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黎何所思 第6章 第 6 章

何思刚结束高三的学业，坚持了一年的生物钟很难转变，天刚破晓，他就悠悠转醒。

凉爽湿润的晨风从敞开的窗户穿过，轻拂着何思的手臂，他轻轻瑟缩着，又往庄黎的怀抱里钻了钻。

庄黎人没醒过来，搂着他的手臂却用力了些。

何思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跟庄黎是何等的亲密无间后，雪白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明明应该立马和庄黎拉开距离，他却舍不得这个温暖的怀抱。

真像是在做梦一样，何思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颊，火辣的痛觉让他明白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

何思把脸埋在庄黎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眷恋着他的体温，要不是怕把庄黎吵醒，他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挤进庄黎怀里。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何思不敢得寸进尺，在庄黎怀里稍稍躺了会儿，就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给绣球花浇水，何思上前接过水壶：“爷爷我来吧。”

庄海生没跟他争，看了一眼安静的里屋，悄声道：“那臭小子还没醒呢？”

何思点头，说话声不大：“哥哥还在睡，等饭做好了再叫他吧。”

庄海生笑了笑，语气里全是纵容：“他倒是命好。”

何思跟着笑：“我也命好。”

人人都道他可怜，家里刚出事那段时间，何思几乎被别人的同情淹没，不管是好的坏的非议他都遭受了许多。

本不是个怯懦的性子，却在那段时间里变得畏畏缩缩，跟人说话都不敢抬头。

庄海生是个很好的人，比亲爷爷对他还要上心，庄素梅忙着工作，跟他联系得不多，物质上却从来没有少过他的。

庄黎更是不必说，何思在家庭方面缺失的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他补上的。

若没有被庄海生收养，他的人生早就彻底烂了。

庄海生知道他的意思，不欲旧事重提再揭开他的伤疤。

“昨晚你俩怎么样？相处得还融洽吗，他没给你甩脸子吧？”

何思认真回答：“哥哥对我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挺好的。”

岂止是没有甩脸子，知道他冷，庄黎还抱着他睡觉呢。

但这事不好跟老爷子说。

庄海生又笑：“没差别就代表形式一片大好，继续保持。”

何思心底仍旧没底：“爷爷，哥哥真的会喜欢上我吗？”

庄海生对他倒是很有信心：“怎么不会，那小子外热内冷，除了你，我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何思在庄黎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实则也是只恃宠而骄的纸老虎，他叹气：“那是因为他拿我当弟弟。”

“怎么？才一天，你就要打退堂鼓了？”

何思摇头：“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仗着哥哥对我的纵容反过来为难他，感觉自己好卑鄙啊。万一到时候哥哥不仅没喜欢我，还烦我，我又该怎么办？”

庄海生看得很开：“得失天注定，真闹到那一步只能证明你俩缘分浅。犹豫不前，会错失很多良机，比起思考他以后会不会烦你，我认为当下你应该把握机会，好好在他面前表现。”

何思俨然已经把庄海生当成了情感导师：“爷爷您说我该怎么表现？”

庄海生他们那个年代，找对象全靠人介绍。当初他想跟庄黎奶奶结婚，三天两头就跑到她们家里干活，庄黎奶奶瞧他人勤快，手脚麻利，这才愿意嫁给他。

时代不同了，现在可不是干点活就能把人追到手的。

何况还是两个男的。

庄海生没有任何经验能跟何思分享，但他明白，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比普通人多出一条捷径。

“那小子看脸，你这样的，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就要靠你自己琢磨了。”

庄海生的话一直在何思脑海中盘旋，可惜，他觉悟不够，琢磨一大早上，都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

屋里庄黎还在熟睡，若不是知道两人昨晚清清白白，何思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今天怎么这么能睡。

何思蹲在床边，双肘立在床沿，两只手掌托着下巴，静静凝视着庄黎沉睡的脸。

在绵长的呼吸声中，何思的视线从庄黎浓密的睫毛一直往下，途经他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嘴唇再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哪怕庄海生一直说庄黎是个外热内冷，何思却总认为他是个很温柔亲切的人。

不管睡着还是醒着，他的气质都很纯良无害，像邻家那种平易近人的大哥哥，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和距离感。

正是青春期少男少女最喜欢的类型。

估计上学那会儿一定有不少人暗恋他。

何思也是众多暗恋者中的一员，但他比那些人多了几分幸运。

近水楼台先得月，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要是这样还得不到庄黎的青睐，那他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村里的公鸡叫了一轮又一轮，被吵着的庄黎不耐烦地翻了翻身，脸颊正好对着何思。

两人的鼻息交织在一块，何思再往前靠一点，就能碰上庄黎的唇瓣。

他不敢冒犯，只伸出手指在庄黎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哥哥起床啦。”

庄黎眉头微皱，困顿得眼皮都没眨一下。

难得看见他赖床时的模样，何思玩心四起，继续骚扰他：“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床啊哥哥。”

“哥哥，哥哥，起床啦……”

窗外树上的鸟儿坏心肠的模仿，他叫一声，那鸟也跟着叫，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脑瓜子疼。

何思还嫌不够烦人，哥哥叫完没得到回应，他又大着胆子小声叫了句：“老公起床啦。”

偏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将庄黎从梦中拉回，他倏地睁开眼问：“你刚叫我什么？”

何思有一瞬间的慌张，瞧着庄黎神色间还有困倦，颤着声心虚道：“叫你哥哥呀，怎么了，不行吗？”

庄黎其实也没听清，瞧何思这模样，料他也没那个胆子乱叫。

“你不是天天都这样叫，有什么不行的。”

“那你喜欢我这样叫吗？还是希望我换成其他的。”

换成其他的什么？庄黎又想起刚那声朦朦胧胧的称呼，心里头就跟刺挠似的。

他连连摆手：“就这个挺好的，别瞎叫了。”

光是几声正经又黏糊的哥哥就叫得庄黎招架不在，再换成其他的，他可就真的吃不消了。

晚啦，他都已经叫过了。

何思在心里偷笑，又听庄黎问他：“几点了？”

何思答：“快十一点了，哥哥你饿不饿？我跟爷爷马上就做午饭了。”

一不小心睡了这么久，庄黎有点不好意思，伸了伸懒腰，正打算起床时，却见何思仍保持蹲在床边的姿势痴痴地看着他。

眼神热烈又直白，让庄黎没办法忽视，他好笑又无奈道：“我很好看吗？”

何思点头，腼腆地笑，见缝插针表达自己的心意：“好看，我很喜欢，最喜欢哥哥了。”

这话让庄黎不知道怎么接，好在何思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道：“我还给哥哥拍了照。”

庄黎的情绪还没从那句“很喜欢”里出来，又猛地被何思震惊到。

“睡个觉有什么好拍的。”

难不成是他睡相很差，何思故意留下这个黑历史好嘲笑他，这哪成。

庄黎还是很有偶像包袱的，诱哄道：“好小宝，拍的什么照片，拿出来给哥哥瞧瞧。”

若是太辣眼，等会儿他一定要趁何思不备删掉。

何思倒没想到他有那么多心眼，手机在裤兜里，蹲着不好拿，撑着床站起身时才感觉双腿有点麻。

庄黎瞧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扶住他，把人往床上带。

那股麻劲一时间下不去，何思难受得缓不过气，嘴唇向下一撇，委屈撒娇：“好难受啊，哥哥。”

庄黎嘴巴不饶人：“好好的床不坐，非要蹲着……”

活该两字在何思哀怨的眼神里默默憋了回去，虚虚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哪里麻？来，哥给你揉揉。”

何思也不客气，抬起细长白净的小腿伸到庄黎身上，手指随意点了点：“从这到这都麻。”

七分裤下的小腿雪白滑腻，庄黎不禁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估摸着麻劲散去，他很快就收回了手，重提刚才的话题：“照片呢，快拿出来我看看。”

何思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出刚拍的照片。

庄黎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相册里起码有两排照片都是他。

这么多，能删干净吗？

庄黎迫不及待的拿过手机，把每一张属于他的照片都打开瞧了瞧。

还好，虽然拍照镜头有些死亡，但他的脸全扛住了。

就硬帅。

没一张可以算是黑历史。

庄黎满意了，一边欣赏一边问何思：“你怎么拍这么多吗？”

“多吗，我还觉得少呢。同床共枕的机会太难得，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要是你不答应跟我好，能留下片刻的回忆也是好的。”

庄黎真的很想问，明明是个害羞的人，怎么说起这些话时何思却一点不带结巴犹豫的。

直来直往，一点也不会拐弯抹角，动不动就搞得他手足无措的。

还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俩要是处不成对象，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庄黎可没有那样的打算。

他也不希望何思有这样的想法。

正想说点什么，手上的手机发出两声震动，状态栏里两条信息一闪而过。

“你最近怎么不回我消息？”

“在老家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庄黎手机递给何思：“林萧然是谁啊？他约你出去玩，你要去吗？”

何思呆了两秒，一把拿过手机按了锁屏。

“一个同学，不去。”

他低着头，手指抠着竹席的缝隙，不知为何有些别扭。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何思道：“我去做饭了，哥哥你快起床吧。”

庄黎摸不透他的心思，看他不愿多说，也无所谓的不再多问。

磨磨蹭蹭的起了床，洗漱的时候放空大脑，神游天外。

庄海生惬意地坐在老藤椅上，拿着手机刷着视频。

庄黎被吵得受不了，吐掉嘴里的漱口水，让他不要把声音开得那么大。

声音不开大一点，哪能听得清，庄海生没搭理他。

庄黎走过来抽掉他的手机，在庄海生骂人之前，开口问他：“你知道林萧然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