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仰起头,口中咬住苏执韫递过来的钢笔,用牙齿和嘴唇将其包裹。
这只钢笔前一刻还被他的主人好端端地握在手中,被他的主人操控,写下苍劲有力的字迹,随后,这支钢笔出现在了自己的口中。
笔身上还残留苏执韫的体温,谈秋咬住钢笔时,舌尖无可避免地与那一抹温度相触。
但温暖只存在少许,这只由纯金属打造的黑色钢笔受到空调冷气的影响,在非抓握区仍带有金属制品特有的冰凉。
冰凉与温热交织,让那温热愈发明显。那支钢笔似乎变成了一根捅进谈秋嘴巴里的高温烙铁,残忍地炮烙在谈秋的口腔中。
烙印就是谈秋无言的驯服。
人用嘴巴来进食、言语,也会用嘴巴来接吻、牵缠,很少有人会用嘴巴来长时间地叼衔物体,只有四肢着地的动物才习惯将嘴巴当作搬运工具,用吻部叼着它们的猎物或是幼崽,在领地中走来走去。
谈秋不是动物。
然而他非常意外的,很喜欢用嘴巴叼住物体。
但是人的嘴部构造到底不似动物吻部,口腔中唾液持续分泌,谈秋不得不仰起头持续吞咽口水。他感受着口中的钢笔,心中有股难言的躁动。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谈秋觉得自己并不厌恶用唇齿与这只钢笔接触。
谈秋略微仰头,骄傲地像他的主人展示。
谈秋有些激动。
苏执韫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单纯地将谈秋当成一只猫咪。
可是谈秋实在是太过于听话了。
对苏执韫所有合理的和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无条件地接受。
只要苏执韫仍在他的身边。
深色系的书房内,一时间只有谈秋相较以往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苏执韫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脚边的谈秋,
他想看谈秋什么时候会不耐烦,从而将口中的钢笔吐掉,傲娇地一甩头,转身回他的房间吃零食打游戏。
可事实就是,谈秋完美地展示了自己作为一只猫咪的温顺乖巧。没有主人的命令,谈秋不会动弹分毫。
由于谈秋的嘴巴正忙着叼钢笔,倒是没有再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来影响苏执韫的工作。
苏执韫迅速处理完最后一点工作后,瞥了一眼时间。
二十七分钟。
如果谈秋能把他的专注度用在学习或是专业中,而不是这种场合,苏执韫相信假以时日谈秋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谈秋只有在做猫这件事上颇有建树。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谈秋就那样叼着他的钢笔,安静的模样让苏执韫险些以为他在钢笔上施加了灵妙的魔法,将爱撒娇的猫封印在原地。
苏执韫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伸出手替猫解除封印魔法,他将钢笔从谈秋口中取出,手指很细心地没有触碰到谈秋咬住的地方,扯出一张湿纸巾擦拭自己那湿漉漉的钢笔,将钢笔从还在滴水的状态重新变回原本的洁净无垢。
钢笔在外游荡一圈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它的安身之处——一个木制笔架上。多亏了它无比坚硬的笔身,让它不至于被小猫尖锐的虎牙咬出牙印,从而在它的笔身上留下永久的痕迹。
也就避免了它那恋旧的主人在董事会议,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支布满牙印的钢笔的尴尬事。
谈秋很慢地眨了一下眼,封印魔法在他身上的影响似乎还没有那么快消散,比起口中突然多了一个物体,他更不能适应口中的物体突然消失。
苏执韫将钢笔放回笔架上后,半蹲在谈秋面前,替仍在走神的小猫按摩他略带僵硬的脸颊,缓解他因为长时间咬住钢笔的酸涩不适。
苏执韫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一只手便能将谈秋的大半张脸覆住。在他主人的手的衬托下,猫咪的小脸显得愈发楚楚可爱。
继冷与热的对比后,大与小的对比是另一种迷人的反差,而此时这个反差的欣赏者从谈秋变成了苏执韫,也就是在此时,苏执韫对谈秋的怜惜又多了一层。
于是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安抚最脆弱的幼猫,而他的语气比他的动作更温柔:“好了,没事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赦令,让谈秋从刚才的状态中解脱,回归猫猫角色。
他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搭在苏执韫的膝盖上,并且分出自身一半的重量,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主人。
“如果下次还是这么贸然闯进书房,又恰巧碰上比较重要的事宜,”苏执韫允许了谈秋的动作,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可能要继续委屈你,给我当不小于一个小时的笔架了。”
说完,他干脆利落收回手。
苏执韫知道谈秋听明白了。
因为说完那句话后,他看到谈秋猛地瑟缩了一下。
笔架威胁十分奏效,最起码苏执韫从那以后便很少看见谈秋主动踏入书房。
而实际上谈秋内心深处还挺想再来一次别样的亲近,最好将主人身边的每一样物品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可惜谈秋到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猫,他明白苏先生公司中的很多事都不方便让他一只外猫听到,故而极有分寸地远离书房重地,只在其余的地方玩耍。
苏家大宅子完全可以容纳一只成年猫咪的不断探索,室内装修得美轮美奂,花园里种着应季鲜花,浪漫又唯美。
如果有可能的话,谈秋真的很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在他有记忆以来,穿过的最精致漂亮的衣服是苏先生给予的;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是苏先生递过来的;就连睡过的最柔软的床铺——那也是苏先生的床。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猫咪就好了。谈秋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想着。
是猫咪,就可以永远赖在苏家不走。
离省美术学院的开学没有几天,谈秋心里记挂着学校的事,又一次趁着苏执韫上班不在家,悄悄溜出苏家。
完美!还是没有人发现。
谈秋为自己轻易躲过了那群神出鬼没的佣人们而沾沾自喜。
只是……谈秋疑惑地摸了摸外套的口袋。
口袋里静静地躺着一部手机。
是那天苏执韫送给他的新手机。
他不记得自己有将这支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中。
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吧。
谈秋也没想太多,自觉时间紧迫,故技重施打车回了学校。
只是苦了苏家的佣人和安保人员,要对偷偷溜墙走的少年视而不见,要为谈小少爷创造良好的“逃跑”环境,还要把苏先生交代的手机放进外套中,再“不经意”地挂在显眼处,从而让谈小少爷顺理成章地带上外套……
个中苦楚,只有苏家的佣人们懂了。
精神科的金医生被谈秋矫健溜走的身躯所折服,自觉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故而决定从苏家辞职。
“毕竟您也看到了,”金医生耸了耸肩,“那位谈少爷着实不像是有重大精神疾病的样子。我觉得比起精神科医生,他更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金医生,”管家在一旁善意地劝慰,“恕我直言,在苏家工作的待遇优渥,工资是您在中央精神病院的十倍,您确定要放弃这份工作吗?”
金医生铿锵有力:“管家先生,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不愿学医十数载,最后却让一身医术毫无用武之地,这对任何一名品德高尚的医者都是无法容忍的折磨!”
管家:“那您?”
金医生正色:“所以我要申请为谈小少爷进行更深层次的精神诊断,包括但不限于脑神经功能诊断、脑部计算机断层扫描或磁共振成像、遗传基因图谱测定等等一系列精神疾病诊断分析……”
“我以我二十七年来的诊断经验来看,谈秋能让自己在地上爬了将近一个月,他的精神状态绝对很差,他的大脑中绝对存在病理性的阴影区域!”
管家笑容僵硬。
金医生喝了一口茶,“找到谈小少爷真正的病灶,我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拿着苏先生开出来的高额工资了。您说对吗,管家先生。”
管家:……
金医生的请求与谈秋又一次溜走的消息同时传到了苏执韫那边。
苏执韫对金医生的要求不置可否,只说再等一段时间,而对后面那个消息——
苏执韫并不像上次小猫跑了时那样慌张,也没有放跑精神病人的焦急不安。
暗中保护谈秋的保镖,也并不担心稍不注意就跟丢了喜欢往偏僻地方窜的谈秋。
因为苏执韫送给谈秋的手机中有高精度的定位芯片。
苏执韫没有直接告诉谈秋这个信息,只是如果谈秋能稍微细心点,说不定就能从他的新手机中发现藏在犄角旮旯的定位系统。
谈秋涉世未深,对资本家的了解还很浅显,不知道表面气质绝尘不食人间烟火的苏执韫,竟然会神态自若地送给他一个定位器。
或者说监控器。
天真单纯的谈秋回到宿舍时,发现剩余的几名室友都已经返校,此时正坐在宿舍里相互寒暄。
见他进来,宿舍中的人不约而同愣了一瞬,止住话头。
“哟,谈秋也回来了,”一名室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笑眯眯地说,“这次暑假你去哪儿打工了啊?看样子赚的挺多,都买得起这么贵的衣服了!”
他又挤眉弄眼,“这又是给那位‘大人物’打的工,不如介绍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谈秋笑了,被娇养了一个月的猫脸色红润,愈发漂亮可爱,说出来的话也愈发不要脸。
“我主人给的,羡慕吗?可惜了,”他上下打量着那人,语气惋惜,“他应该看不上你。”
一个小剧场:
猫猫秋觉得有脏东西跟着自己。
猫猫秋大眼睛紧盯着某个阴暗角落,猫猫警惕.JPG
屁屁扭啊扭,调整姿势准备扑过去。
唰——扑了个空,顺便把自己摔成四脚朝天的款式。
霸总:……
一旁处理文件的霸总终于看不下去,替猫将后背上不小心粘上的一小段胶带拿掉。
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猫猫感激的蹭蹭,丝毫不管那胶带是自己“不小心”放在猫的必经之路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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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烙印,笔架,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