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传 第7章 第 7 章

戴妫宫殿里传来一阵阵嚎叫，一盆盆的血水从殿内被端出来，给人一种恐慌的感觉。

稳婆掀开帐子看了眼，喉间 “咯噔” 一声 —— 羊水流尽，胞衣却迟迟不下，胎儿的头发已露了少许，发紫的头皮上还沾着血沫。

“娘娘再使把力！” 稳婆捏着银针的手发颤，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得把胞衣催下来，不然......”

稳婆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很用力了...啊...啊...” 戴妫喘着粗气回答。

戴妫难产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平时吃得太多，导致胎儿过大，一直生不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外面守着，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卫扬一直想冲进殿内，却以产房污秽为由阻止入内。

“放肆，我乃孩子亲父，自己孩儿出生，有什么可嫌弃的？”卫扬甩袖暴怒，踢开跪下抱住他大腿的奴仆。

奴仆两股战战，但是仍然没有松手。

庄姜上前一步，“国君担心妹妹，妾可感同身受，但是此时在产房内，国君与妾都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妹妹更加紧张，不如，国君与妾在此地慢慢等候...”庄姜明事理的说道。

卫扬在庄姜的劝阻下慢慢冷静下来，最后在殿外等待。

戌时，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稳婆掌心皱巴巴的小身子。

那团红肉甫一接触冷空气，便张开没牙的小嘴，先是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 “啊”，像春日溪水解冻时的冰裂声，紧接着胸腔猛地鼓起，啼哭声如破竹而出 ——“哇 ——！！”

那哭声初时像幼猫叫，带着未蜕的胎衣湿闷，却在瞬间涨满整个宫殿。

稳婆指尖一颤，险些抱不住孩子，襁褓里滑落的脐带还沾着血珠，在昏暗的烛光下像条细小的赤练蛇。

“是小公子！” 稳婆的惊呼里带着颤音。

听到稳婆的声音，殿外的奴仆脸上带着喜色，跪拜恭喜卫扬：“恭喜国君，恭喜国君...”

稳婆把瘦弱的刚出生的孩子抱出来给卫扬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国君，看着小公子长得多像您啊！”

孩子才刚出生，脸上皱巴巴的，像个红猴子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像谁，但是经过稳婆这么一说，卫扬仔细一看，到底是有几分相像。

卫扬的脸庞凑近刚出生的胎儿，胎儿被突然凑近的脸庞吓得哇哇大哭，卫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庄姜也没有生养过孩子，对此也感到手足无措。

这时候，厉妫接过孩子，可能是感觉厉妫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厉妫唱着陈国的歌谣，声音轻缓...

卫扬也感到十分激动，实际意义上，这就是他的长子，他想他要给这个孩子起一个完美的名字，心里这么想着，所以，就给这个孩子起名为“完”，公子卫完。

事情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殿内传来医师的一阵惊呼，“快止血，针刺隐白穴，快...快...”声音非常急躁，刚刚哄睡的婴儿似有所感，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厉妫把公子完交给春桃，自己向前一步，可能是亲生姐妹之间的心灵感应，厉妫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一炷香的时间后，负责生产的医师慢跑着到卫扬的面前：“启禀国君，戴妃娘娘腹中胎儿过大，本以为能顺利生产，可娘娘身下大出血，血止不住，如今臣也无力回天。”

卫扬还没有说话，厉妫听到这个消息恍如晴天霹雳，当场就要晕倒过去，幸亏庄姜接到了她。

这时，殿内又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声音哽咽：“娘娘的血止不住，已经...已经快不行了...”然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娘娘想见国君，女君和厉妃娘娘...”

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了，戴妃这是要不行了。

厉妫一听，更加要晕倒过去，好在庄姜的一句“难道你不想见戴妃的最后一面吗？”，让厉妫强撑着身子。

殿内，弥漫着一股血气，熏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

戴妫虚弱的躺在榻上，气息微弱，印象里，戴妫总是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从不曾像现在这样。

看见庄姜和他们走进来，伸着手招呼她们走上前去，却还是使劲对她们挤出一个笑容。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戴妫虚弱地对李妫说。

在戴妫的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从小到大，姐姐都是她的主心骨，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烦恼都会第一时间跟姐姐说。

厉妫掩面啜泣。

从姐姐的表现来看，她已经猜中了，确实如她想的那样，她要死了，又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痛。

卫扬在她的身边，戴妫的心里谈不上什么感觉，当时父亲找她和姐姐谈话，说要把戴妫送到卫国王宫里来，她是极其不愿意的，她在陈国有很多好朋友，好多好吃的点心，还有那个总是明着欺负她实则把自己暗戳戳的护着的陈国小将军。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当初自己来卫国来的匆忙，都来不及跟他告别。

虽然来到卫国以后，卫国国君也待她很好，可是，他待谁都好，不像她的小将军，只对她一个人好。

戴妫的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庄姜连忙给她擦拭，可是这血好像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庄姜的眼泪滴落在戴妫的脖子上。

戴妫想抬手给庄姜擦拭眼泪，手臂却很沉重，总么也举不起来。

“姐姐，”戴妫这回唤的是庄姜。

“姐姐，我听稳婆说，我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公子，我可能不能和他一起长大了，你要帮我好好看顾他，看着他娶妻生子...若是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只要把对亲生孩子一半的爱给他就行...男孩子也不能太娇呢。”

这么一段话，戴妫断断续续说了好久。

庄姜握住戴妫的手，哽咽着答应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你放心...”

庄姜一遍遍的承诺着。

戴妫好像终于到达了极限，她的身子一松，面带笑容，喃喃自语，除了离她最近的厉妫，谁也没有听见戴妫说了什么。

戴妫说的是：“我好像看到我的小将军来接我了。”

厉妫听到这句话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她知道那个小将军。

厉妫和戴妫是陈国首相的女儿，这个小将军的父亲是陈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两家比邻而居，从小关系十分要好，戴妫小的时候，反应非常慢，那个小将军总是以欺负戴妫为乐，但是却十分霸道，从不允许别人欺负戴妫，所以戴妫尤其讨厌他。

之前听过传言，说这个小将军想要求娶戴妫，说的理由是娶回家来只给他一个人欺负，最后被小将军的爹抽了几皮鞭，也就没有下文了。

再后来，就听说，戴妫嫁到卫国来以后，那个小将军就上战场了，再没听说过后来。

厉妫从来不知道，原来不是小将军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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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