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五十载……
归厌快被不争气的后辈给气笑了,所以你们平时都是这样躲着,让闻人得愿出面给你们去解决问题的?
他留着他们这群人是为了照顾闻人得愿,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他(闻人得愿)的负担!!!
“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无论是回来清算我们的师祖还是十年一次的讯潮,都不是我们这些只能在玉京苟活的废物能够应付得来的啊。”
解筮瓛很有自知之明,并且他知道,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对师叔祖来说自己活着才是更重要的事情。至于骂名,至于自己究竟懦弱与否,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你说‘十年一次’?”归厌想要迫使玉京改道的动作一顿。
“还有,‘讯潮’是什么?”
“百年前…”解筮瓛张了张嘴,又立刻避而不谈,“不可说。”
归厌知道玉无尘的记忆库里或许会有答案,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落空:
玉无尘的确是在百年前便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但他直到二十多年前才初次离开新九州,更是在十一年前才刚刚接触到闻人得愿。
没错,就在归厌与闻人得愿接触不久——是的,玉无尘果然没一句彻底的实话,他装作猝不及防、措手不及才会不敌寂灭只是为了掩饰自身的虚弱吧?(详见49章)
归厌没有时间再慢慢查了,他现在就要知道。
但解筮瓛这个漏勺一听到御无尘就连脑子都不会转了,满脑子都是避祸,再问就只剩下满口的“不可说”了。
连解筮瓛都闭口不谈的事情……
归厌沉吟:“是百年前师尊一剑分九州的事情吗?”
解筮瓛惊骇莫名的表情给了归厌答案——“是的”。
“只听说师尊惊世一剑,自此玉京横空出世,但从未听说到底是因为何事。”
归厌自言自语,“百年前……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会让全世界都跟着讳莫如深?”
“天道?”
“看来不是。”归厌盯着解筮瓛的表情点了点头。
解筮瓛:……饶了我吧。
解筮瓛:?!真的饶过我了?
解筮瓛见归厌转身,很是诧异。
归厌耸了耸肩,很是轻蔑:“你们可以遁去佛国当缩头乌龟,但做徒弟的当然得随侍师尊左右。”
解筮瓛:!
解筮瓛:—·
解筮瓛刚刚因这激将之术支棱了一秒,占星球上的星象图一起波澜(归厌刚刚下达指令,操纵玉京来了个原路返程——他懒得多飞),他便彻底瘫软在地。
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深谙这一古训的解筮瓛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小手帕来,挥了挥,颇有一股送别战场上殿后的队友,一送不回的凄凉感:
“你走吧。”
“我会想念你的。”
归厌:呃……这就很不必了。
到站下车,归厌取消了指令,没去管那些因为玉京离奇失控又离奇恢复控制而急得团团转、一头雾水的控制室操作人员们,飞身离开玉京,召出飞梭,输入指令,让它向着希兰国的方向而去。
这以后,他才安稳地阖上眼,终于有了一段可以好好整理记忆的空隙。
……
【“你好,新生的我。”
“你是玉无尘。”
……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和玉家做个了断上,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抉择。”
“我赐予你真正的自我意识,而非死后余烬般的‘重复’和‘回响’。”
“而作为交易,我需要你来代替我,赐予玉家一份了断。”
“我相信记忆构筑人格,所以我不会让我的记忆来干扰你的新生,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思考,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真正的‘人’。”
我想……
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玉无尘在这样的千古之谜中诞生(另外两个千古之谜则是“我是谁”、“来自哪儿”),而后被“另一个自己”关进狭小的匣子里,成为了交易的一环。
——守密人。
他需要保守的秘密是玉家的起源、故土,以及血脉里流淌着的诅咒。
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段宏大的叙事。
但并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玉无尘对这段故事毫无感触,尽管故事的起始人物的所作所为都违反了御无尘给他的修真界生活小常识里的刻板印象,是一对相当出格和相当疯狂的怨侣。
但那些和他毫无关联,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将秘密交付给打开匣子的那个人”,而后便彻底自由了。
他日日思考着说出秘密后的那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他会成为侠客?
还是寒窗苦读、混入官场?
抑或在留在俗世国度,做个隐士?
他想要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他又将会开启一段什么样的人生?
玉无尘为自己构想的故事和叙事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直到,他突兀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记忆“常识”里,没有当代玉家的情况。
——一个格外出色的灯下黑。
也是那天起,玉无尘第一次有了御无尘或许并非“好心人”的假想。
而令他感到沮丧的是,随着他开始动摇,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推算出来,在这个假想上添砖加瓦。
御无尘并没有他自称的那样好,他的确赐予了他真正的自我意识,他也的确没有时间浪费在和玉家做个了断上,他更是的确做了个大胆的抉择。
但那抉择却并非是放任自己的神识以自由。
而是在利用完玉无尘的最后一丝价值以后再将他彻底抹杀。
御无尘就这么信任后来者吗?就那么信任那个打开匣子的人?
玉无尘不能理解,但他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他去做了。
他蛊惑了玉家来祭扫的年轻人,让他打开匣子放出了他的一部分神识。
因为匣子上的禁制和束缚,年轻人仅仅只是打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他的本体无法出行,但分意识体出去转转的程度已经相当足够了。
而后他逛过了新九州。
而后他感到索然无趣。
而后他借助年轻人离开了新九州,前往真正的大陆。
一个新的、更为广阔的天地正摆在他的眼前!
……
然而,那也不过只是更大、更辽阔的新九州。
臃肿的体制;阶级固化的皇权、世家;还有汲汲营营的人们……
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
玉无尘失望了。
但在他彻底失望之前,他看到了那个人……】
……
归厌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次阖上眼。
但这次甚至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到,他便再次睁开了眼睛,狠狠地骂了一声御无尘。
难怪玉无尘二十多年前才(而不是新九州第一次对外恢复建交便)第一次离开新九州呢!
御无尘一开始留给玉无尘的记忆就是删减版的!
玉无尘知道的记忆和信息甚至还没有归厌他自己推算出来的多!
“景从”和“攸宁”的坑还是玉无尘他自己踩过才知道的!
但亲身体验和推算到底还是不一样~(音符)
原来景从更喜欢……
归厌品鉴了一番后,颇觉索然无味:
有过亲身实践以后,回味记忆便显得寡淡无味起来。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时间在归厌的回味中悄然流逝,很快,他便看到了希兰国都城的外轮廓,以及,因为闻人得愿决定留下小住而赶制出来的“满玉殿”。
——它几乎要扩建到堪比希兰皇宫的规模,甚至还未停下继续往外扩建的步伐。
归厌:……日常因为闻人得愿享受到的夸张待遇而被吓懵。
归厌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在新建的满玉殿里横冲直撞,纵使如此,也几乎绕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了闻人得愿现下的住处。
——像是传说中住在花朵里,被花苞层层包裹着的小仙子。
归厌不知为何有了这样的联想,并且久久无法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驱散出去。
他的师尊,他的道侣,是真的很像个小仙子啊!
尤其是酣睡时的样子,真的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看够了就出去吧!”一把剑鞘横在俩人中间,谢秋月翘着腿,单手撑着脸,一脸困倦,传音道,“师叔最近太累了,难得多休息。”
没错!
言有偿在一旁默念阿弥陀佛(他捡了个蒲团在床脚柱子边盘腿坐着)。
归厌:……啊,就是有不少碍事的家伙。
谢秋月/言有偿:碍事的明明是你这个中途莽进来的家伙好吧?!都说了让人把这麻烦玩意儿给引走引走,怎么还是给他找到地儿来了?
归厌:“都没人告诉我师尊最近都在忙什么。”
“小屁孩一个要知道那么多干嘛!”谢秋月困倦得厉害,有些压不住脾气了,“你又帮不上忙,净添乱!”
“一会儿还得找人给你送回去,现在哪儿那么多人手!”
“所以你们都在忙什么呢?”归厌露齿笑,一副“你们不告诉我就闹得所有人都做不成事”熊孩子样儿。
谢秋月气不打一处来。
玉京上下限摆在那里,再天才最小的小辈也有百来岁了,唯一的例外还是那个乖得要命的玉玄小师兄,她是真没见过这么熊的小崽子。
熊得她恨不得给人塞回到娘胎里去让换个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