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竹安然将信读完,手臂却忽地吃痛,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霍间重。
“怎忽地如此用力?”
“‘阿竹,阿律又托我将此物交给你,他说耳铛上的红石在东羌代表自由与爱。’”霍间重冷着声音将写在信背后的几行小字读出。
沉竹听后方将信翻转过来去看,她不曾想到这次屈卢律也会托梁朵前来传信。
随后沉竹看向霍间重,向他询问那对耳铛的去向。
霍间重不紧不慢地把伤口上好药,又重新缠好了绷带,在这之后方才起身从一边将信中提到的那对耳铛取了过来,放到了沉竹手中。
这对耳铛和先前沉竹收到的项链一般,都是她在燕京城中不曾见到过的款式,尤其是那一对红石,晶莹剔透地坠在下面,极为好看。
“信上说‘又’,屈卢律先前也托梁朵给你带过东西?”
“阿朵与阿律一直有来往,只是这两次我与阿朵传信,她总会捎些阿律的话给我,我也并未把这些话当真。”沉竹说道此处,莞尔笑了出来,“不过这对耳铛的红石我倒真是喜爱。”
霍间重错开沉竹看向他的眼神,将一边矮柜上打开的药罐重新合上。
“药已上好,天色不早了,你该休息了。”霍间重边沉声说着,边起身将屋中还开着的窗关上。
“让那人带走尸体,终是不能解决问题,之后我们回京,定会被人知晓我还活着的事实,到那时该如何做?”沉竹拉住霍间重的手,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
“等到我们回到燕京城,我会派出些人去家附近守着确保你的安全。”霍间重说完,将沉竹握着他的手松开,轻放回了床榻上,“你伤还未好全,该小心些,今夜军营中还有事,我便先走了,明日一早,霍任芙会来陪你。”
“我知晓了。”沉竹不再看霍间重,冷了几分语气答道。
次日,兴许是伤还未好全,天光过了大半沉竹方才睁眼。
霍任芙撑着脑袋靠在一侧,见沉竹醒来,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
“嫂嫂醒了,此时约莫到了正午,嫂嫂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帮嫂嫂买些回来?”
“我现下刚醒,不甚有胃口,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我。”
“嫂嫂跟我客气些什么,只是嫂嫂如今伤还未好全,还是要吃些东西补补身子才是,我先去让外面的人准备些吃食。”霍任芙边说边就要起身,行至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身看向沉竹接着说道,“对了,兄长托我将这些东西交给嫂嫂。”
霍任芙说罢,从屋中桌上拿来一个木匣,交给了沉竹。
“是兄长今晨方拿来给我,看上去十分匆忙。”
“今晨?”沉竹有些疑惑,霍间重昨夜不是跟她说要去往城外的军营,怎能在清晨抽出时间来回到饶城,来到这间客栈之中。
“确是今晨。”霍任芙边说着,边替沉竹将那只木匣打开,“这些时日边境的战事似是不那么紧急,他已不像前几日那般日日夜里都要前去军营,嫂嫂病的这些时日里,他几乎每日都在嫂嫂的床前守着,等着嫂嫂醒来。”
霍任芙的话说完,木匣也已然打开,木匣之中放着好几对耳铛,和许许多多的红色的或是实心或是晶莹剔透的珠子。
“这些珠子倒是好看,等回到燕京,可寻师傅用这些珠子打些首饰。”霍任芙说着将手中拿起的珠子放回木匣中,“嫂嫂先看着,我去给嫂嫂找些吃食来。”
不等沉竹回复,霍任芙便离开了房间,剩沉竹一人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木匣里这些红灿灿的首饰。
为了尽量不牵扯到伤口,沉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拿起了放在木匣中了一对耳铛来看,耳铛的样式算不上十分特别,却倒也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除去下面坠着的那点水红色的玛瑙,便再无多余的装饰,算得上素雅。
沉竹看着这一整个木匣的首饰,不免失笑。
方才霍任芙同她说的话,她记在了心上,她想要快些回到燕京城,看看这满匣的红珠能做出些怎样的首饰来,又该如何同府上那些做好的衣裳相匹配。
不一会儿,霍任芙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
“嫂嫂可要喝些热粥?这客栈的吃食做的很是不错,陪嫂嫂的这些时日,我尝了不少这客栈厨房所做的吃食,这碗瘦肉粥的味道很是不错。”霍任芙说着,用舀起了一勺粥,吹凉,送到了沉竹跟前。
看着霍任芙的笑颜,沉竹没理由再拒绝,想抬手接过霍任芙拿到眼前的调羹,却还是吃痛,只得低头喝下了粥。
“这粥的味道的确不错。”
“嫂嫂喜欢便好。”
沉竹与霍任芙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可霍间重却迟迟未到。
“可是出了什么事?”沉竹向霍任芙询问道,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昏睡,对外面的阵势都不甚了解。
“是将军刚收复的那座城池有乱军来扰,将军一时间难以脱身,便托我来给夫人和小姐传信,叫夫人与小姐莫要多做等待。”
前来传信的侍卫还穿着铠甲,霍任芙见状向沉竹说道:“既如此,我便在此处陪着嫂嫂可好?”
“我自是愿意你在身边陪着,只是饶城的兵力到底是有些单薄,长此以往到底是难以支撑,该想些别的法子才是。”
“嫂嫂不是说,我们马上便能回到燕京城?可是饶城现有的这些兵力连这些时日都难以支撑?”
“那座新得来的城池守军自是不足,只饶城一座城池的兵力自是难以守卫两城,要寻来些更多的兵马才是。”沉竹思考着,叫来了方才前来报信的侍卫,吩咐道,“叫上如今手中没有差事的手下将将军助国收复失地的消息传出去,若是可行要传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要传到燕京城中百姓的耳中,更要传到昭王的耳中,他如今刚坐上那皇位不久,手中没有诏书难得安稳,定会顺应民意派兵来援,等到那时我们无需遮遮掩掩回到燕京,燕京自会有人派人来迎。”
“可是嫂嫂先前不是说,那昭王同覃国站在一处,他可会为了他眼中那区区民意就同覃国交恶,派兵来援?”
“此计若是能成自是最好,若是昭王迟迟不派兵前来,那座新得来的城池定是难以守住,我们也只好趁昭王前来搜寻你我的亲卫找到此处前,尽快从饶城离去,且要尽量抹去我们在饶城待过的踪迹,以免拖累顾老大人与涟涟。“
“嫂嫂既已想好,便按嫂嫂所说去办。”
见那侍卫得令退下,沉竹同霍任芙问道:“这些时日可有医士前来瞧病?我身上的这些伤何时才能好全?”
“嫂嫂醒来的前一日,兄长曾遣医士又来瞧,那医士说嫂嫂身上的这些外伤约莫还要个四五日便可好全,只是会留下些疤痕,那医士说内伤要等嫂嫂醒来才能瞧得更真切些,今日有些迟了,明日我再找医士来给嫂嫂瞧瞧。”
“多谢芙儿。”沉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留下伤痕,“我身上的这些伤要快些好才是,不能再多拖下去。”
这场战事远没有那前来报信的侍卫说的那般轻巧,霍间重一连多日都在那座城池之中同从饶城借调来的那些兵力守城。
战况虽算不上惨烈,但每日攻城的士兵不止来自覃国一国,不分时段,不分章法的接二连三的攻击让守城的将士们日夜不得安宁,几日下来疲惫不堪。
“将军,这仗还有多久能打完?我已有多日不曾回家见过妻儿了。”士兵甲整理着刚染血的铠甲,向霍间重问道。
何日战事才能停止,霍间重并不知晓,只是知道这战事没办法一味地再拖下去。
“不如将军,我们弃了这座城罢,这座城中并无百姓,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战士乙看了眼坐在首位的霍间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老子好不容易将这城攻了下来,现在要让老子走,老子才不同意。”士兵丙忿忿说道。
“这座城紧邻饶城,若是这座城守不住,饶城之后动乱也会不止,这战事并非只是守城那般简单,更是关系到整个兆国。”霍间重手中擦拭着刀剑,沉声说道。
“将军说的没错,可此战既是关乎到整个兆国,为何只有我们几个兄弟来守?那时先帝新丧,当今掌权的那昭王来不及反应倒还可以理解,可如今丧期已过,那昭王对此事仍不发一言,莫是不那我们这些人的命当命?”士兵乙小声嘟囔道。
霍间重听后沉默,没再多说些什么,一旁的士兵丙听后也只是又端起茶水,轻哼了一声饮下。
“将军,我们眼下该如何办才好?”士兵甲向霍间重问道。
“再撑三日。”霍间重将手中擦拭好的剑重新收回剑鞘,“再撑三日,三日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返回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