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间 第49章 临行

沉竹在几日前就收到了赋凌司的传信，信中除了给予她解药，还任命她为燕京的辨情使，可令她失望的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信息再告知于她。

她怀疑着沁菊先前暗示她的究竟是真是假，可现下沁菊身死，她无从找寻得知真正的情况。

手握更多的消息才意味着有跟赋凌司谈判的条件，只要待在霍间重身边，她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跟赋凌司的联系就不会断开，她生的可能就会更大一分。

沉竹没有回答霍间重的问题，只是答道：“好，我跟你去。”

十日之后，大军启程。

霍间重披着战甲骑马在前方引路，陈年则骑着马伴驾沉竹与顾涟涟所乘的车架。

除燕京城和几座特别的城池之外，兆国境内大多城池都由景王和昭王分开打理，少数分封给有亲缘的王室贵族。

此去周邑，路途遥远，难免经过各家属地，沉竹他们第一处落脚的城池便是丰原——昭王属地。

丰原离燕京城的距离并不远，当地也算得上富饶，有不少从各地前来燕京交易的商人都选择此处作为落脚地。

一行人落脚的客栈之内便住着不少商贾，每到夜晚客栈之中便热闹得很，来往的商人都在厅堂之中交流着各处的逸闻与新鲜事，交换着有关货物与商品的信息。

这日，霍间重未归，沉竹叫上沁兰改变装扮隐去面容，坐在装扮各异的商人中间，拿着银杯喝着身边商贾给桌上人斟满的紫红色果酒。

沉竹支着脑袋听着桌上人偶有交锋的交谈。

他们口中大多是沉竹所不知晓的景象，沉竹依着他们的话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自由又美好的景象，一时沉溺，忽略了自己逐渐昏沉的脑袋。

桌上有人走也有人来，新来的这一个和桌上大多人的去向不一样，他要去往的正是周邑。

“周邑？”沉竹旁边的那个大胡子商人惊诧道，“那里有什么可买卖的？一片荒芜之地罢了。”

“可是有什么我们所不知的商机？不知兄弟可否告知于我。”另一个长着西域面孔的商人问道。

被问的那人摇头笑笑，淡定地给自己尚空的酒杯倒上同沉竹杯中颜色一样的甜美液体。

“怎得还打起了哑谜？”沉竹耐不住性子，出声询问道。

此话一出，身边不少人都附和着，叫那人赶紧给出个答案来。

“周邑虽地处偏僻，但民风淳朴，当地百姓热情好客，与之来往极其方便容易，拿到货自然也简单不少。“

“是何货物？“大胡子商人见他出声急忙问道。

“周邑苦寒，人迹稀少却有着不少珍稀活物，我便是做这个的。“

那人遮遮掩掩不肯透露，向大胡子商人打着马虎眼。

“那你这货物运往何处？“

直接的问不出来便问间接的，桌上之人各个精明，想尽办法套取一点有关财富的信息。

这七拐八拐朝真相迈进的感觉令沉竹熟悉，她双颊绯红，笑得醉醺醺等着那人新的回答。

“自然是运往燕京城，不然我也不会在此处落脚。”

“运往燕京？燕京之内无奇不有，周邑能给城中提供些什么人人皆要的东西？”

“这位兄弟想错了，我赚的并不是平头百姓的钱财。”

“不想你竟还有皇家的关系？”

提到皇室，沉竹的神经一提，换了姿势听着那人接下来的话。

“那是自然，身为兆国子民，为皇家办些事自然是鞠躬尽瘁，山高路远也万不推辞。”那人说着扬起了脑袋，颇有些趾高气扬。

“燕京城周围有丰原、曲林二城，分属昭王和景王两人治理，小兄弟既落脚在此，这燕京城内的关系必定同昭王有关吧。”桌上的人进一步探究着这桩有价值的消息。

那人不再言语，可举手投足间除了轻蔑剩下的俨然是默认。

桌上众人见他这副模样，没了兴致继续问下去，转了话题，聊起了路途上所见的丰草沃土，大美人文。

沉竹再无法听着那些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想象，方才提到的昭王已然勾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新来的那人沉竹已在客栈之中碰到过好多次，那人轻衣简行，身边也不见有人跟随，沉竹在客栈之中待了三日，便天天在饭店时同那人在门口打照面。

燕京城中不是未设商栈，大多去往燕京做生意的商贾不过是在此处短做停留，随后便前往了燕京城，那人一幅在此久居的模样，莫不是生意就做在丰原城中而非燕京？

沉竹的脑中出现猜想，没了心情在此处久待，她想起了那个因昭王让她可能再无法得知的赋凌司秘辛，脚步踏上台阶之时多了沉重，美酒的气味在她混沌的脑中同少许清新的空气交缠，她走得摇摇晃晃，多亏有沁兰在身边搀扶才不至于左脚绊右脚摔坐在地上。

进了厢房，沉竹的清醒坚持到沁兰为她剔去鞋袜的那一刻，随后便跟着酒意指引，陷入梦乡。

再醒来时，是因为一阵从房门处飘来的凉意。

沁兰为她裹好的被子早已被她自己弄得凌乱，在除她身体之外的床榻上随翻滚动作游荡。

打开房门的是霍间重，丰原的守军同他年幼征战时相交，听闻他来此便约着外出。

他脱下厚实的灰色披风在门口处抖了抖，白色的雪花在沉竹刚刚睁开的眼前星星点点地坠落。

“下雪了？”客栈厅堂之中纷纷扰扰，聚着全是人，沉竹一眼望不到门外的景象。

“嗯，刚下不久。”霍间重低声应道，放好披风转身，他便注意到了沉竹不对劲的状态，“你饮酒了？”

“客栈之中热闹，我便跟沁兰下去看了看，不免多饮了几杯。”

沉竹现下的状态虽比先前清醒了不少，但她的神思依旧不甚清醒。

“可觉着难受？”霍间重走进，弯下身子，看着沉竹又闭上的眼，两手轻按着她的太阳穴。

沉竹身上其实已不沉重，头也不疼，只是还有几分不清醒，但她没做什么表示，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房门早被霍间重重新合上，屋内炉火点得旺盛，十分温暖。

“是有些难受。”沉竹又过了一阵才回答道。

“楼下的膳房烛火还亮着，我去煮些解酒的汤药端上来。“

沉竹察觉到太阳穴的温度消失，她睁开眼，伸手抓住霍间重的手，轻声说道：“别走。”

霍间重挪不动脚步，只得出声说道：“用不上太久，只肖片刻我便会回来。”

沉竹的手并未因霍间重的话松开，反而越抓越用力。

“你不难受对不对？”霍间重反问，沉竹落在他手腕的力气着实大，大到令他有些疼。

“夫君今日去了何处？”沉竹并不知晓霍间重今日晚归的去向。

“旧友恰巧在丰原城中当职，白日忙完正事便同他外出。”

沉竹听后既缓慢又大幅度地上下点了点头，最后一次向下时没分配好力气，整个身子向前栽去。

霍间重及时托住她的脑袋，防止其进一步下落。

沉竹直起身子，朝他一笑，抬手搂住霍间重的脖颈，朝自己的方向一拉。

霍间重没料到她的举动，双手慌张地落在了沉竹身后的棉被之上。

“我今日很开心。”沉竹笑嘻嘻地同面前的人说道。

因为喝到好喝的酒开心，因为想象到自由又美好的图景开心，也因为可能捉到昭王的把柄开心。

“是吗？”霍间重的眼神变得晦暗，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重新找回自己主动的地位。

今日的沉竹少了些戒备与谨慎，变得更加讨人欢喜。

他的手逐渐上移，将沉竹身上重重叠叠的外衣一件件褪去。

沉竹察觉得到他的动作，懒得去帮忙，等着他替她将身上的一幅褪去。

可冬日太冷，沉竹身上的衣服自然而然变得多，空气流动得太过静谧，她的眼皮就要支撑不住。

霍间重显然没有察觉到此事，他专注地解开手上遇到的难题，一个系在她腰侧的结。

手指缠绕了几次，结终于解开，霍间重轻呼了口气，准备进行下一个动作，却不想沉竹的身子直直地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他看着沉竹因平缓呼吸而颤动的睫毛，感受着怀中人起伏的呼吸。

意识到沉竹睡着，霍间重苦笑一声，害怕自己的动作再次吵醒她，动弹不得，于是将手轻搂住她的肩膀，和她的呼吸同频，一起在大雪之中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