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间。
经过上次被那佣人暴力纠正,谈秋多少也有些明白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在地上趴着,于是偶尔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坐立行走,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更是如此。
谈秋不情不愿地坐在餐桌椅上,抱着自己特殊材料的小碗,安安静静闷头喝粥。
苏执韫觉得谈秋在躲他。
不是明目张胆的“我要跟你划清界限”的躲,也不是“做了亏心事快点躲起来免得被苦主找到”的躲,而是仿佛昨晚被人欺负了似的,带点委屈和不好意思的刻意回避。
连代表“早安”的喵喵叫也没有了,誓要从今日起做一只高冷矜持的猫猫。
不知是否是苏执韫的错觉,那人连动作幅度都小了一些。
只想快点吃完早餐然后回房间躲起来这样子。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害羞了吗?
苏执韫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逗他了。他丝毫不顾及谈秋此时仍在翻涌的内心,用夹子给他夹了个素馅小包子,语调轻柔,但明显能听出里面的调笑意外,“多吃点,免得半夜饿了到处找奶喝。”
谈秋的脸一点一点红了。
昨晚他越线的举动在苏执韫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因为苏执韫始终认为他是精神病,但对谈秋来说意义非凡。
谈秋低下头不敢看苏执韫,拿起小包子一口一口吃掉。
谈秋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整理一下最近的思绪,免得自己做出更不受控制更糟糕的事情。
但是苏执韫偏偏不让他冷静。
他的主人这是怕他一个人在家太自闭,所以工作时也要带着他。谈秋心里默默想着。
苏执韫时刻关注着谈秋的状态,发现谈秋在他的办公室内适应良好,没有什么应激的迹象,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苏执韫并不吝啬对勇敢猫猫的夸赞,他伸出手顺着谈秋的脑袋揉了揉,鼓励道:“你做得很好了,很乖……”
男人西装革履,裁剪得体的服装无一处不考究,比起家中的闲适温和,更多了一层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猫猫被带出门或许需要牵引绳和猫包,谈秋被带出门只需要苏执韫用言语构筑的牢笼。
谈秋跪坐在苏执韫身边,用脸颊蹭蹭苏执韫的膝盖,以示自己的回应,目光落在对方的正装皮鞋上,有片刻失神。
咚、咚、咚。
……是自己的心跳声吗。谈秋有些疑惑,茫然地眨眨眼。
不是某只小猫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
是主人下属的敲门声。
苏执韫姿势没动,垂眸对谈秋说:“起来,坐好。”
谈秋不情不愿地从地上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会客区的沙发上。
董事长办公室的沙发也很软,谈秋立刻抛弃被主人赶跑的不愉快,踢掉拖鞋抱膝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苏执韫这才让门口等候许久的林文帆进来。
林文帆早就知道他们苏总今天早上带了个小男孩来公司,他倒是不至于对老板任性的举动有什么不满,只是他十分不解为什么这时要叫他进来?
他们苏总难道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吗?喜欢被人看着??
林文帆内心呼啸,面上古井无波,冷静地给苏执韫汇报今日工作内容。
苏执韫听完点了点头,随口一问,“对了,跟谭氏的合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谭氏合作?苏氏跟谭氏的合作?
林文帆目光诧异。
苏氏根本就没打算跟谭氏合作,近日给外界放出的消息完全就是烟雾弹,林文帆差点就要将疑问脱口而出,然后在意识到办公室内还有外人时止住了话头。
等等。
办公室此时有外人。
林文帆顺着苏执韫的目光看到了在沙发上自娱自乐玩抱枕的谈秋,瞬间了然。
苏总这是在给那小男孩挖坑,他还在怀疑来历不明的谈秋。
不愧是苏总。
苏执韫倒是不像林文帆想的那样对谈秋有多么深的怀疑,但总归试探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对林文帆说:“这些没有准备好吗?”
办公室内部没给过跟谭氏合作的预案,连起草的意向合同书都极为敷衍,这也太考验林文帆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好在林文帆专业能力够硬,他沉了一口气,硬生生胡编乱造了一番不会引起外人怀疑的说辞。
苏执韫时不时地点头应和,偶尔出口补充一些内容,无论外人怎么看,都只会觉得他对合作重视极了。
而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次谈话上,他的目光若正有似无地观察着谈秋,锐利的视线好像要将人看穿。
谈秋闭上眼睛打盹,根本不在意这边在在干什么,许是觉得谈话吵到他了,瘪瘪嘴将头埋进一堆抱枕里。
林文帆顺顺利利编造出一个虚假的合作案,并且确保这些内容无论是被哪一方知晓,蠢蠢欲动的谭氏必定会不安分。他心累道:“目前就是这些了,苏总。”
苏执韫:“辛苦了。”
这次确实是辛苦了,林文帆心平气和语调平稳,“不辛苦。”
都是我活该的。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合上,那埋在抱枕下的小脑袋略微动了动。
察觉到办公室里没人了,鸵鸟般的谈秋抬起头,望向苏执韫——我可以到你身边了吗。
我可以继续做猫了吗。
苏执韫偏了偏头,似乎是应允。
于是谈秋欢快地从沙发上下来,爬到苏执韫面前——
林文帆突然想起一件事,推开办公室门,“对了苏总……”
谈秋对突然闯入的人没什么太大反应,依旧我行我素,猫猫的眼中只有他的主人,跪坐在苏执韫面前,嗲嗲道:“喵——”
苏执韫伸出去刚准备摸猫的手立在空中。
林文帆:……
见到这副场景的林文帆语气冷静,“对不起,苏总,打扰了。”
然后目不斜视地转身关上房门,并且开始痛恨为什么自己不是瞎子聋子,而偏偏是一个不敲门直接进门的傻子。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苏总灭口。
苏执韫面上颇有些哭笑不得,手转了个方向,曲起手指轻弹了一下谈秋的额头,“你呀。我在公司的名声马上要被你搞坏了。”
谈秋不明所以,亲昵地蹭蹭主人。
苏执韫处理起工作来不会将太多心思放在谈秋身上,太阳光透过玻璃窗将办公室照得明亮,他瞥了眼时间,叫助理送来两份午饭。
谈秋趴在另一个办公桌上写写画画,苏执韫处理完工作,走过去揉揉猫,“好乖。”
不吵不闹,只在主人空闲下来才会乖乖凑过来仰起头求抚摸,如果谈秋是一只真正的猫的话该有多好。
谈秋将抽屉里的所有笔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有强迫症似的将笔整整齐齐摆成一排,邀功:“喵喵喵。”都给你摆好啦。
苏执韫的目光却在谈秋画的画上定格。
办公室里的笔只有黑、红、蓝三色,标准的中性笔笔尖甚至不能划出多么漂亮的笔触,可谈秋就是用如此僵硬的笔触和单调的颜色,在他的本子上画出一只极其漂亮的蝴蝶,灵气扑面而来。
黑色的线条是骨骼,是框架,也是压制住蝴蝶的枷锁,让纠缠在一起的红蓝线条无法挣脱线条束缚,将自己的颜色流泻至海角天涯。
办公室的纸笔不是为绘画而生,重叠的色块堆积甚至让某些地方深深凹陷下去,于是那蝴蝶就愈发挣扎,每一处力透纸背的痕迹都是蝴蝶振翅欲飞的证明。
谈秋只是随手一画,甩甩有些僵硬的手,像是不满他的主人将注意力投在别的地方,于是唤醒苏执韫,“喵?”
苏执韫轻轻吸了一口气,复杂地看向痴傻的谈秋。
如果谈秋能恢复健康的话,该有多好。
在那之后,苏执韫连梦里都是那只蝴蝶。
他在年少时,在他的父亲还能庇护他时,他顺着心意学习了绘画,就算现在已经好几年没碰过画笔了,对画作的欣赏能力也并没有消散。
苏执韫更加希望谈秋能快一点好起来,无关其他,单单只是不希望漂亮的蝴蝶一直被黑色束缚,不想让天才艺术家一辈子疯疯癫癫。
直到这一天,谈秋离家出走了。
一个非常合理的小剧场:
猫猫秋:如果我没有光滑的皮毛、漂亮的脸蛋、柔软的身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霸总: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猫猫秋气得要用爪爪挠霸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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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冷静,试探,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