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颠簸簸的骑行,我终于在两个小时后赶到了老虎箐。
之所以要用那么多时间,是因为我出来时轮胎爆了,补胎时耽搁了下,加之对路况不熟,骑得有点慢,所以就来晚了。
半路休息时,我打电话给李雪,李雪好像很害怕,说是男人提着锄头追出来了,她跑错了方向,往老虎箐又进去了些,不过,她已经站在路边等我了。
我心急如焚的加快了速度,过了老虎箐山脊都十多公里了还没见到她的踪影,拿出电话问她在哪里时,她沉默了好一会,才低低的说了一声,“冷月,对不起。”
我心一下瓦凉瓦凉的,身体气得直发抖,沉默的等着她说明原因。
可她慌乱地就把电话挂了,我固执的又拨,直到我手机在提醒我电量不足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录音。
“冷月啊......我现在在老虎箐.....”
.......
“现在都晚上八点了,我去到你那要一个多小时,那条路又阴森,我会怕......”
........
“好,我现在去接你,你别乱动,就在路边等着我,要是看到不对劲的人,就躲一下......”
........
“什么,他拿着锄头出来了?你别怕啊,你告诉我你准确的位置,我马上就到了......哦,我知道了,再往老虎箐进去几公里,我看现在是九点五十一分.......好的,好的.......”
这是我跟李雪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会完完整整的录了下来?静默过后,我听到一个啜泣的哭声,“我听你的话,你别给我办学校病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我妈妈联系了,也不再寄一分钱......”
身体里的血液刹那间“轰”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有整整三年没有听到了,她是夏芷馨,她是我女儿——夏芷馨。
我连腿都气抖得快站不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明显是李雪在跟那人联合,设了陷阱让我钻,目的就是让我女儿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我用颤抖的手指拔着那个陌生号码。
电话接通,慵懒温柔的女声出来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吗?你在威胁,你在威胁我的女儿!”我狂吼。
“威胁?这三年她吃我的、用我的,我还送她出国留学,我能威胁吗?我这只是提醒!”她轻笑。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哈哈哈.....要遭报应也是你遭!”她笑得歇斯底里,倏尔语调一转,恶狠狠的说:“当年如果不是你抢走了夏明生,你会有今天吗?”
我抢走夏明生?我什么时候抢夏明生了?我愣了愣。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警告你,不要拿我去威胁我的女儿!
“冷月,你没有女儿,芷馨现在是我的孩子!你要是为了她好,就不要再到处去找她的同学打听她的联系方式......她现在衣食无忧,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夏明生每个月都会出国去看她,我也时常会给她送些东西过去,所以她的同学都知道她的妈妈叫柳源,还知道她家很有钱......她要是不对我笑,我就会拿出她三年前的病历给她看看......然后告诉她的同学,我的宝贝女儿离开家,离开我,适应不了学校生活,所以精神过于压抑,没办法继续学业........”
我愤怒得巴不得把电话里的她掐死,心里却害怕她真的会这样做,报着半丝希望,“夏明生知道你是这样对芷馨的吗?”
“他呀,一听我说夏芷馨在学校里跟同学起了冲突,事情有点大,学校在考虑是不是要保留学籍,着急着出国了,现在.....”她像是在看时间,“应该劈头盖脸的在骂女儿吧......”
她拐弯抹角的也在威胁我。
“柳源,你是不是人?!”我气得把发着的车一脚踹倒,“你到底想怎样?”眼泪迸了出来。
“我能怎么样?我如果把你怎样了,夏明生和夏芷馨不就要找我拼命......”
“你说!”我哭着大叫。
“离开阳城,离开所有认识你的人,再也不要联系夏明生,也不要让夏芷馨找到。”我崩溃的情绪根本就没影响她,她说得轻描淡写,声音很得意。
“如果我不呢?”
“你不”她冷冷笑道:“那你就等着去精神病院看夏芷馨啦.....当然,夏明生嘛,我大不了让他失业回家,做个家庭妇男,反正我有钱,我养得起他......你女儿就不好说了,也许会在国内的精神病院......国外的精神病院也行.......”
我听得双腿瘫【软】,跌坐到地上,恐惧的眼泪扑簌簌直掉,“我要去告你!”
“告我?告我什么?哈哈哈......”柳源狂笑,我似乎看到她坐在车里笑得腰都拉不直,“告我给你女儿上最好的大学?还是告我每年假期都陪她世界各地度假?你别做梦了!她现在穿的衣服、吃的食物、用的每一分钱都是从我副卡刷出去的!省省吧,冷月,你能拿什么告我?一段录音,能起多大作用?最多就是继母太过于爱孩子,不想孩子跟着无能的生母受罪,我有错吗?再说,你用什么可以来告我?你有钱吗?打官司要很多钱的!时间,好啊,谁耗得过谁?法官可能还会问芷馨,我是不是对她不好,威胁她了?你以为芷馨会承认吗?哈哈,谁会相信一个忧郁患者的话?她有病啊,好的东西她都能挑出不好啊!而你,连她大学生活都保障不了,是千千万万平凡人中挣扎着活的中年妇女,你别忘了你曾有过精神分裂,那诊断书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说法官会相信一个曾患过精神分裂症的人吗?”
我患过精神分裂的病是我的软胁,只好语气软了下来,“究竟要我怎样?”
柳源的声音很冷酷,“你要是像死了一样静悄悄的活的话,至少你女儿这一生都不用为衣食烦忧,我也不用时时提醒......”
“说明白点......”
“像我刚才说的,离开阳城,离开省,离开所有认识你的人,从此不要再跟夏明生和夏芷馨联系,也不要让他们找到你,否则.....”
我清楚她的否则,柳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知道利用赵娇娇和李雪对“兰花草”的倾慕欺负我,在夏明生为车祸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用魏神婆把我说成灾星,成功的挑起所有人对我厌恶。
在这些事情的背后,柳源是最终的操纵者,我想不明白,我没惹她也没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柳源,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这你得问夏明生......”
夏明生?这跟夏明生有什么关系?
电话挂断了,我知道再打过去,那边也不再是柳源。她很狡滑,每次都是用别人的手机打给我,从来不用自己的号码,这让她在夏明生和芷馨面前显得她从没说过我什么,反是我一打电话跟芷馨和夏明生告状时,夏明生拿她电话查看通话记录看到根本就没有我们两个打过电话的证据,厌烦地说我在冤枉柳源,无理取闹!
数次愚蠢的受她陷害后,夏明生对我彻底失望,把我拉到黑名单,而芷馨接到我电话如避瘟疫,说不到两句就挂。
柳源就是用这种卑鄙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将我和芷馨的关系越拉越远,最后连芷馨的电话都打不通了。我疯了似的跟所有认识芷馨的人找她的新号码,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
如果一个人真的爱对方,那她不管换了什么号码,一定会第一个通知她爱的人,可芷馨没有,她出国的事都是我从李雪嘴里知道的。
然而我此刻迷茫了,三年的不闻不问已经让我明白这孩子是要彻底抛弃我,可她为什么又要用别人名义给我寄钱?
我呆呆的望着最后微光也消失了的手机,悲愤交加的分不清自己离公路是走了多远?
树影幢幢,空气闷沉得我喘不过气的,仿佛有谁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唤着我,我失魂落魄地朝着密林的深处走,绊倒爬起,爬起又绊倒,终于我扑倒在地,擂着地上的泥土,撕心裂肺的大吼,“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柳源对我的厌恶和仇恨会来凝聚得这么深?十六年前她抢走了我的丈夫,等我,十六年后她又来抢走我的孩子?十六,代表了什么?
一想到芷馨匿名带钱给我,我就好内疚,猛然间发现我是个多么糟糕的母亲!这三年里,我一直埋怨着自己生养出来的孩子,以为她嫌贫爱富。
抚养了她十七年,她的秉性是什么样的,我应该很清楚,然而,我却并没有选择相信她!
在她装腔作势推倒我的那一秒,我错误的以为她爱慕虚荣地跟她父亲一样的要抛弃我!
我开始理头绪。
大概刚开始的两年,芷馨应该也没有,能支配她父亲金钱的能力,柳源防她防得很紧。连买支笔,恐怕都要得到柳源的批准。到她出国以后,她以为柳源会鞭长莫及,没办法再控制她,所以她才偷偷地套了现又让别人转来给我。
只是,她没想到,柳源还是不信任她!
我不知道她现在被她父亲责骂时她的心里有多受伤?我只想此刻能把我的孩子抱在怀里,安慰她,告诉她,妈妈过得很好,她什么都不用做,也别再想妈妈,安安心心的修完学业。
我责备自己怎么活得这么窝囊?居然会害怕一个上位了的小三,一听到自己的孩子将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精神病,就吓得全身发抖,胆战心惊,恨不得向柳源下跪求饶。
“柳源,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真这样做了,
额顶碰得石块发出“砰砰”响声,脑门辣乎乎的疼,可我这样做有什么用呢?柳源又看不到!
她天生富贵,有权有势,狠准地拿捏着我的七寸,而我就像一只在泥沼里苦苦挣扎示生的蝼蚁,只能仰望她的怜惜,疲于奔命的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三年好不容易想要夺回孩子堆砌起来的斗志,在我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柳源的对手时,瞬间就被无情的现实摧毁得消失殆尽。
我没了勇气,像一只等宰的羔羊。
为了芷地馨能平平安安,我只能臣服柳源的胁迫,依她说的离开阳城!可我去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一技之长、身体不好、年老色衰的老女人,我能去哪?
离开阳城我能活吗?
这一生只想过在阳城平平淡淡的过。
阳城是生我育我的地方,这里有我爱着的人,我在这里安心,平静。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一无所知,内心只是充满恐惧,充满迷茫和害怕,天大地大的我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
脑子里猛地闪现出一个地方,或许,我可以去那吧!
可自愿去跟被迫去是两码事,我接受不了夹着尾巴走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