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间 第21章 谋划

待霍间重回到燕京已是沉竹拿到解药的两天之后了，彼时天朗气清，墙瓦之上已不见雨水来过的痕迹。

沉竹在这两日中吩咐沁菊不必再熬安神的汤药，并把先前那些买来的草药统统处理掉，包括那味约莫能起到避孕效果的零陵香。

自打霍间重归来，她一连多日都与他在床第之间缠绵，她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惧怕一个生命的到来。

因为沉竹意识到，这个出现的生命无法将她阻碍，但会成为自己行至悬崖之时的把柄，成为牵绊霍间重的存在。

她在亲吻间抚摸着他的脸庞，在喘息间刻意表露出自己饱含爱意的眼睛，故作真挚地同他的双眼对望。

霍间重显然沉溺其中，动作也更卖力了些，仿佛让她快乐是他所能得到的莫大奖赏。

平日里他失去的掌控，在这一刻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从她的快感中自证，她对他情根深重。

打破燕京城内萧条气氛的是二皇子的婚事。

城中的告示昭告着此间喜事的来临，在大婚当日宫中会遣人到各处城门前摆下美酒和糕点供城中百姓品尝，此外，自成婚那日起举国田税都会减免两成，维持三年，意在与民同庆。

此告示一出，坊间皆欢欣，无人不称赞着皇子皇妃乃天赐良缘，是一对神仙眷侣。

未曾与二人其中任何一个打过交道的霍任芙，对街坊四邻人人口中的神仙人物一日日积攒下了十足的好奇。

“嫂嫂你可见过那皇子皇妃？可真如那坊间所说，宽宏明德？”霍任芙坐在沉竹身旁，兴致勃勃地将从街上买来的干果一一剥去外皮，留下果实，推到沉竹面前。

“不可妄议皇家之事。”正要前往廷正监霍间重路过院中，听闻霍任芙如此问向沉竹，语气冷肃地说道。

“嫂嫂莫要理他，只管同我讲便是，这四角院落之中无外人在场，更何况大婚尚未进行，皇子难言，那杨家千金嫂嫂总可跟我说说是个怎样的人。”说着，霍任芙将本就放在沉竹面前的干果朝着沉竹的方向又推了推。

“言语我自有斟酌，夫君若有急事不妨先行。”沉竹笑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霍间重说道。

见沉竹如此说，霍间重便也不再多做停留，接过身边侍卫递来的佩剑，在临行前同沉竹说道：“今日廷正监事务繁忙，不必等我归家用饭。”

等沉竹点头后，方才离去。

霍任芙待霍间重离开之后，眉间的那抹怒色才真正褪去，转头笑着催沉竹快些开口。

“要与皇子结亲的那位杨家小姐名叫杨谣，我曾与她在诸家宴席间见过几面。”

“此人品性如何？嫂嫂可与此人交好?”

交好？交恶还差不多。

沉竹心中如此想，手中却先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才笑着同霍任芙说道：“只几面之缘，一人品性我怎可妄下论断？杨家小姐外貌华美，行事倒也算得上端庄。”

说罢，沉竹为掩心虚，端起面前茶水又饮了一口。

霍任芙了然地点点头，又道：“只几面确不足以将一人品性说清，往后若有人家再递了帖子来，嫂嫂可要记得带我一同去，我也好对燕京城内的这些贵人小姐有些印象，也不必让嫂嫂再为我担着城中那些流言蜚语。”

沉竹听后笑着答好。

她心知先前霍任芙不愿外出赴宴，一来是不愿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地交际，二来是因着叶准。

霍家新贵门庭，霍间重出身寒门又为武将，想要与之相交的达官贵族自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性命不知何时便会终了的武将，家中不曾议过婚事的霍任芙便成了城中想要结交霍家的那些门庭的首选。

那些盘踞燕京城已久的门庭自不会让家中深受重视、秉性良善的儿子与霍家结亲，庶子或是不成器的儿子便成了首选。若真与这些门第送来的人选将亲事谈成，碍于错杂关系，为着兄长着想，沉竹料想霍任芙也不会轻易地将任何一门亲事拒去。

如此，不去赴那些名门的宴席，长久地待在府中，既可将婚事躲过去，也可成心中所想，等着叶准上门提亲那日。

但无人可揣度事态之变化，见这些时日霍任芙不再困于往事，还张罗着要自己带着她出去转转，沉竹心中也不由得为霍任芙高兴。

她们搬来燕京已有一年有余，风头现下已然过去，过后再出门结交也是一番崭新光景。

廷正监这些时日所经历之事可不像沉竹这段时间所经历那般柳暗花明。

先前抓捕在狱的盛乙因着期限已至，早在霍间重前去东边平乱之时便死在了狱中，而先前在景王府潜伏的赋凌司细作润夏，待他们得知消息便已是死讯。

没了线索，陈年身为廷正监监正一筹莫展，只得等霍间重归来，将手边军务办完，众人合力再想出个办法来。

“霍兄那日因东边战乱走得急，我还未曾同霍兄说先前你在滁州所遇到的形似朱国赋凌司的踪迹我这边已有了些结果。经手下人一番探查，已然确定那滁州褚家娘子遇害一事是赋凌司中人所为，只是事发当日章家人杂，不能确定凶手身份，只知晓那人身手了得。”

“倘若滁州的那场凶案真的是赋凌司所为，那他们之后必定还会有别的动作。”郑子寒喝了口茶接着向陈年问道，“这些时日你可还打探了些别的消息？”

“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我除了忙廷正监的事宜每日还要去廷尉府打卯，这追查赋凌司的事便一时搁置了。”陈年无奈地回应。

“那在景王府死去的侍女可搜查了？”霍间重将此事问向陈年。

“也搜查了，那侍女精明得很，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我还特意问过了王妃，王妃说此人生前曾帮她去燕京城外的拂尘寺焚香请愿，别的事情那人不是王妃近身的侍女也接触不到什么。”

“不知此人是否就是那狱中盛乙同你说的‘身边的人‘。”郑子寒听后感叹道，“城外的那座拂尘寺，除了大数百姓会去祈福，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曾去拜会，若是要探查又是件难事。”

“如此停滞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借城中近来热议之事做些文章。”

“霍兄有何想法不如直说。”

“皇子婚事在即，城中定然欢庆松懈，那潜伏在燕京城中的赋凌司细作近来定会有所动作，你我不如就借此机会行动一番。”

“霍兄未免也太大胆了些，那可是皇子婚事，如何有文章可做？”陈年汗颜道。

“我一介南边来的寒门将军都敢想，陈监正又有何不敢想？”

陈年出身名门，科举及第后便去地方做官，靠着家中助力和在地方的政绩调职燕京在廷尉府任职。景王派其来担任廷正监监副一职，除去其有真材实学之外，便是看重他出身名门，在探查城中这些达官贵人之时好行事。

霍间重轻笑着继续说道，“大婚当日，四个城门处皆设下美酒佳肴与民同乐，已然帮我们吸引了注意力，只要加强城中守卫，自可等得他现身。”

“若是那人不现身一时之间也无法离开燕京城，倘若那日宫廷之中出了乱子，便有好戏可看了。”郑子寒笑着说道。

“这样便可探出那人是藏在百姓之中还是隐匿在这群贵人中间。”陈年兴高采烈地说完之后，脸色又垮了下来，“若是他们料到大婚当日我们会加强防备，故意不行动，那又该当如何？”

“平日里燕京城内监视他们行动的除去燕京城内的守卫还有这街上的平头百姓。假如有一日能名正言顺地将城中百姓的注意混淆，哪怕侍卫看管比平日更加严格，我要是赋凌司细作也会选在大婚当日出手。”郑子寒边说着话，边从盘中拿出个花生剥起皮来，“这城中西市的干果铺子炒的这花生倒真是味美极了，你们不尝尝？”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陈年抓起眼前的花生向郑子寒砸去，“霍兄莫要理他，你我继续接着将城中的巡逻布防定下来。”

“那你同霍间重二人相商便是，时候不早了，霍家妹妹想必已将食盒送到了廷正监门前，我先去将那食盒拿来品尝。”郑子寒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眼前已将城中地图铺展到桌面上的两人说道。

待霍间重与陈年将大婚当日城中的守备都确定之后，走出廷正监的大门，月色已然高悬。

他乘着车回到霍府之时，门内主屋之中还亮着盏灯。

他推门而入之时，嘴角之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夫君归来了。”见霍间重归来，沉竹便笑着起身去迎，“今日可累了？芙儿送去的饭菜夫君可用了？夫君归来得巧，我已温好了一壶茶，我为夫君倒一杯可好？”

在为霍间重斟了一杯茶后，她温声问道：“夫君，芙儿今日所言倒是提醒了我，二皇子大婚那日你我可要一并前去宫中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