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解语疯了一般扑到地上去寻那支簪子,雪有二尺厚,她翻了一会儿手已冻得通红。
上官霖茫然的看着她跪在地上,直到感觉脖子上有液体渗出,他伸手一抹,才发现是血。
“为何……为何……?”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在他怀中,与他互诉衷肠。为何要在他最最快乐的时候,毁掉这一切?
那个瞬间上官霖恨透了她。
他一脚踩住苏解语还在雪地里翻找的左手,伸手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来,“为何骗我?”
他两只眼睛都是红的,一半是愤怒,一半是伤心。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解语只觉得畅快,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瞧:“我只问你,清澜是如何死的?”
他瞳孔微缩,瞬间变了脸色。易清澜上山救火的那个夜晚,被他亲手推下了山崖。
可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理应无人知晓。
看出他眼中翻涌的困惑,苏解语只觉得可怕,心都要滴出血来:“你怕是没有想到,清澜坠崖后没有立即断气,我替他更衣的时候,发现一个‘林’字,是他用血写下的。是你,是你杀了他!”
自那之后,她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夜被懊悔和恨意煎熬,她要报仇,要让他满心欢喜,再坠入深渊,一如她所经历那般。
他张了张嘴,到底也只是说:“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喜欢你啊。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绝望?心爱之人知晓了他的阴狠龌龊,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即便她失去了全部依仗,触手可得。上官霖还是被内心的恐惧所慑,不敢再靠近分毫:“我会补偿你,即便你想要整个碧饶……”
“我只要清澜!”她声嘶力竭的大喊,眼里只剩恨意,“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当初救你一命,没指望你能知恩图报,你却害得我家破人亡!”说完又猛地伸手刺向他,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找到了那支发簪。
可惜没能触碰到他分毫,就被身后的侍卫扭住了手腕。
苏解语疯了一般挣扎:“你方才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他在那无边绝望里受到蛊惑,竟真想将命给她。
可很快她就停了下来。
远远地,她看到晚晚在雪地里奔跑,冲过来踢打那个制住她的侍卫:“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娘亲!放开我娘亲!”
她终于觉得害怕,语无伦次的大喊:“晚晚!走啊!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在那混乱之中,上官霖暗淡的眸子逐渐变得疯狂。
他靠近晚晚,抓住她的后襟,不费吹灰之力就提了起来,低头望着她笑:“我的命,可以给你,晚晚的命,却要归我了。”
看到她惊恐的神色,上官霖露出了恍惚的笑容,是啊,早这样做不就好了,她的软肋这样明显,如何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或者,你把自己给我,我放晚晚一命。解语,你要如何选?”
她根本没得选。
上官霖将晚晚扔给侍卫,弯腰抱起她,声音愉快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解语,回家了。”
那之后她们就被困在了落霞山上,晚晚被单独囚禁,冬去春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娘亲。
晚晚担心的几乎快要发疯,每日能见到的只有看守她的侍卫和前来送饭的婢女,可无论她问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她曾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许久,突然有一日起,晚晚再也没见过那个送饭的婢女。
第一日还勉强能熬,她喝了许多水充饥。第二日便饿的有气无力,只能卧床休息。第三日她连觉都睡不安稳,空空如也的胃疼的厉害,她饿的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第四日,晚晚已经神志不清,她意识到自己大概就要死了,恍惚中甚至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娘亲。
困住她的房门被蛮力踹开,刺目的光从门扉穿过,映在脸上,暖洋洋的。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上官霖将娘亲拖了进来,拽着她的头发凑近自己狞笑:“解语,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你想死是不是?不肯吃饭是不是?来,看看你的宝贝女儿,从你绝食那日起,她便再没吃过一口饭。你若死了,我立刻让她陪葬,你们一家去下面团聚吧。”
她那般活泼可爱的女儿,如今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苏解语心疼的落了泪,扑过去想要抱住她,上官霖却不许,他单手扣着她的腰肢,苏解语便寸步难移。
晚晚眼也不眨的望着娘亲,即便她与记忆中是那样不同。不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她憔悴的厉害,往日的风华不在,只剩化不开的哀愁。
她突然想起那个夏夜,和漫天的萤火虫。娘亲说的没错,它们长在山野间,自由自在惯了,被困住会死的。
晚晚吃力的坐起身来,气若游丝的安慰她:“娘亲,不哭,晚晚不饿,不要哭。”
苏解语听了更是泪如雨下:“晚晚,对不起……”
晚晚也落下泪来,她太想她,太想她了。她爬到床边,伸出手来,努力想要抓住娘亲的手。
可是只差一点点,如何也够不到。
如此催人泪下的场面,上官霖却无动于衷,他似乎恨极了她,变着花样的折磨不够,还要剜她的心:“解语,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开心吗,嗯?”
她终于彻底崩溃,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不要为难晚晚,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方大发慈悲一般松了手:“记住你说过的话。”
苏解语扑过去抱住女儿,很快便有人送来了饭菜,她喂晚晚喝了些粥,又一直抱着女儿不肯松手。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唯有想到晚晚,方能继续苟活。可这样的日子太过难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思绪混乱如麻,以至于她还未能好好看看晚晚,上官霖已经有些不耐烦:“该回去了。”
她瞬时慌乱起来,看看晚晚又看向他,眼睛里都是哀求:“让我再跟晚晚待一会儿吧。”
可上官霖讨厌晚晚,讨厌她跟那个人生的女儿,他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又要不听话?”
不知回忆起什么,她似乎受到了极大经吓,放开晚晚就要走,可衣袖被人紧紧拽住,晚晚恶狠狠的瞪向上官霖:“禽兽不如的东西!休想抢走我娘亲!”
好一个禽兽不如。那个瞬间上官霖是真的动了杀意,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晚晚,而后就被苏解语死死抱住:“求你了,不要同她计较,求求你。”
上官霖巍然不动,眼神冰冷的看向晚晚,良久才道:“若不是解语,你已经死了几百回。”
那日之后,每当晚晚做噩梦总会梦到那双眼睛,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如刀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