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原的东西很少,超市普通大小的购物袋就能把东西装完。
袋子是透明的,季译看了看总共就几件衣服和个棉花企鹅。这个蔫巴的企鹅季译熟悉,这是他小时候一个人在家整天抱着自言自语的东西,没想到走后还有继承人了。
他们下楼后步子停在了路边,季译看着这大雾霾天气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出租车。易原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就静静站在他旁边,没有靠近没有远离。
湿云层散开,慢慢能看到日头。
季译终于拦到了辆出租车到火车站,结果去到才知道没回去的票了,他又带着小孩跑去反方向的车站坐了辆车大巴车。
可能是过年大家都买不到票的原因,这个点车已经快满人了,但司机还想多乘点人,大家只能跟着一起等。
季译因为晕车必须要坐靠窗位置,他呆里面易原呆外面,小孩不闹腾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就盯着大巴车挡风玻璃的地方发呆。
季译被吸引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心里嘟囔着灰蒙蒙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他收回目光看自己旁边玻璃外的风景,发现景色一样,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和小孩一样无聊。
季译手搭在窗边拖着脸,他已经一天没休息了,感觉世界朦胧大脑却异常活跃。
他回想着今天的一切,才发觉这都太荒谬了,尽管原因是他那对父母也会觉得不恰当。
自己还头脑一热把孩子带回了家,现在是当上英雄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车马上就开了,没买车票的先把票买了,咱马上就出发了。”司机听见有人着急怎么还不走,就差几个空位他也不愿意墨迹了,准备收完票钱就出发。
季译的思绪被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整百交给司机,发现易原盯着自己收回的手欲言又止。
季译逗小孩说:“怎么?你想付车票钱啊?”
易原嘴唇动了动,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能听到说了:“难……受…”
季译靠在车窗的胳膊突然弹起:“车还没开你难受什么?”
“想吐…”
季译无奈和他换了位置,没想到还能遇到比自己更晕车的人。
司机启动车后,用精湛的技术一分钟甩出了车站,这一颠簸使换完位置的易原表情看上去更加痛苦。
季译想也没想拿过他怀里的东西自己抱着,并把小孩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休息,随后用自认为凶神恶煞的语气说:“要是吐车上了我就把你卖给你司机,拿你自己抵清洁费。”
易原:“……”
下午四点终于到站,季译肩膀就这么被小孩当枕头睡了一路,以至于下车时他的肩膀都是酸疼的。
莽莽撞撞离开,上车前连吃的都没买,易原虽然没说但季译也估摸着他应该饿了。
想起来车站附近正好有一家羊肉馆,季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没有刮风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冷,他僵硬展开五指在寒风中打字,点过发送后便继续往前走。
【季译:请你吃大骨头,来以前吃的那家羊肉馆。】
手机叮咚一响,季译不用看也知道是系印的回复,毕竟他平时只和这一个人聊天。
地上堆的积雪已经化的看不到了,但水结成冰走起来打滑,季译一开始怕小孩摔着准备牵着他走,但心里又有些不情愿牵上没几秒又松开了,易原也没说什么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走。
羊肉馆在这条冷清的街生意异常火爆,尤其是冬天,店里不到饭点也坐满了人,室内一直开着暖气,不少男人在冬天也会光着膀子吃饭。
季译找了个四人座,刚坐下服务员就拿来了菜单:“弟来了啊,那个帅哥呢?这小孩真俊,你弟呀?”
“等会儿就到了,对,我弟。”季译笑着回答。
大眼一看菜单都是手写没有图片,季译对着墙上贴着的几张菜品图片点了份经典骨头汤和一些配菜,正要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时突然想起什么给系印发去消息。
【季译:喝酒吗?】
那边没有回复,季译先要了两瓶冰啤酒。
交完菜单无所事事,能看到这里大多是中年粗爷们和兄弟聚一起喝酒,有少数的人带着媳妇孩子。
他和系印也不例外,至少每个月会来一次,是老板认识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服务员先端上了酒水,季译拿起一边启瓶器将啤酒盖撬开,等啤酒泡消下去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这还有个孩子,季译看着他问:“你要喝什么?”
易原摇摇头,拿起面前的杯热水抿了一口,结果被烫了舌头。
季译还是起身去前台要了瓶优酸乳,拿到桌子上也没说给谁的,易原也就没动。
季译:“还让我给你吸管插上啊?”
易原“噢”地一声反应过来,这才没有顾虑喝起来。
菜刚上齐,就看透过玻璃看到了名穿着黑色长款皮衣的男士,他推开店门走进来,身材挺拔笔直,风衣下迈出的腿修长,左顾右盼后,踏着黑皮马丁靴步履从容向两人这边走来。
“哟,这雪天你来得还挺快。”季译望着他说。
“跟你吃饭敢走慢吗?”系印坐到了对面,季译刚要把啤酒递过去,就听到系印说:“我开车了。”
季译看了他一眼后又把酒拿到了自己面前:“行吧我自己喝。”
系印注意力移到小孩身上,脱下皮大衣漏出里面的白色高领毛衣,开口问:“这就是你说接的那个孩子?”
季译夹了一筷子千张到碗里,嗯哼着说:“不然哩。”
系印问小孩:“你叫什么呀?”
“易原。”
“不跟你一个姓?你爸妈留下的?”系印纳闷道。
“不是亲弟弟。”季译漫不经心吃着碗里的菜,继续说,“他们诈骗跑了留下的,应该是从谁家抱来的。”
“嗯?”系印看了眼小孩冻红的脸蛋,目光又回到季译身上,问:“能找到亲生父母吗?你要养着?”
季译拿筷子的手停顿了片刻,声音明显沉闷些:“亲父母不要的,养,我不管还能让谁管。”
这个语气让系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初认识季译时他觉得这人和自己很像,不管是经历,还是性格。但直到时间越来越长,彼此展露的东西跟多,他便觉得他们截然不同。
系印又拆了双新筷子,在锅里稍微拌了拌菜防止糊底,这才想起来说:“你们工厂现在有个职位,就是忙一些每天晚上多三个小时工作时间,但是比你现在薪水多一千五,需要的话我跟你老板说一声。”
“行呀。”季译连忙答应:“我不缺这点时间,麻烦你了。”
饭快吃完时,系印要去结账被季译拦了下来,季译:“说了我请你。”
系印就这么被留下来和小孩四目相对,易原觉得不自在开始假装喝那瓶已经空了的优酸乳,感觉对面在捣鼓什么后一个红包落在了自己面前。
易原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脸懵看着系印。
系印又往他那递了递:“压岁钱,拿着别让你哥看到了。”
这是易原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他不敢收两人就僵持在这。
“拿着拿着。”
易原吸两口酸奶瓶里的空气。
“以后我也算你哥哥了,快拿着。“
易原看看脑袋上的电灯。
季译结完账很快回来了,系印见状直接将红包放到了易原面前。
季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催促着两人:“结完账了,走吧。”
易原没动,看看季译又看看面前的红包,这一举动吸引着季译注意到了那抹红,他有些惊讶,看向系印问:“你给的啊?给红包干吗?太客气了吧。”
系印套上大衣起身离开座位,季译想要把红包还给他被绕了过去,“过年给孩子个红包怎么了?车停在门口我送你们”
季译有些无奈,又把红包给了易原:“拿着吧。”
—
季译刚喝完酒感觉脸烫烫的,虽然喝得不多脑子但也有些晕乎,他坐在系印副驾驶开着窗户,脸靠在上面冬天的冷一吹觉得清醒不少。
季译让他送到了离小区不远的一家超市门口,下车后便拉着小孩走进了超市,十分钟不到就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走了出来。
小区少说也有三十年历史了,楼道里的的声控灯早坏了,小孩一手拎着衣服一手牵着季译衣角,跟着他用手机手电筒照的亮灯往楼上走,每走一层易原数一下,最后停在了数字五。
季译拿出地毯下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先将客厅灯打开,屋子虽然亮堂些了,但浑浊的光线显得更加压抑。
季译看着易原无动于衷的样子说:“衣服先放椅子上。”
他租的房子没有沙发,吃饭休息就是两个椅子中间夹张桌子摆在那。
而对面本应该是电视地方想当然也没有电视,那块区域放着一个小冰箱和一张更大的桌子,那张大桌子上堆满放各种杂物。
季译往卫生间的地方边走边说:“我先把热水器打开,等会脏衣服放阳台的洗衣机就行。”
易原四处张望好奇这个家,回了句“好。”
季译从卫生间出来后打开那袋生活用品,一一介绍着递给易原:“你的拖鞋,这个蓝色的毛巾洗澡用,粉色洗脸用,奥特曼牙刷去洗澡的时候顺便放洗手台上,还有洗手台下面的格子里有个新的刷牙杯,你用那个就行。”
这么多东西听得易原一愣一愣,热水器提示声滴答一响,季译说:“水好了,你先去洗吧。”
带着任务的易原抱着一堆东西小跑了过去。
季译进到自己房间开始在柜子里扒拉,扯出了几个花被子后有些纳闷将这些扔到床的上,到柜子翻空还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时他放弃了,边收拾乱局边嘟囔着:“不能就两个冬季被子吧。”
外面声音沙沙的,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落下没多久后,就听到易原似乎喊了声:“哥哥。”
声音没有很小,但季译听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活往卫生间走去,小孩以为他没有听到又胆怯的喊了声“哥哥”。
季译:“来了。”
只见厕所门被打开条缝,一个双小手趴在门边上,门缝里露出半边的眼睛望着季译:“我够不到花洒。”
季译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尽了小孩努力挡着的**身子,整个人瘦骨嶙峋,皮包骨的感觉。
季译将花洒取下来后开始调节水温,在手上试了试,觉得差不多时让小孩伸出手,在易原手心上冲了一下问:“行不?”
易原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花洒。
季译走出去前将几年没用的浴室暖气打开,留下句“洗完再叫我。”就关上门出去了。
等易原洗好后来到卧室,发现空调已经打开了,整个屋子里都是暖气,他穿着秋衣也不觉得冷。
季译指了指床左边刚铺好被窝,说:“你晚上先睡这,到时候我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
易原说:“好”,头发还在滴水就马不停蹄脱鞋上了床。
安排好这一切季译也就去了浴室准备洗澡,家里设备老旧,跟他猜的一样,热水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