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敝履 第10章 第 10 章

前往潘托奥斯星的旅程前半段非常平静。

海瑟尔其实也算是联邦航旅的常客。

在结婚之前，他经常乘坐星际飞船往来于海蓝、深蓝和首都星这三个行政星域，洛林德行省也去过几次，不过独自前往位于联邦中部的空河行省还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别担心我，我会想你的，爸爸。”

上午时分，约瑟夫前来停泊区送儿子离开。

他今天也穿得非常英俊，让海瑟尔前来送别的朋友，比如梁湉，都多看了好几眼。最夸张的是还有陌生人试图上前搭讪。

“当然要想我，小王子，”约瑟夫道，他和海瑟尔拥抱，轻轻拍了两下儿子的后背，“你在潘托奥斯星的住处我拜托一个朋友帮你留意了，我把他的星网账号给你，记得到了之后联系他。”

“廖老师说让我先住在研究所附近的宿舍，”海瑟尔说，“我觉得这个提议也挺好的，毕竟我在潘托奥斯星只是待到项目结束，没有常住的打算。”

约瑟夫也不强求他接受自己的好意：“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如果买的房子不想住，换掉就好。”

约瑟夫事务繁忙，很快就告辞了。

接下来是朋友们的时间，原本说好要过来的约书亚临时有事，梁湉和廉修齐两个人来送他。

海瑟尔同他们一一道别，还收到了约书亚托梁湉给他送来的小礼物。

登机前，他将手放在薄祈熠的手心里。

男人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他，将他的手指珍重的捏在手中，轻轻摩挲：“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小王子。”

“我本来就什么都很好了，”海瑟尔笑吟吟道，不想在分别的时候留下哭丧着的脸，“我有爸爸，有朋友，还有你，亲爱的。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幸运了，尤其是你。”

薄祈熠今天看起来神色不太对，海瑟尔觉得那大概是分别的不舍，因此安慰他道：“我们很快就会又见面了。”

他的丈夫模糊地应了几声。

他们最后在停泊区通往飞船机舱的栈道口吻别，完全无视了周围来往的行人，海瑟尔虽然心里也舍不得薄祈熠，但他依然笑得很是灿烂，梁湉替他们拍了照，说等会儿就发给他。

“甜蜜得我都想要谈恋爱了。”她形容道。

然后海瑟尔就登上了往来于潘托奥斯和首都星之间的远航者AK1-05号飞船。

这艘巨大的跨星域飞船是环球科技公司的杰作，运行稳定，性能优良，因此被空管局采购了很多批次。海瑟尔今天乘坐的这一艘远航者应该是较为早期的版本，因为当他登上飞船时，安检还采用的是最传统的那种扫描门式。

海瑟尔抬头看了一眼这种扫描门，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往飞船内走。

他买的是商务舱的票，用了自己在联邦航旅公司的VIP卡，因此服务人员的态度颇为热情，把人引到位子上坐下之后，立刻殷勤的替他端来饮料和甜点，然后询问他要不要拉上隔音帘。

“暂时不需要。”海瑟尔微笑道，“谢谢。”

“好的，如果您有其他需要，请随时通知我们。”英俊的空乘人员说道。

他走后，海瑟尔打量了一下四周。

环球科技公司的商用船舱向来设计的宽敞明亮，商务舱就更是如此了。

这里都是每排两个座位，每个座位都有专门的透明隔音帘，虽然不能做到完全隔音，但在安静的宇宙环境中，拉起帘子睡一个好觉还是足够的。

所有座椅的最前面放置着一个较大的星网投影仪，用来播报即时新闻。由于他们进行的是跨星系航行，在途中有一段时间星网信号会变得微弱，因此即时新闻的播报也是很多乘客用来愿意打发时间的一种消遣。

当然，如果乘客并不想看新闻，只想要娱乐，也可以打开每个座位前面配备的定制投影器，同自己的光脑对接，将座椅内部变成一个小小的办公台或者影音室。

海瑟尔上飞船时相对晚一点，商务舱里已经稀稀拉拉的坐了一些乘客。其中大部分人都拉上了隔音帘，几位年纪稍长的旅客甚至已经闭起眼开始休息了。

看来去潘托奥斯星的人并不多。

海瑟尔想。

往日里他从亚特兰蒂斯出发去海蓝星时，即使是商务舱也永远坐得满满当当，很少出现今天人这样少的情况。

他也没有什么倦意，就干脆靠在椅背上刷星网。

这会儿的信号不太好，新的动态都刷不出来了。海瑟尔就从昨天的那几条开始往前翻。

朋友们的生活看起来都很热闹，约书亚最近新得了一只爱宠，天天在网上发宠物犬的各种萌照，特奥应该是在憋论文，星网账号上总是不同的打卡日记。薄祈熠不怎么用星网，海瑟尔点进去他的账号里，发现他最新的一条动态还停留在他们结婚的那天，没有文字，配图是一条系统的婚姻登记成功提示。

约瑟夫的星网账号则设置了私密，连海瑟尔都没有权限查看。他曾经因此好奇地问过约瑟夫，却没有得到解释。

而海瑟尔自己的最新动态则发表于一小时之前，他当时拍了一张亚特兰兰蒂斯停泊区的照片，远方就是他现在乘坐的远航者AK1-05号。

【出发。】

他在账号中这么写道。

还没有新回复。

可能是因为信号的原因没有接收到。

星网上没什么可看的动态了，海瑟尔关掉了手腕上的光脑，自己拉了隔音帘，准备开始睡觉。

但还没等他拉上帘子，商务舱最前方配备的虚拟屏幕里就突然开始播报起了亚特兰蒂斯的一则突发新闻。

西装革履的主播拿起稿子之后微微一顿，随后快速浏览了一遍，极有专业素养地开始播报：“下面是一条突发新闻，曼森家族掌舵者、海森能源现任董事长、前内政大臣约瑟夫·曼森涉嫌逃税与滥用职务等罪名遭联邦税务局（NRB）指控，其位于日落大道的住处已于亚特兰蒂斯时间今日上午被NRB封锁……”

视频画面里，那栋熟悉的建筑现在已经围满了记者，各式各样的机器摄像师们包围着前天海瑟尔还在里面陪小狗肆意取闹的宅邸。

海瑟尔如遭雷击。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前的水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声音极大，引得周围的旅客——甚至是那些拉上了隔音帘的旅客——都向他看过来。

“……”

海瑟尔动了动嘴唇，面对着其他人奇怪的目光，他双手颤抖，头脑空白，几乎不知道下面要做什么。

“……抱歉。”他小声地、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商务舱的旅客们大都对他人的私事不感兴趣，见海瑟尔魂不守舍的模样，好几个都兴致缺缺的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入进了自己的事情。

坐在他前方的旅客是位年纪很大的老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但人还算热心，冲着海瑟尔说：“年轻人，你先坐下来。”

海瑟尔这才发现自己是站着的，他跌落回座椅上，又去看最前方的虚拟光屏，这时主播早就已经播完了刚刚的稿子，又开始播放起潘托奥斯星的天气状况。

“预计潘托奥斯当地时间明天会有沙尘伴随雨雪……”

“我刚刚……好像幻听了，”海瑟尔茫然地抬头，对他座位前面的老人道，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我刚刚听到新闻里主播说，约瑟夫·曼森被……？”

后面的话停留在他口中，实在讲不出来。

老人“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是海瑟尔·曼森。”

他说得十分笃定，仿佛认识海瑟尔一样。

然而海瑟尔却知道，自己并不认识前座的这位老人。

老人没等他再说话，又道：“你刚刚没有听错，年轻人，你的父亲约瑟夫·曼森先生出事了。”

海瑟尔脑子里“嗡”了一声。

他手脚冰凉，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放。如果说刚刚是巨大的震惊笼罩住了他的感官，那么现在就是巨大的恐惧攫取住了他的心神。

海瑟尔今年二十六岁，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看到父亲的名字以如此的方式出现在新闻中，在海瑟尔的印象里，约瑟夫在外是一个受人尊敬、成熟稳重的男人，他为此而骄傲，并且深深的将一个强大的、近乎无所不能的父亲形象印在了心中。海瑟尔从小失去了母亲，是约瑟夫将他一手带大，他就是支撑起海瑟尔生活的一片天。

“我得，回去……”

指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在这时带给了海瑟尔一丝冷静。

他先是磕磕绊绊地在脑海中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后立刻坚定地重复道：“我得回亚特兰蒂斯。”

空乘人员此时已经赶到了这里，刚刚替他收拾完了地上狼狈的液体，听到海瑟尔这么说，他面含疑惑，但依然态度良好的做着说明：“先生，我们已经驶离了首都星域，不能再回程了。”

海瑟尔知道这是联邦航旅的规矩，他也无意为难空乘人员，让全飞船的乘客陪他浪费时间。

他打开自己光脑的虚拟投影，在卡证那一栏里找出了联邦航旅的VIP卡，以及自己的驾驶证，眼神因极度的冷意而清醒：“我要申请特殊权限，我拥有联邦最高等级的驾驶证书，被允许驾驶军用及民用机甲，以及不限型号的飞行器，你们的飞船可以在接近下一个行星时让我驾驶逃生用的飞行器离开这里，并且替我安排最近的航班返回亚特兰蒂斯。”

空乘人员被他这通发言惊呆了，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有点犹豫的看向海瑟尔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VIP卡。

“这张卡的编号是S035，签发者是联邦航旅的现任董事长科里·奥兰德先生，”海瑟尔补充，“我想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可以致电奥兰德先生，情况我可以向他说明。”

感谢少女攻是世界瑰宝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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