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敝履 第1章 第 1 章

研究所今天也如往常一般平静。

最近正值换届，亚特兰蒂斯作为联邦的首都星，背地里正风起云涌，但这一丝风和一片云都没有吹进历史研究所中。这个虽然处在政治中心，但是总部常驻人员较少的研究所里今天也不算热闹，大家都在埋头忙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人关心联邦中心的各种势力在背地里如何角力。

海瑟尔把光屏上的资料整理好，锁了自己的虚拟办公台，才起身往出走。

他今天下班得稍微有点晚，这会儿人造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天边几丝云被染上浅浅的橙色。

“要走了吗，海瑟尔？”

离开研究所前，大厅里的同事纪临安看到他，同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是的，临安，你呢？今天还要在研究所里加班吗？”海瑟尔也笑着回应道。

他和纪临安比较熟悉，两人是校友，也都是常驻在总部的研究人员，刚刚一起参加了一个关于古文字破译与比对工作的研究小组。

同事叹口气，给他看自己光脑里投影出的图案：“唉，我也想啊……这不，刚刚廖老师给我发过来的活儿，还得赶紧做呢。”

海瑟尔就看了一眼，那是个倒三角模样的图腾，他似乎曾经在某个已经灭绝的古文明遗址的壁画上看到过，这类文明在联邦被统称为域外文明，不在他的研究范围内。

“那你加油呀。”海瑟尔说着冲纪临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脸上还笑出个浅浅的酒窝。

他年纪不大，但生得着实隽秀，标准的首都口音，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有点轻微的含混，带着些独有的温柔。

纪临安冲他一笑，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在研究所里都泡了好几天了，家里人肯定都很希望你早点回去。”

他们跟的组最近在一项破译研究上有重大进展，因为涉及到机密文件和全息会议，因此三天都没能回家，天天都在所里同远在另一个星系上的老师和同事一起加班。

“是啊，”提到家里人，海瑟尔的脸上又浮现出甜蜜的微笑，“不过最近他们也忙。”

纪临安没问他家里人在忙什么。

所里的同事都知道，海瑟尔·曼森属于英年早婚的那一类，在平均结婚年龄越来越高、结婚率越来越低的今天，海瑟尔刚出校门就和人做了婚姻登记。

他出身首都星名门，这桩婚姻却难得不是强强联手，听说他的丈夫是萨博星出身的穷小子，这几年才在亚特兰蒂斯政坛上崭露头角。

同事们还知道，这对夫夫感情很好，纪临安就撞到过好几次海瑟尔的新婚丈夫在下班之后过来接他，对方常常是西装革履，极为耐心地等在研究所大厅里，见到海瑟尔时脸上就露出一丝笑，任谁见了都觉得他们恩爱。

海瑟尔同纪临安又礼貌地道了别，才从研究所里离开，走到了研究所门口的公共停泊区。

刚刚出门时，他已经远程摇了自家的飞行器过来接自己，这种飞行器全程依靠人工智能驾驶，能自主规划路线。但这会儿是下班时间，因此不像平时那样快捷，需要等上个四五分钟才能过来。

海瑟尔就干脆站在高处看看风景。

时值亚特兰蒂斯的冬天，这座星球同人类从前的母星构造很像，气候也差不多。

他所在的首都历史研究所正位于亚特兰蒂斯最核心的区域——帕拉丁区，这里四季温暖，冬日很难见雪，因此首都气候局偶尔会在冬天人工降雪。今天正值降雪日，细小的雪花轻巧地从空中落下，纷纷扬扬地洒了一地，将首都星钢铁森林一般的中心区变成了银白的世界，反射出细碎的微光，倒是契合了那句著名的、游吟诗人描绘亚特兰蒂斯星的短诗：

“镜子和碎沙/都是亚特兰蒂斯的/星星”。

这首诗出自旧星历的最后一个伦德勒年，诗其实写的并不怎么样，全篇不知所云，云里雾里，名字也起的很俗——因为不会起名，而将首都星亚特兰蒂斯的名字直接用作名字的现代诗歌实在太多了，所以连那本公认编得乌七八糟的《旧星历名诗大全》都没把它收录进去。

但写这首诗的人身份很不一般，因此它非但没有被淹没在一众名为《亚特兰蒂斯》的平庸诗歌中，反倒脱颖而出，成功让文艺青年们摘下了首句“镜子”一词，给首都星亚特兰蒂斯安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外号——“镜子之城”。

海瑟尔也不清楚这首诗讲的什么，他能想得起这个，不过是因为这诗太有名。

现在，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倒是觉得“镜子之城”一词用来形容冬日的亚特兰蒂斯，再合适不过。

漫不经心的思绪到这里打住，海瑟尔正准备再抬起手腕看看自己的飞行器到了哪里，却突然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晃了一下眼。

来人脚踏一双黑色短靴，一件灰色大衣，一条方格围巾，戴着一副时下很难见到的银框眼镜，见到海瑟尔时，他脸上露出点淡淡的笑容，一切都恰到好处。

“秦学长？”海瑟尔显得很是惊喜。

被他叫做学长的年轻男人步伐一顿，随后快步走了过来：“曼森学弟。”

“你是来这附近办事……啊，看我这记性，”海瑟尔话问到一半又被自己咽了回去，显得有点懊恼，“财政部最近搬到附近了，我都给忘记这事儿了。”

“也是刚搬不久，”男人道，“学弟现在是下班了吗？在等飞行器？”

“是的，学长呢？也是刚刚下班吗？”

眼前的年轻男人微微颔首，又道：“刚好碰到学弟，我这里有件事还要通知你呢，今年我们读书会准备在首都星办同学聚会，

聚会地点和时间都已经安排好了，请柬会在这两天发给学弟的，可以带家属，记得来哦。”

“好啊，”海瑟尔一口应下，“我会同我丈夫说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非常自然，提到爱人时脸上还有点甜蜜的微笑。

那个秦学长看了他几眼，轻轻一笑：“如果薄先生到时候有时间，你也愿意带他来的话……当然可以。”

*

同秦学长的偶遇没有耽误海瑟尔回家，他的婚房在东区边缘，与研究所地处的帕拉丁区相邻着，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他到家的时间也跟平常差不多。

一踏进门，屋子里的智能家居随着主人的进入全部自动开启，小机器人迎上来替海瑟尔将他的大衣收好。

海瑟尔轻轻摸了一下小机器人的头，这个看起来还挺蠢萌的小管家立刻在自己的屏幕上映出一张可爱的笑脸：“欢迎主人回家:）”

接着不等海瑟尔发问，它又用年幼的电子音报出一连串信息：“今日星网优选已送达，卧室、起居室清理完毕，晚上天气预报雪，屋顶已经开启自动清洁防护功能——小海今天也有好好管家哦~”

“乖。”海瑟尔漫不经心地听着，往室内走着的时候随意夸了一声，小机器人立刻一本满足地欢呼，然后就坠在他后面做跟屁虫。

海瑟尔无奈地笑笑，他习惯性地先上了二楼，本以为家里没人，却迎面碰上了一个黑影。

“唔——！”

被吓了一跳的海瑟尔在楼梯上后退了一步，差点一脚踩空，还是眼前的黑影伸出胳膊捞了一把他的腰，才把人拉回到自己怀里。

他这一伸手，海瑟尔就知道是谁了，他没有再躲，反而凑上去让双臂也环住对方的腰，头埋在对方的胸膛里，轻声抱怨：“你怎么不开灯啊，吓到我了。”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胆小，”被海瑟尔抱住的黑影笑起来，把人搂得更紧了点，凑过来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不起，小王子。”

灯光随着他们的说话声缓缓打开，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二楼。

海瑟尔从对方的胸口处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点笑。

是他的新婚丈夫薄祈熠。

说是新婚，但两个人最近这段时间聚少离多。

海瑟尔在研究所里同德高望重的老师们开会讨论时，薄祈熠在另外一个星系也忙着自己的工作，都是今天才回到家中的。

“真奇怪，”海瑟尔说，“你回来了，我就觉得好冷。”

其实这屋里安装了四季恒温的系统，是不会有太大幅度的温度变化的。

薄祈熠知道海瑟尔这么说是在撒娇，他把人抱起来走了几步，随后带着身上的小王子一起倒在柔软的长沙发里。

他们家二楼的沙发是新材质，弹性和柔软度都是一流，人陷进垫子里时仿佛置身云层。

海瑟尔被薄祈熠抱着倒在他身上，对方还扯下了沙发背上的一条小毯子，拢在他背后，问他：“好点了吗？”

肌肤相贴，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传来，再加上背后柔软的毯子，海瑟尔忽然就觉得过去几天分别时的思念被抚平了。

“我太好哄了。”他自夸道。

“是的，”薄祈熠附和道，完全是在助长爱人的骄傲气焰，他比海瑟尔年长几岁，气质也更成熟一些，此刻这个成熟男人搂着小丈夫的腰同他温言细语，动作珍惜，仿佛珠玉在怀，“你最好哄了。”

星际架空背景，但是很遗憾作者的想象力和知识水平不够，因此只能基于现实的体制与科技发展描摹大概的时代背景。

希望大家能喜欢海瑟尔和薄祈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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