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味雅居是一家开在老城区旧巷的私房菜馆,几户住宅打通的长院跟七零八碎的小店混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好在这里虽然杂乱却并不吵闹,人流量没那么大**工作也做得很到位,刚好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院子里的花草长出幼嫩的绿芽,不算大的池子里还有几条正在嬉闹的锦鲤,他们定好的位置就在旁边。秦妍显然是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遭,里面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机位。
于舒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祁煜解释这些机器。
如果祁煜知道他们在恋综的碰面不是巧合,甚至连他参加录制都是秦妍跟何津廷有意促成的,一定会不高兴吧。
眼前的汤盅还冒着热气,不同于这一带爱吃辣的口味,上层的油已经撇过,小火慢炖出来的奶白汤汁香而不腻。
服务员一边上菜一边介绍菜品的特点,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
整个过程里于舒悦都小心翼翼的打量祁煜,直到服务员关门离开也没能缓解她心里的忐忑不安。
早就知道实情的祁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看向她眼神里满是疑惑:“L市还有这种菜系?”
于舒悦堪堪回神,试探的说:“他们家的厨师都是专门请来的老师傅,做本帮菜几十年了,每次妍妍嘴馋的时候都会叫我陪她来吃。他们家虽然看起来不大起眼,但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到的。听她说找一家这么地道本帮菜就废了好大的力气。”
秦妍的祖籍虽然在这,但前十几年一直生活在B市,直到秦母过世才跟着秦父回到这边。对比土生土长的L市人,秦妍的口味明显要更清淡一些。
这事祁煜也是知道的,原因无他,当时那群费劲巴拉找私房菜的人里也有何津廷一个。
“这件事我听阿尧说过,当时他为了找这家私房菜逃课被他爸抽的三天都没下来床。听他说,要不是看在他是关照妹妹的份儿上估计他爸还能打的更狠。”
阿尧,是何津廷的小名。
虽然于舒悦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结合他后面说的话就不难猜出这个人是谁。
她顿时觉得天气都变得格外晴朗,起身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满脸期待:“现在正是吃笋的时候,这道腌笃鲜是我最喜欢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厨师的手艺的确很好,咸肉的风味浓郁却不会掩盖住春笋的鲜甜。祁煜点点头:“难怪你喜欢。”
这下她算是彻底放心了,正打算给自己也来一碗,祁煜已经先一步拿着汤勺动作起来。
于舒悦美滋滋的坐在椅子上,多亏这里的椅子没那么高,不然她藏在桌布下的双腿早就该晃起来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着说着,祁煜突然问:“你小的时候都做什么?”
于舒悦正在夹虾仁,听他说完把筷子放下,仔细回想着说:
“其实我小的时候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老家的孩子都是散养着长大的,基本上就是下河抓鱼爬树摘果子什么的。我不喜欢跟小孩子凑在一起,也就没怎么参与过。奶奶带着我出门一趟也不方便,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会请邻居帮忙带回来,所以我在上小学之前几乎没怎么进过城。”
祁煜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好奇的问:“那你每天都做什么?”
“平时跟她一块收拾收拾屋子,没事做的时候就去学校听老师给大一点的孩子讲课,再或者坐在大树下面听她跟其他婆婆讲点乱七八糟的故事。”
于舒悦耸耸肩一脸无奈。
老人嘛,大多都反对唯物主义。
小的时候她基本上就跟着奶奶在院子里待着。家里的地都租给了其他人,可老人家是闲不住的。裹着小脚的老太太今天架起笼屉摘榆钱蒸饭,明天在院子里松松土浇浇地,时不时地还要到山脚下捡点树枝当柴火。
刚开始的时候于舒悦总是在邻居家等她回来,可没几个月她就怎么也不肯再去邻居家,抱着奶奶的背篓哭的险些背过气去。老太太知道她这是被扔怕了,生怕哪天奶奶也像爸爸妈妈一样走了就不回来。
刚巧她也走不快,还不如就由着她。之后镇上的人就能常能在路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老太太背着背篓慢悠悠的走,一个小不点拖着篮子不肯让人抱,一老一少倒也十分合拍。
渐渐地,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于老太太家的孙女是个离不开人的小尾巴。
于舒悦对奶奶的感情很深,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声音里藏着数不尽的依恋。她描述的很详细,祁煜听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她小时候的样子。
站起来还没有灶台高的小姑娘,手里拿着跟她差不多大的篮子,由春至冬,摇摇晃晃的跟在奶奶身后。
“老人家都是这样的,她一定很疼你。”祁煜附和着,眼中溢满了柔情。
他想起他的外婆,那是位名声在外的老教师,她的一生几乎都是在育人中度过的。在外人眼里严肃的老师回到家里也像个寻常老太太似的给自己的外孙讲一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传说。
有些瘦弱的身躯,却承载了他所有的依靠。
抛却那些隐藏在这顿饭背后的目的,不去刻意的寻找话题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反而更接近原本的自己。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一顿饭下来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次。
于舒悦拿着东西出去的时候祁煜正在跟服务员说话,她假装没看见,等他回来把手里写了To签的书递给他:“你也太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了。”
祁煜坦然:“本来想去结账的。”他之前跟何津廷来过,知道这里的消费不低,总不能出来约会都让女孩子买单。
“说好了我请你吃的,当然要防着你这一手。”于舒悦轻哼着摇头,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你技不如我”。
怎么比奶昔还像只小猫。
祁煜也笑,突然希望这一天的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打车的时候祁煜突然发现手机落在了店里,于舒悦只好自己先去巷子口等车。出租车已经停在路边有一会儿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于舒悦来回踱步心里有些着急。
要不还是跟司机师傅道个歉吧,她也好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手机里保存的东西太多祁煜的职业又特殊,万一是掉了也好赶紧想办法。
就在于舒悦做好决定打开车门准备和师傅道歉的时候,祁煜急匆匆跑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
于舒悦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车里好让他能坐下喘口气。
司机师傅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见状笑着摇头:“不碍事不碍事,你女朋友都不生气,我这个赚跑腿钱的人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舒悦被师傅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祁煜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放到中间,笑的客气:“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
师傅意会,这就是还在追了。
“女孩子嘛,矜持点也很正常。年轻人,可得有点耐心啊。”
“会的。”
祁煜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于舒悦却更觉得害羞,捏着书的手都跟着用力,恨不得能把窗户打开吹吹风。
没有女朋友就说没有,什么叫现在还没有,这不是逼着人家师傅乱想么。于舒悦低头,才不会承认她也有点乱七八糟的想法。
手里的书突然被抽走,一个小袋子被塞进来。
“你负责这个。”她错愕的抬头,祁煜仔细摩挲着手里的书,一脸的可惜“差点就皱了,也太不尊重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了。”
于舒悦笑着白了他一眼,这可真是活学活用,还知道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了。低头一看,手里的自封袋被绿油油的榆钱塞得鼓鼓囊囊的,榆钱独有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于舒悦瘪瘪嘴,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前面路口的地方有点堵车,司机师傅慢悠悠的跟在大部队后面,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于舒悦不着痕迹的往祁煜旁边挪了挪,小声的问他:“不是去找手机?怎么还买了这个呀。”
“从隐味雅居出来就能看见。”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想着刚才饭桌上她提起小时候的神色就想着买点回来吃个新鲜。没当着她的面买是怕她不好意思,东西到了眼前就不一样了。
见她说句话还像个小贼似的偷偷摸摸祁煜也乐得配合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等明天做给你吃。”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本是暧昧十足的一个动作却带的她眼底都泛起湿意。
“祁煜。”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我有点想她......”
低低的气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心里的思念和鼻腔的酸意齐齐涌上,于舒悦咬着牙还是阻挡不了热意涌出。祁煜没来得及退回去,鼻尖被一颗滚烫的晶莹砸中,不知灼伤了哪里。
原本放在口袋里的纸巾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摸索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司机一眼,然后用手指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乖,你开心一点。奶奶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难受的。”
祁煜突然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决定,从录制到现在,他好像总是在惹她哭。
于舒悦就是提起奶奶的时候情绪起伏大了点,再加上被他的小惊喜一招惹就有点绷不住,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察觉到祁煜的无措她还觉得有点尴尬,平心而论她真的不是个爱哭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一对上他泪腺变得发达起来。
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暂时的让泪腺失灵一段时间啊。
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