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间 第56章 出城

“姑娘知道我的来意？”

“不知。”梁朵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袋子太小，不论是何来意，这点钱都不够。”

沉竹听后笑了出来，她心知的确如其所说，袋子里的银钱太少，但还是接着说道：“姑娘何不打开看看，再考虑一番？”

梁朵听后，抓起那桌上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出去碎银还混着几颗或大或小的金珠。

沉竹将带来的无用首饰都拿去当铺，还多亏顾涟涟拿来了两只钗，才让那袋子里多了几颗金珠。

“这只是定金，姑娘若是帮我做成此事，我自会给姑娘更多的酬金。”

看着沉竹神情真挚，梁朵将那句“这实在是太少了”咽了下来，向沉竹问道：“你到底要我帮你办何事？”

沉竹不再避讳，直说道：“我想和姑娘的商队一起，去往东部边境。”

梁朵听后上下打量了沉竹一番，瞧着其既不像亡命之徒，又不像常年奔波的商贾，她疑惑着问着沉竹：“你是何人？你去往东部边境是要办何事？”

“姑娘可唤我名字，我名沉竹，从燕京城而来随我家夫人去往东境探亲访友，不想途中遭乱，车马都被人抢了去，只好想出法子，寻求商队庇护，去往东境。”

“如此周折却还要前往，你家是何亲人在东境谋生？”梁朵的眉头皱起，继续问着沉竹。

“是我家夫人的郎君。”沉竹从容地回答道，“他被军中发配到东境驻守，二人分别已有近一年之久，实是思念得紧，我家夫人才攒了钱财驱车去见，不想其间路途如此艰险。”

沉竹面上戚戚的神色真切，瞧得梁朵分了心神，她本不情愿在商队中混入不相干的人，但还是一咬牙，将桌上的钱财放入了自己袖中，对沉竹说道：“你一行几人？”

“四人。”

梁朵听后点点头，接着告知沉竹：“我们的商队预计在后日启程，你们的时间是否合适？”

在城中多呆一日于沉竹而言都不是安全的选择，但能如此顺畅地找到合适的商队并不容易，于是她看着梁朵回答道：“好，后日一早我带着我家夫人在此处等候姑娘可好？”

“好。”梁朵爽快地应下。

“对了，方才事情谈得紧急，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梁朵，花朵的朵，叫我阿朵便好。”

“后日见，阿朵姑娘。”

说罢，沉竹向她挥手告别，回到了她们在此处的客栈。

沉竹事先告知了顾涟涟她的打算，因而等到她回到客栈之时，顾涟涟已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变卖，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等着她归来。

“可有了消息？”顾涟涟迎上去问道。

“我找到了一支商队，可让我们一路跟随，去往周邑附近。”

“何时出发？”

“后日。”

“后日？”顾涟涟听到此消息还是有些不安，她知晓如今她们处境紧急，一日的耽搁就有可能重新陷入到困局之中，但她也知晓沉竹有她自己的考量，“后日也好，我们能多些时间准备，毕竟这一程山高路远。”

“这支商队领头的是个名叫梁朵的女子，血统中应有着一半东羌，她为人爽直，是个可信赖的对象。”

“如此最好，我曾听公公在家中言语，说有不少兆国人来往东境与燕京做生意，而这些人大多都与朝中官员有着或多或少的往来，能找到一个混血的商人实是不易。”顾涟涟听完沉竹的话，心又放下了一半，“明日霍夫人可有要我去做的？今日你辛苦，可身陷此境地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回报。”

“无妨，帮你本也在帮我自己，陈夫人无需挂怀。至于明日，明日没什么可做，只是少外出，藏匿好便是。”

沉竹无法给顾涟涟一个保证，保证明日钱正的人不会追到此处来。

此处离仲阳有多出一日的路程，但若是事态紧急，还是可以在一日之内赶到。

她心中也担忧，随身将今日从街市上新买来的刀携带，这把刀虽用着不如赋凌司的匕首顺手，但胜在刀尖锋利，只需轻轻一划，便可要人性命。

刀被打磨地光滑，烛火在上面摇晃地清晰可见。

她已有好久不曾亲自动手要人性命，如今手拿刀柄挥舞招式时还有些生疏。

她向来不喜用生疏去应对棘手的情况。

次日的白日里，并没有异动发生，沉竹紧绷的弦略松了下来，可等到夜里，街上却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本就倚着窗边入睡，寂静夜里的这点声响迅速被她捕捉，她第一反应握紧了手中的刀，随后轻轻的推开窗户察看着外面的情况。

穿着铠甲的士兵一个个的从她的眼前掠过，落在最后的那一个在此处下马，在一面空着的墙上贴着什么。

沉竹心知事情不对，轻巧地将窗子合上，随后叫醒身边的沁兰，让她去唤顾涟涟一行起身。

等着窗外的马蹄声落下，她再次打开窗子，看着已被贴在那面墙上的画像。

兴许在抓捕逃犯？她在燕京城中也见过这样的景象。

距离太远，她瞧不真切，但似乎画像之上是位女子。

她不再心存侥幸，穿上行装，将要带的行囊迅速收拾好。

她们现在在钱正眼中就是逃犯。

听到开门声响就转醒的顾涟涟看到沁兰的身影，隐隐猜测到了她的来意。

她迅速起身，将伏在自己身边的侍女唤醒，叫其去收拾行囊，自己则先换上衣裳来到了沉竹房中。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沉竹收拾着东西，没空去看一身素衣披着发的顾涟涟，嘴上回答道：“外面似有追兵赶来，我们现下就要出发，若是等到明日天彻底亮起，怕是就晚了。”

顾涟涟听后不再拖沓回屋拿上收拾好的行囊，带着侍女准备跟着沉竹出发。

日头在地平线处蠢蠢欲动，早有晨光迫切地将崭新的一日唤醒。

沉竹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商栈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暂避，等待着梁朵前来。

街上没有官兵训示，但逐渐有百姓苏醒，他们打开家门，准备迎接晨光。

有人注意到了墙上贴着的画像，沉竹顺势也将帽檐压低。

待街市上卖早点的人们蓄势待发，梁朵带着商队人马终于出现在了商栈门前。

沉竹急忙上前，梁朵看到她们不紧不慢地将她们引到商队的后方。

“这箱子里装着的是何货物？”沉竹看着眼前半人大的木箱向梁朵问道。

“一些不值钱的毛毡。”梁朵边说边将一位随行的男子拉到了她们面前，“这是屈卢律，你们叫他阿律就好，此行由他照看你们。”

沉竹无暇打量身边站着的高大男子，只急着向梁朵问道：“我们现下可否启程了？”

梁朵没急着回答沉竹的问题，而是向前面的人呼喊道：“人可来齐了？货物可都清点抬上车了？”

“都准备好了，阿朵。”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女声从前面传来，回应着梁朵的问询。

“那便启程！”梁朵边说边走到队伍前方，骑上马，领着队伍向城门处行进。

看着商队启程，跟在队伍末尾的沉竹却还没安下心来，她们虽穿的朴素，但跟身边人的装扮还是格格不入。

“阿律，我们走得匆忙身上衣裳穿得单薄了些，可有些没用的衣物供我们几个御寒？”

屈卢律看着打量着车上货箱的沉竹，回答道：“这些箱子里有几件没人用的帽子和裘衣，你们看着取用。”

说完，他拉住手中的缰绳，将马叫停，打开木箱掏出了衣物摆到了沉竹的面前。

“你们尽快穿好，不宜落下队伍太远。”

她们将衣服套好，沉竹拍了拍屈卢律的肩膀，说道：“可以走了。”

屈卢律扭头，看到她们将衣服穿好，没多说些什么，驱马快行跟上了前面商队的队伍。

商队逐渐行至了城门前，沉竹低头，装作无意，不去看驻守的官兵是如何查验梁朵手中的通牒。

得到了出城的指令，商队逐渐向前行进，马车上的货物也依次在官兵眼前查验。

沉竹看着前方，混在周边商队的人中，跟着向前走着。

沁兰和顾涟涟身边的侍女档在她们周边，遮掩着她们的脸庞。

查验的官兵叫停了她们身前的那一辆马车，让手下的士兵掀开遮盖货物的草帘，打开货箱查验，他的视线则一一扫过周围站着的那些人。

商队中大多都是如梁朵一般的容貌，有着明显的羌人特征，有些人的五官甚至更为深邃。

城门前还涌着其他要在此刻出城的人，前后拥挤，沉竹一个不小心被身后的人往前挤了一个身位。

身后维持秩序的官兵注意到了这段小小的插曲，向后呼喊着：“安静些，人与人间都隔开些！”

前头的查验还没有结束，那个站在一旁等着结果的官兵仍旧在用视线检查着随行人员。

方才的拥挤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沉竹的位置望了过去。

站在自己身边的屈卢律在此时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挡住了那束即将要落到沉竹身上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