀中,眉宇间是纯然的信任依赖。
苏执韫在看到谈秋熟练地滚到他怀中时,同样熟练地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说了一句:“你要真的是一只猫就好了,谈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将谈秋牢牢束缚在猫咪的世界里,不愿再出来。
而此时的二人并未料到,这是他谈秋最后一次以单纯的猫咪身份,躺在苏执韫的床上,并且被苏执韫拥入怀中。
————
市区中心的柏油马路上,几辆纯黑色的车组成了低调的车队,向苏氏集团的方向前行。
中间的车总是最重要的。车后座,一名大约四五十岁,带着厚厚镜片的中年人正闭目养神。
他是国科学院的张启明张院士,主攻电子通信领域。
张院士突然开口,“你说,这苏执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前排,张院士的助理斟酌片刻,背诵道:“苏执韫,十六岁就读于列利宾美术学院……”
“停停停,”张院士头疼打断,“资料上的内容就不要重复了。你们年轻人消息渠道广,有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说来听听。”
助理:……
他们家院士果然还是如此放荡不羁。
助理:“苏执韫之前专心致志搞艺术,完全没接触过商业。他的父亲,苏氏上一名董事长苏航玉,在他刚成年时突然离世,苏执韫迫于无奈继承家业。他刚上任时,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没想到……”
助理顿了顿,继续说:“没想到苏执韫真的在几年间坐稳了苏家家主的位置。”
这段经历说起来颇有传奇的味道,助理说着说着,不小心说出来跟同龄人的八卦,“而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准备从他手中抢夺利益时,苏执韫竟先一步逃……不是,转移回国,其余缓过劲儿来打算找他麻烦的人这才傻眼。”
“逃?”张院士捕捉到那个字眼,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你们年轻人竟然是这样想的,竟然觉得他苏执韫是‘逃’回国的。”
助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所以是谣言嘛。”
在他们看来,苏执韫可不就是逃回国的?国外一群豺狼虎豹,只有回到国内,才能受到祖国的庇佑。
张院士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会这样想,他苏执韫的目的就达到了。”
助理:“啊?”
“记住,”张院士正色,“无论他苏执韫再如何示弱,无论他对商业、对科技有多么一窍不通,我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一定要牢牢守住谈判的底线。”
汽车很快驶入苏氏集团坐落的园区内,在专人的接引下,一行人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苏氏集团的董事长,苏执韫。
真正见了面,助理这才惊觉,那些关于苏执韫的传闻是多么不靠谱。
双方会面,苏执韫一身浅色西装,气质卓然。明明他的年龄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小,可偏偏不容小觑。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苏家家主,更因为哪怕在他自己最不擅长的科技芯片领域,也能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关键。
让人摸不透他的底。
苏执韫回答了张院士提出的几个问题后,温和道:“我所知道的甚少,具体情况,张工可以询问我们的技术人员。”
张院士心道你这要是知之甚少,我那群学生岂不是一物不知。
他带着任务前来,只是为了确认苏氏是否真的能做出全息芯片。经过刚才的交谈,他已经可以看出苏氏集团的诚意。
张院士大手一挥,“不必了,我相信苏氏的能力。”
张院士闭口不言,将剩下来的任务交给同行而来的谈判专家。
话题由科技芯片转为商业谈判,虽然外表看不出来,苏执韫内心确实是更放松了。
果然商业才是他擅长的领域。
而在签订意向合同时,苏执韫报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价格。
“三成?”另一方的谈判家一再确认,“您确定是苏氏占三成吗?”
“我确定,”苏执韫瞥了一眼对方身上的铭牌,“谈先生。”
谈判专家哪怕再沉稳,这时候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在出行前,上面给的任务是,帮助建设全息芯片基站,参与芯片研发,底线是百分之五的利润。
没想到他一身谈判技术毫无用武之地,苏总竟然直接分给了他们大头!
还是百分之七十!
那苏氏怎么办,拿着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倒贴钱做芯片吗??
谈判专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执韫,他不明白还有人会以这样“败家”的方式做生意,这回他是真的信了传闻,信了苏总是真的不懂商业。
不过苏执韫很快又使谈判专家的观念发生180°大转弯。
苏执韫说:“实验室的全息投影芯片已研发至第三代,我希望在日后,苏氏依旧能有与国家合作的优先权。”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苏氏投资的实验室只是碰巧先别人一步研发出全息芯片,未来的种种仍未可知。
而苏执韫的野心显然远不止如此。
初步合作的会议进展得很顺利,结束后,苏执韫看了眼手机,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定位器上,代表“谈秋”的小红点又跑到省美院里,一跳一跳地闪着光,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总,”一名秘书道,“谭氏谭尧先生在楼下,恰巧碰见了刚出去的国科集团,正缠着要跟他们合作。”
自从上次苏执韫在晚宴上明确表明不与谭氏合作后,谭尧突然意识到自己纨绔少爷的快活日子即将离他远去,是以突然奋起,打算用自己的草包脑袋为自家公司出力。
只是他努力了还不如不努力,他只会天天堵在苏氏大楼里,想找苏执韫讨说法,楼里的人这几天烦不胜烦。
还不能随随便便把人赶走,因为谭氏还没倒。
这回见到国科的人,谭尧丝毫不考虑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苏氏大楼,竟然还上赶着给国科集团推销自家芯片,蠢得令人无语。
苏执韫深吸一口气。
“把谭氏和国科的人都请进来吧,分个会议室给他们,我们派几名工作人员过去三方会谈,会后把资料整理出来,就当教材了。”
秘书憋笑:“好的苏总。”
今天的苏总依旧下班很早。
司机开车驶入熟悉的道路,苏执韫开口:“去省美术学院。”
谈秋往外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不能永远视而不见。
谈判专家姓谈,很正常吧XD
我争取七万字之前让霸总跟猫猫秋说上话。
偷懒不些小剧场(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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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底线,谈判,抓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