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敝履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海瑟尔醒得很早。

这天是休息日，他和薄祈熠都不用再忙工作上的事情了，两个人昨天晚上睡觉前就约好，上午要睡到自然醒，下午再一起去约会。

不过话是这么说，被工作养成的强大生物钟还是让海瑟尔在人造太阳的第一缕光芒照进起居室时醒了过来。

他含糊的睁了睁眼，人造太阳微弱的光穿过昂贵的智能玻璃照在他的眼睑上，让他不由得拉高了身上轻薄的被子，挡了挡那光，整个人下意识地向背后靠过去，想蹭一蹭薄祈熠。

但这一次，以往那个熟悉的身躯却并没有在后面撑住他的身体，反而让海瑟尔往后靠时直接躺倒在了床下。

这下海瑟尔因为早起还浑浑噩噩的大脑一下子清明了，他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环顾一圈，这卧室里空空荡荡，哪还有他的爱人。只有身边的被子卷着，看得出来昨晚有人睡过。

海瑟尔半眯着眼，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子，被窝里还有点温度，说明另一个人起床也不久。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松了口气，披上衣服，趿着拖鞋去卫生间里打理好了自己，然后出了卧室开始找人。

一楼的厨房里虽然没人，但自动做餐的程序已经被人工设定好了，智能管家小海正挥舞着自己短短的机械手臂在厨房里“耀武扬威”，不断向专门负责厨房工作的机器人发出些奇奇怪怪的指令。

“这个不能加塞拉果！海瑟尔主人不喜欢吃塞拉果！”

“不要太辣，也不能太烫，小海会时刻监督厨房烟尘！”

“我吃塞拉果。”海瑟尔倚着门无奈地说，“不吃塞拉果的是爸爸。”

小机器人回头，屏幕上的小眼睛变成了问号：“爸爸？”

然后它的程序很快又反应过来：“哦，您说的是是曼……”

它这句先生还没说完，根深蒂固的另一个程序就又蹦了出来，柔美的音乐顿时在厨房里响起，伴着小机器人跑调的歌声：“早上好~海瑟尔主人~~~”

“……森先生。”

两句话挤在同一时间从小机器人的发声系统里向外冒，莫名其妙的有了点滑稽的效果。

被它唱出名字的海瑟尔无语。

家里的这个小智能管家是在环球科技公司定制的，据说用了前沿研发的新型芯片，所以在送到家的时候他们就被告知，这种智能管家的程序设置会比市场上其他已经稳定了的智能管家更容易出问题。

小海也确实经常做出一些傻傻的举动，海瑟尔跟薄祈熠曾经说过一次，想把它送回环球公司维修，但薄祈熠觉得它能逗海瑟尔开心，就一直没让它再返厂。

这么看，是有点蠢得可爱。

海瑟尔在心里暗道。

确认了薄祈熠没在一楼后，他也就不再关心厨房里的这些事，又转身上了楼去找人。

最终海瑟尔在位于四楼屋顶的阳光房里找到了薄祈熠。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的丈夫正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不停翻看着阳光房里海玫瑰的种植情况。

听到背后传来声响时他也没有转身，任由海瑟尔从身后抱住他。

“说好要一起睡懒觉的，”海瑟尔把头埋进丈夫的后颈上，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倒不是为了解恨，反而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暧昧，含混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薄祈熠任他像只小猫一样在自己背上撒野，一边摘下了手套，单手托住海瑟尔的身体，把人背了起来。

这间阳光房的房顶是斜的，本来就比较矮，兼之薄祈熠身形高大，站起来的时候他和海瑟尔的脑袋都快要挨着特殊玻璃制成的透明屋顶了。

所以当海瑟尔拍他肩膀时，他就重新弯下身子，把背上的人轻柔的安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虽然薄祈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海瑟尔被他温柔地放下自己的动作给讨好了，他眯着眼在日光下笑起来，声音也清晰起来：“快回答我，你怎么起来的？我找你找了好久哦。”

“今天早上接到一个电话，就醒来了，”薄祈熠一边回答，一边照顾着手下的玫瑰。他有副好样貌，眉目俊朗，当他专注地看着那丛海玫瑰时，更显得情意切切，“我睡不着。”

“哦。”海瑟尔轻轻应了一声，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完全回应了他提出的疑问，但又似乎缺了点什么。不过作为一个自诩优秀的新婚丈夫，海瑟尔没有再追问那是什么电话，而是压下了心头那一闪而过的奇怪，重新笑嘻嘻地将手放在了薄祈熠肩上，“你快点弄完，然后我们下午还要去约会。”

薄祈熠手下的动作不停，海玫瑰蔚蓝色的花瓣在他的手指间不断滑过，花瓣的白边宛若丝带，层层垒叠成海水拍击下的白沙，内层的花苞在太阳下光彩流转，蓝得触目惊心。

这丛海玫瑰是一年前才在亚特兰蒂斯展会上展出的品种，名字就叫“海浪白沙”，不仅十分美丽，价格也十分昂贵。

海瑟尔家境优越，但没有种植的天赋和爱好——事实上，他甚至可以算是一个“植物杀手”，从小摧残过的植物不计其数。这丛海玫瑰不是他买给自己的，而是专程买来送给薄祈熠的新婚礼物。

薄祈熠果然十分喜欢，将这丛玫瑰照料得很好，哪怕他不在家时，也常常远程遥控着家里的机器人来照顾。

这种用心程度甚至一度让海瑟尔有点吃醋，不过一想到让薄祈熠这么珍惜的是自己送给他的礼物，也就自己把这点小小的醋意熄灭在了萌芽之中。

修剪好了海玫瑰，薄祈熠这才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来，蹲在海瑟尔坐着的长椅前，等他重新爬上自己的背。

海瑟尔其实也不是经常让薄祈熠背他，刚刚只是想撒撒娇，平时他自认还是个非常体贴的另一半。

但这会儿丈夫都把背送到面前来了，他就从善如流地爬了上去，搂主对方的脖颈。

薄祈熠轻声笑了笑，站起身来，稳稳的背着人往出走，调侃道：“小树懒。”

“我才不是小树懒，”海瑟尔抱怨道，在薄祈熠站起身的那一刻，他有点失重的感觉，因此，双手用力搂紧了他的脖子，“我是你的……”

后半句被淹没在嗫嚅着的唇齿间，薄祈熠见他他半天都没哼唧出声，问他：“你是我的什么？”

海瑟尔趴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公！我是你老公！”

薄祈熠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海瑟尔的前胸贴着他的背，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这种触感令他无比安心，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天上的月亮，被包容在薄祈熠这湾浅浅的静水里，然后微风轻拂，水面泛起涟漪，月亮也跟着颤了颤。

只是海瑟尔的好心情也就到这会儿为止了。

薄祈熠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他们的互动，海瑟尔从薄祈熠的背上又爬下来，还没站稳就看到他的丈夫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表上的那通来电，然后又抬眼看了一眼他。

海瑟尔同他结婚才两周，但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他知道这是薄祈熠想要私下去接电话的模样。

“你接吧，”他轻声道，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丈夫，“我先下楼去喝点水。”

薄祈熠没说话，凑过来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作为抱歉与安抚。

海瑟尔冲他简单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下了楼，小海刚好从厨房出来，一见到海瑟尔便迎上来，屁颠屁颠地要给主人服务：“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很么都可以哦~”

“给我倒杯水。”海瑟尔说。

小机器人就又一蹦一蹦的去给他倒水。

海瑟尔端了杯子，心思却还留在楼上。

他总觉得今天薄祈熠的心情不大好，无论是早早的起床，还是独自一人在阳光房里修剪玫瑰，都有些跟以往不同。但是薄祈熠对他的态度又同以往一样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毫无二致。

或许是工作上的事情吧，海瑟尔想，他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能够困扰到薄祈熠了。

在他心里，他的新婚丈夫同他父亲一样，都是强大而坚定的存在。这样的人很难被撼动。

正想着，薄祈熠下楼了，他看到海瑟尔时眉宇间多了一丝歉意：“抱歉，”他说道，“工作上的电话，有点急事需要我处理。”

海瑟尔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来问他：“要我帮忙吗？”

“不用，”薄祈熠说，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着，但对海瑟尔说话时非常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你……自己去逛街可以吗？我得留在书房里，跟他们开个会。”

“当然可以。”海瑟尔应道，看到丈夫眉头不展，他凑过去轻轻拉了拉对方的手，安慰道，“不用顾忌我，有工作就去做吧，我可以去找约书亚他们玩。”

薄祈熠还想说点什么，海瑟尔就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嘘——好啦好啦，今天没关系，但是明天你的时间还得是我的！我好久都没回家看过爸爸啦，你一定要陪我回一趟！”

“当然，”薄祈熠垂下眸，应下了小丈夫看似调皮实际上暗含着体贴的要求，“明天我的时间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