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外成瘾记录 第6章 礼物

第二天。

——啧啧啧。

教室里，惊讶的感叹声此起彼伏，万年回答完问题，迎着老师欣赏的目光，忽然觉得，当进步分子的感受也还不错。

昨天放学她去了趟市图书馆，看见倪定岿然不动地抱着本书看，便也被其所感染，写完作业都没跑，认认真真复习了挺久。

谁能想到呢？

今天一上课，老师就提到了相关的问题，让她一秒钟给抢答成功了。

万年坐下后，白冉冉朝她递了个揶揄的眼神：“不错啊小样，回家还知道看书了？”

万年这会儿还荡漾着，十分真诚地看着她：“冉冉，我就忍不住看了一会儿，结果就发现，徜徉在知识海洋里的感受其实特美好，怎么办？我感觉我要上瘾了。”

白冉冉：“……”

白冉冉笑了起来，低头继续看书，让她自个儿荡漾去了。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来着，怕昨天那封送错了的情书会让万年心里有芥蒂，然而今天看来，完完全全就是她多想了。

万年就是万年，还是那副心性，简单中带着几分天真，天真中带着几分得瑟，得瑟中竟然还带上了几分大智若愚的傻气……

——叮铃叮铃。

一整节课，万年绷着脊背学得分外认真，下课铃声响起时，累得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脖子都转得咔嚓一响。

她刚准备抓紧时间在桌上趴会儿，转头就看见了教室后门处，肖正景和谷灵阳两颗犹犹豫豫的圆脑袋。

“去接水啊年年。”谷灵阳朝她喊。

新旭实验中学没给每个教室配饮水机，而是在各个楼层都装了一个直饮净水机提供冷热水，学生们如果想喝水，下课了就得自己走几步。

万年挺爱喝水的，蒋盈一度说她是海绵成了精，然而成精了都抵不过一身懒骨头，不想动的时候，万年宁愿渴着。

“不去。”万年摇摇头，转过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趴，想起这会儿快到九点了，倪定应该已经到南淮市了。

倪定买的最早的那班车……

万年还在床上做着梦呢，他就拎着行李箱离开浔陵市了。

那人的作息一如既往，简直反人性，高一那年就开始五点起床晨跑，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一整个高三，当时，肖正景是个比如今还圆润的小胖墩，天天说自己羡慕倪定身材好，然而挣扎着爬起床跟着他在湖边跑了两天，整个人就恍惚迷离得不成人形了。

“定哥那体力太恐怖了，整整六公里，溜我跟他妈牧羊犬溜羊似的，但是羊至少还有四条腿，我他妈只有两条腿好吗？”

……

倪定今天走得早，周叔叔也同样来得挺早——万年出门上学时又看见了他，这一次他是自己一个人，车就停在别墅门口，后备箱里放了几个纸箱，纸箱看着也不大，似乎东西早就被一批批搬走不少了，只剩这最后一点儿了。

看见万年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切，问她是不是开学了？

万年在心里叹了口气，难得惆怅了一小会儿。

在她的印象里，周叔叔虽然严肃，但对清筠干妈却一直很温柔，即使是最忙的时候，也要竭尽全力赶回家和她一起吃饭。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分开呢？

她是琢磨不明白，但想着倪定好像都不太在乎，也就懒得去多琢磨了。

两节课上完，万年由于表现得特别认真，又被老师表扬了一番。

被表扬时，万年不想太高调，总体上维持着一副比较淡定的模样，心跳则快得突突的。

太后悔了，知识的海洋如此芬芳，她怎么没早点儿徜徉其间呢？

当即，万年决定洗心革面，争当初三的第一匹黑马。

但这状态并没持续太久，也就打了半个月鸡血，她就改优雅徜徉为旱鸭子扑水了——学海无涯苦作舟，知识的海洋芬芳是芬芳不假，但闻久了也有点儿熏脑袋，叫人透不过气来。

另外两边，谷灵阳和肖正景的情况和万年差不多，鼓足精神学了半个月，绷紧的一根筋一松，劲头就又再次垮了下去。

日子于是又变成了从前的模样。

周一是阴郁颓败的周一，周五是充满希望的周五。

至于周六周日……

当然是不能辜负的、可以敞开了玩的周六周日了！

而非常幸运的，万振鸿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替万年念叨着的日子，她十五岁的生日，正好就处在了周六这天。

时间过得飞快，五月十七，万众瞩目的高考已经近在眼前，蒋盈和万振鸿早已忙得晕头转向。

这一天，万年想找爹妈吃个饭，都只能去高中部找他们。

到达新旭高中时正好是中午，赶上学生们吃完饭回教室，路上热热闹闹的。

自从倪定毕了业，万年就有一段时间没来过高中部了，此时一进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溜儿排开的光荣榜，不禁觉得有点新鲜。

在贴着照片的那面公告栏前，万年竟然发现倪定的照片也在其间。

倪定还是那副样子，看向镜头的眼神并不柔和，透着一股淡淡的不耐烦，仿佛对拍照表彰这件事毫无兴趣，无论怎么看，就是个冷淡到了极点的混不吝。

而在他的名字下面，这个竞赛奖那个竞赛奖不要钱似的堆在一起，一眼看去，格外的夸张。

万年凑近了，看得正认真，忽然听见有人叫起了倪定的名字，她有些茫然，下意识一回头，就见几个女生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你看她回头了！我就说了是这小姑娘吧！”

“哇，大眼睛小卷毛好可爱！像是漫画里的小孩——这就是倪定的妹妹？”

“是有点儿印象，在上届高三生的毕业典礼上揪着他的衬衫哭得吱儿哇乱叫的那个？”

万年：“……”

万年开始尴尬了，小声叫了声学姐好，忍不住问：“倪定都毕业快一年了，你们还记得他吗？”

这话一出，女生们冲她笑得一脸玩味地眨起了眼：“你说呢妹妹？你哥哥那么一个大帅比。”

*

这还是第一次，万年简直要被问得招架不住，有关倪定的问题五花八门，最多的还是他有没有女朋友。

早已有好几个月不见，万年也不大能拿得准，只好实话实说，几个月前还没有，至于现在嘛，她也不知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答，引发了一片震惊吸气声，更多的问题纷至而来，要不是上课铃快要打响，万年几乎脱不了身。

蒋盈的办公室在综合楼，万年跑进她办公室时，她正在和一个学生谈话。

才踏进去一步，万年就听见了“早恋”两个字，忙不迭退了回来，明白妈妈估计要谈上好大一会儿，老老实实等在了门口。

约莫十五分钟后，那男生出了办公室，万年这才进去，见四周围没人，一下扑到了蒋盈怀里，伸出了手问她要礼物。

蒋盈一见了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开走开，瞧你这粘糊劲儿，别跟我这儿瞎腻歪。”

说着，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几个盒子：“都在那儿呢，还有个快递，倪定寄来的，你一起拆了吧。”

倪定人在外地还会给她送礼物呀？

万年多少有点小惊喜，第一个就拆起了他的快递。

正拆着礼物，又有一人走进了校长办公室，这人万年认识，是妈妈多年的同事，教务处的冯主任。

冯主任一开口就问起了方才被谈话的男生：“蒋校长，怎么处理的？”

蒋盈疲惫一揉眉心：“是有点儿谈恋爱的苗头，班主任已经第一时间找两人聊了，两人也纷纷听进去了，打算先以学习为主，但男生的家长还是不放心，非得让我再给人来一顿校长训话。”

说到此，蒋盈叹了口气：“我没说什么重话，怕给太多压力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就行。”冯主任点了点头，又问，“他们班班主任怎么看出苗头来的？”

蒋盈啼笑皆非：“一杯子，一辈子，这个礼物含义你知道吧？”

冯主任笑了起来，蒋盈无奈继续：“女生过生日的时候，男生送了一个杯子，班主任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后来果然发现，两人上课经常传小纸条……我说啊 ，这帮小孩还真是不嫌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把这些个谐音梗玩得煞有其事的。”

随之蒋盈话音落下，万年已经看清了手里刚拆出来的礼物，一个容量足有1L的巨大保温杯。

万年：“！”

顿时，她大脑嗡的一声，直接熄火短路了。

同一时间，冯主任和蒋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蒋盈则收拾起了包，也准备带万年去吃饭了。

“礼物喜欢吗？”蒋盈边收拾边问，“对了，倪定送了你啥？”

万年瞬间回神，莫名其妙的，还在回想妈妈方才的一番话。

一杯子？一辈子？

这六个字在她耳边轮番轰炸，炸得她大脑里弥漫起了滚滚硝烟——由于战场过于刺激，万年都开始磕巴了：“妈妈，哥哥他……”

而蒋盈已经眼尖地看见了倪定送的礼物。

“这挺好啊。”蒋盈一乐，“倪定还知道你这懒猫在学校接水都嫌麻烦呢？那正好，你就把你那巴掌大的水杯换了，之后带这个去学校，一天跑一趟就行，喝水管够。”

她一段话说得飞快，简直不假思索，把万年直接给听震惊了。

动作僵硬地退后几步后，万年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没了？就这？你看到这个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蒋盈莫名其妙：“还有啥？”

“这是个杯子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了——”万年没想到她这么双标，激动强调起了“杯子”两个字，然而她提醒了半句，就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干脆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压低声音进行起了总结发言，“妈妈，这很危险啊……”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蒋盈神情冷漠，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半晌，蒋盈嘴里只吐出了两个意味悠长的字。

“——呵呵。”

当晚，万年又把这事儿紧张兮兮地说给了谷灵阳和肖正景，而谷灵阳和肖正景一言难尽地看了她几秒，再开口时，竟然是无比默契的一句话：“万年，你想得倒还挺美。”

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