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林朵醒来时低烧已经退了,原本因为温度变红的面颊也褪去了红润,仿佛一朵被霜打过的娇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身体无恙,只是头脑仍旧留存着晕眩的感觉,林朵掀开棉被一角,把腿从被窝中抽了出来,踩在柔软的小熊棉拖鞋上。
她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帘。天气很好,薄薄的金光照射在地上,干枯的树枝偶尔被清风吹的摇晃。
林朵深吸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天气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心情,她心中滋生出来的清爽是真真切切的。
“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林朵转过身,三两步走到窗边,弯腰将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摸了出来。
是乔言妤打来的电话。
“朵朵,起床了吗?”乔言妤温润平和的声音就像涓涓的细流,一股清和感就这样通过耳畔涌入心田。
“刚起呢。”话音刚落地,林朵的喉咙就开始发痒,迫使她咳嗽了好几声。
“怎么了?”电话那头关怀满满地问道。
“没事没事,刚刚喉咙有点难受而已,”林朵右手扶着手机,散落的发丝陷入指缝之间,她面朝窗外,外边的光线就这样直直地落进她的瞳孔中,亮晶晶的光点在这双深邃明亮眸子里忽闪,“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出发呢?”
乔言妤此时正坐在绿色出租车的后座,她有些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手肘轻轻抵在车窗下方凸出来的地方:“我正在来找你的路上。”
车窗之外的树影正飞速向后倒退。她穿着深棕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暗纹紧身毛衣,无不显露成熟稳重的气质。乔言妤把毛呢外套往大腿上拢了拢,视线落在有道裂纹的后视镜上。
“这么快?!那我得赶紧赶紧收拾了。”林朵发出一声惊呼。
乔言妤略带笑意地轻声嗯了声。
两人默契地同时按下了屏幕中间的挂断摁键,不过林朵略快一些。
拖鞋在白瓷砖地板上发出拖沓的声音,林朵走进浴室,站在洗漱台边。
化妆镜前的自己并没有那么好看的血色,她抬手捏了捏双颊,按压出两道微微泛红的痕迹才松开手:“要不今天化个淡妆吧。”
“滋啦…”水龙头被打开,清水在水池里飞溅,水花像晶莹的珍珠。
林朵把衣袖卷在小臂之上,她弯着身子,略微把头埋在下方,接着她用双手捧了一抔水。水流肆意地流过指尖。
清凉的水接触白嫩面孔的瞬间打消了所有残留的困意。
她抬起头,镜子前出现一张洁净的面孔。林朵低头往肩上的衣服上蹭了蹭,接着随手拿起了架子上的牙刷……
洗漱后也仅仅只过了五分钟。
现在想要煲粥肯定是来不及了,林朵想到这儿低声叹了叹,淡妆也不化了,索性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玩起手机来。
十分钟后,门前的铃声响起。
林朵站起身朝玄关走去。打开门,只见乔言妤拎着深蓝色包装的纸袋子走了进来,纸袋子最底端写着“早餐”的字样。
“你还没吃早饭吧?”乔言妤笑笑,将东西轻放在茶几之上。
被纸袋子遮挡住的地方发着幽幽的暗光。
“没了你我该怎么活啊。”林朵咬着下唇,眼光湿润,就在要朝着乔言妤身子扑过去的那一瞬又止住了动作。她收回停止在空中的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说低烧消退,但还有感冒的症状,她不想传染给乔言妤。
乔言妤自然是能看出这其中的异样的:“朵朵,你声音都有点沙哑了,昨晚着凉了?”
这话一出,林朵心中微微震颤了两下。
难道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当真不好吗?她拍了拍脸颊,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发凉。
“我没事啦,一点点小感冒而已。”她也不想让乔言妤担心,于是扯着两边的唇角,上扬出了个轻盈的弧度。
乔言妤点头,指着桌面的早点:“先吃吧。”
听到这话林朵也就乖顺地坐下,从纸袋子中取出了一杯密封豆浆和一袋小笼包。抽回手时,纸袋子发出阵阵脆响。
里面还剩下双一次性筷子,林朵用不上,她双手捧着薄薄的塑料袋子,将小笼包挤出,脑袋再凑上前就能一口吃掉。吃东西的时候活像一只毛绒的小猫。
乔言妤只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宠溺地笑笑。
小笼包一共有七个,林朵把它们通通吞下了肚,她拿起桌上的密封豆浆,撕扯开附着在豆浆上的吸管,只听“咔”的一声,上方的密封多了个小孔。
林朵轻咬着吸管,她微微仰起头,目光定在乔言妤脸上,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
“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觉得有些感叹,每次都麻烦你。”
“还跟我见外什么。”
乔言妤摇头笑了笑,照顾她也让自己心里滋生无限成就感。更何况,自己享受这样的感觉。
喝完后,林朵将空壳子连同塑料袋塞进了早餐纸袋当中,接着全全扔进了垃圾桶。
“走吧。”
“嗯。”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一前一后的门外走去。林朵刚要出门就见乔言妤呆站在原地。
“朵朵,”乔言妤轻轻抓住了林朵的衣袖,嘴角藏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你就穿这个出门?”
“唉?”林朵低头一看,身上还套这个粉色连体兔儿毛绒睡衣。要是乔言妤不说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顷刻,所有血液都涌上双颊,致使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一溜烟朝卧室跑去,嘴里还一边喊:“我这什么脑子,等着,我去换换衣服,很快就好。”
回到卧室,林朵推开推拉式衣柜。
好在自己平常有在收拾,所有衣物都有条不紊地挂在镶嵌在柜子中的衣杆上。
她取了件深色针织裙,配上带有连帽设计的浅灰色羊毛大衣,脚下踩了双锁扣式的黑色短靴,俏皮又不失温柔。
裙摆随着林朵的步伐轻轻摆动,轻盈娇俏。
当要推上柜子的一瞬她看到了顶黑色暗纹贝雷帽,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后还是伸手将贝雷帽取出,接着戴在头上。
林朵鼻尖发痒,她快速掩着嘴却没打出喷嚏,只是鼻尖变得稍微湿润了些。
想起还在玄关等待的乔言妤,林朵抓起桌上的一次性白色口罩,快步走出。
“换好了?”
“是啊,我们快走吧。”林朵说完,抬起手,轻轻撕咬开了口罩的包装袋,又把包装袋揉成一小团顺手塞进大衣口袋当中。白色口罩遮挡住了她半张小脸,碎发随意的夹在单薄的伸紧带之间。
乔言妤不疾不徐,面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如水。她是个有规划的人,早已打好了车,因此两人刚赶往路边就能顺利地坐上滴滴。
她们都坐在车的后座。
司机师傅时不时看向后视镜,疲惫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欢喜。他眯着眼笑着,眼尾的皱纹全都堆叠到了一起。
“你们去乡下干嘛呀?”司机师傅率先开口搭话,他竭尽所能提高低沉的嗓音,好让声音听上去温柔细腻。
林朵同那双慈爱的眼神对上,她坦诚说道:“我们是想去那儿的公益画室看看情况。”
“哦,是做公益啊。真是两个善良的姑娘。”司机像是嘉奖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车子开动了。
林朵摇下车窗,不过只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窗外的冷风一股脑地灌入其中,乌黑的发丝随着风舞动着。
“冷吗?”
乔言妤开口问道,她还是比较担心林朵的身体状况。
林朵眉眼弯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身体结实着呢,我没事。不开窗的话车上就有点闷闷的,反而脑袋发昏。”
“这样吗?但是感冒还是少吹风的好。”
恰巧前方就是十字街口,绿灯忽闪,接着跳转成了红灯。稀稀落落的人群沿着斑马线穿梭过马路,清晨的车辆并不多,这一停下来,好像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司机师傅趁此机会轻轻回过头:“是生病了吗?”
“没有,小感冒而已。”林朵摆了摆手。
“那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司机师傅眼中写满担忧,这些担忧也刻进了脸上的皱纹当中,“我啊,有个女儿,她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大。她一个人在外地拼搏,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话,司机师傅的脑海中闯入轻柔可人的笑颜。
“她肯定没问题的。”林朵把口罩略微往上扯了扯。
“嗯,我女儿一直以来都是个独立坚强的孩子,”司机师傅的话语里洋溢着骄傲,停顿两秒后,那张愁容的面孔又回来了,“只是她总报喜不报忧。好让我担心呀。”
冷风横溢的车子内却有股暖流在慢慢升腾。
所有人的善意与牵挂汇成丝线,轻轻地、柔柔地缠绕在每一处空间。
“您肯定很爱您的女儿。”林朵看向司机师傅有些光秃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我恨不能给她更好的条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