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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酡 第39章 第 39 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6 07:08:53 来源:文学城

桃枝气呼呼地用一块帕子掸饼屑,把轿子拾掇干净了,帘子撩起来,请苏晚辞来坐。

提篮里的食物都被钱永科那黑漆漆的爪子糟蹋了,苏晚辞宽袖里还藏了一小包蜜饯,坐在那轿椅里,屈着腰,抿着蜜饯吃。

无关紧要的人都打发了,钱永科依旧跪着,似乎是想起来,眼珠子滴溜一转,问道:“冒昧问一句,大人您是什么官员?”

苏晚辞啜着手指头,“典司院侍郎。”

那就是四品。比他钱永科高一品。

钱永科抬起的膝盖又压了回去,规规矩矩跪着。

“你方才说你是谁?”苏晚辞眨眨眼问道,“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你是稻香州的督粮道钱永科?”

“正是下官。”钱永科把腰板直起来,团着袖子道,“下官遭人暗算,实在无处可躲,故而使了一番计谋,躲进了米花县的大牢里。”

“稻香州的督粮道。”那蜜饯融得厉害,黏黏糊糊的,苏晚辞不爱吃,把油纸包递给桃枝,回忆后道,“北远侯夫人的外甥。”

钱永科眉毛胡子全部竖了起来,“正是!正是!大人知道下官?”他俯首磕了个头,“下官走投无路,还请大人伸以援手,送我回皇城见姑父。”

“你听着似是有些南海州的口音。”苏晚辞突然道。

钱永科仰起头,口齿清晰道:“下官从前去过南海州,会些当地的方言,这几日说惯了。”

苏晚辞问:“是什么人要害你?”

钱永科突然抿上了嘴。

苏晚辞又问:“你家眷何在?”

钱永科这才回答:“都在皇城里,如今都安全。”

“嗯。”苏晚辞抿了几下嘴,把蜜饯的甜味抿干净了,思绪也理顺了,笑说,“邢岩,这家伙就是端王乱党!还敢冒充朝廷官员!把他捆起来送官!”

钱永科瞪圆了眼睛,还没回过神,肩膀被人扣住,脑袋抵到了黄土地上,扬起一抔尘灰,“我是钱永科!是稻香州的督粮道!官拜五品!绝不是乱臣贼子!大人说话慎言啊!”

“这荒郊野外的,要么你把事情说清楚了,要么我送你见官,再不济,把你砍了扔下悬崖,也免得多生是非。”苏晚辞揉揉肚子,“我也饿了,你要不自己跳崖吧,免得损我阴德。”

钱永科无计可施,脸在地上快要蹭出血来,仍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甚至于闭上了眼睛,愤慨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钱永科这般义勇,苏晚辞倒是高看他一眼。

他从轿子里走出来,蹲去钱永科面前,压低声音道:“或许,你还有另外条路。”

钱永科睁开眼来。

“那群从牢里出逃的南海州人士,如今在何处?”苏晚辞声音蛊惑道,“钱永科,你助我立功,我护你性命。”

钱永科迷茫道:“大人是文官,何意与逃犯过不去。”

“我今日能在典司院,明日或许就去了刑部,水往下流,人往上走,钱大人当朝为官,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苏晚辞绕去他身后,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用刀鞘顶开钱永科的掌心。

这人虽衣着打扮潦倒,掌心却并不粗糙,又白胖圆润,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读书人。

不似远道而来的叛匪。

钱永科所言,苏晚辞信了七八分。

“大人明鉴,那几人逃狱时一股脑往外冲,当时乱成一团,把我也带了出来,我只知他们要朝西郊去,下官岂能与他们同路,半途就趁机溜了,后面便不知他们去向。”钱永科挣了挣身体,“大人!下官所言均是实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苏晚辞见天色不早,“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去,我要在庄子上待一阵,你躲在屋里别出来,若是想起些别的,尽管告诉我。”

邢岩松开钱永科,钱永科却是停顿了片刻,慢悠悠才直起身,迟疑问道:“大人与岭南侯可有交情?”

苏晚辞这便笑了,他与岭南侯能有什么交情,孙博斌是朝廷重臣,是驸马爷。他苏晚辞不过是典司院里伺候主子的奴才,有个官身装点门面,上朝都轮不到他。

裕亲王外甥,太后红人,典司院侍郎,一层层门面往上叠,才有了他苏晚辞今日的风光。

要论实权,兴许还不如钱永科这地方上的督粮道。

“看来,钱大人是糟了岭南侯的算计。”苏晚辞温温地说。

钱永科面色一慌,“不敢这么说!这话可不敢说啊!”

前朝风起云涌,形势日日变化,岭南侯如今从一品,自然还要往上爬,他扳不倒北远侯,便先拿这外甥开刀,如此便说得通了。

这些事情与苏晚辞无甚关系,既然碰上了钱永科,顺道送北远侯一份人情。

苏晚辞道:“行了,我与岭南侯也好,北远侯也罢,统统不相熟,你坐轿子里去,安安分分,别给我惹麻烦,待回了皇城之后,我送你去北远侯府。”

钱永科犹然是提心吊胆,但如今他走投无路,只能把筹码押在苏晚辞身上,抱有一丝侥幸的念头。

他们方才把轿夫都打发远了,等钱永科坐进轿子里,苏晚辞暂且躲进林子去,邢岩再将轿夫们喊回来,只道是那囚犯油滑,又给溜了,苏大人审问累了,在轿中小睡,让轿夫们抬了轿子回庄子上。

众人踩着夜色回程,苏晚辞独自走在后面,月光洒在地上,泥土像是会发光,鞋底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晚辞偶尔会臆想,山峦会旋转,所以,他们翻山越岭变得轻而易举,牵手也容易,分手也容易。

人群逐渐走远,苏晚辞落了步子,远离了喧嚣,他听见山里风的声音,缱绻着熟悉的味道,停留在他身后。

他站住了脚步,身后那步子声,便也停住。

那么几不可闻的声音,苏晚辞听过千百次,如何都不会认错。

他下意识又去摸戒指,意识到这几日没戴,便坦然转过身,寂静的夜里,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萧文钦的身影。

苏晚辞觉得心凉,儿时的萧文钦从不会畏首畏尾,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这般畏缩,总以为避着他就可以解决问题。

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人生中有许多的瞬间,会有灵光一闪的念头,苏晚辞在那一刻,偶然间意识到,阻碍他与萧文钦携手的,早已不是局势,而是彼此渐行渐远,那相悖的理念。

如果那一年,萧文钦没有去皇城,那该多好。

他永远喜欢少年时,肆意妄为、张牙舞爪的萧文钦。

苏晚辞仰高了头,让眼泪倒流,决然踏上那条孤独的前路。

*

临近山脚时,苏晚辞望见远处庄子上,成片成片的红,众人举着火把,将四周照得灯火通明。

距离逃狱事件已经过了十几日,抓回来的逃犯寥寥无几,苏晚辞揣测,是官府的人闻着味道找来了这里。

方才轿夫瞧见了钱永科,待会儿轿子进门,若是遇见官兵,定会露出端倪。

苏晚辞心中紧张,可又不能冲去拦轿子,轿夫与风水先生都以为轿中人是他,此刻冲上去,怕是要露馅。

苏晚辞踌躇之际,见前路有一小泥坑,心一横,疾走两步,踩进泥坑里,直接摔了一个跟斗,然后便趴在泥地里一动不动。

不消片刻,身后气息拢了上来,温热的胸膛贴在他后背,将他扶起。

苏晚辞愤懑,这蠢货果然在他身后!

“晚辞?哪里伤到了?”萧文钦脸色煞白,臂弯僵硬,迟疑片刻后,将苏晚辞搂进了怀里。

苏晚辞吸了一下鼻子,转瞬间露出笑来,正要与他演戏,见他脸色苍白,衣襟下裹帘若隐若现。

“你受伤了?”苏晚辞抬手扯他的衣襟。

萧文钦一把拽住他的手,沉色道:“我没事。”

苏晚辞沉了沉心,撑着他的臂弯站起身,又听他一声吃痛的闷哼。

他来不及多想,急声道:“我的轿子在前面,里面有一位我的朋友,不能显露于人前,你过去拦轿,把他换出来,找地方让他躲一躲。”

事情紧急,萧文钦并不多问,扶他去草垛后躲着,然后疾步上前,拦停了轿子。

邢岩颇有些诧异,余光瞥见苏晚辞冲他点头,并恭恭敬敬退去一旁。

萧文钦假意过来拜见,隔着帘子与“苏晚辞”对话几句,然后对众人道:“苏大人说要解手,请各位暂且避一避,都去贴墙站着。”

邢岩会意,把轿夫们轰去墙根处。

钱永科在轿子里吓得大气不敢出,两颊汗水连连,帘子猝然被掀开,萧文钦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住他的胳膊,拽他出来。

钱永科一溜烟,灵活地躲起来。

苏晚辞从草垛后走出,蹑手蹑脚钻进轿子里。

萧文钦站在轿外凝视着他,手指攥紧了帘子,骨节绷得泛白,久久没有落帘。

苏晚辞伸出手臂,掰开他的手指,帘子倏而落下,隔绝了两片天地。

轿子被抬起,一摇一晃向前去。

苏晚辞倚在轿壁上,浑身卸了力气,像失去魂魄的木偶,眼里只余下空洞。

少顷后,轿子停下,他听见桃枝与人说话,叽叽喳喳,气焰甚高。

“谁敢拦我家少爷的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晚辞禁不住笑,这丫头,来来去去就会这两句。

过了一会儿,桃枝突然没了声音,邢岩把帘子揭开,凝重道:“大人,岭南侯来了庄子上,正在搜查逃犯。”

苏晚辞微一蹙眉,连忙从轿子里下来。

虽同朝为官,他与岭南侯却并不相熟,岭南侯如今受圣上器重,其夫人北阳公主是圣上亲妹,岭南侯自持身份,轻易不与人交际,尤其看不上典司院与内务府。

如今朝堂是三部三府的格局,兵部、刑部、相部,翰林府、内务府、太医府。

相部又分四院,参谋院、林户院、典司院、尚书院。

这四院之中,参谋院与林户院是上二院,典司院与尚书院是下二院。

典司院负责宫中庆典操办、圣旨宣读等各种闲杂事务,相部四院中,属典司院官员最多,却最不受人尊敬,在许多同僚眼中,典司院与内务府无甚差别,都是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奴才,最是下品。

苏晚辞与岭南侯虽不相熟,却也不是第一回见,进门后,笑吟吟向他行礼。

岭南侯年近半百,脸部轮廓凌厉,紧蹙的眉宇似被利刃削过,苏晚辞每回见他,都啧啧称奇,这般威武雄壮的将军,怎的就生出孙庚那般废物。

到底是北阳公主骄纵了独子,养出了这骄奢淫逸的混账。

岭南侯性格冷傲,对苏晚辞的行礼视而不见,犹然与副将说话。

“人找到了吗?”

副将上前一步,抱拳道:“回侯爷,还剩苏大人的院子未搜查。”

苏晚辞佯装惊骇:“侯爷,不知下官犯了什么错,要搜查下官的住处。”

“本侯搜查逃犯,一视同仁!”岭南侯朝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领命而去。

祝高撩起袖子擦汗,斗胆道:“侯爷,咱们这儿都是清白的庄户百姓,怎么可能有逃犯,若是见着可疑生人,定然第一时间告知官府。”

岭南侯冷声问道:“庄子上的人都到了吗?”

苏晚辞来时便见到门口乌泱泱全是人头,管事的连同祝高在内有十几人,都在屋内候命。

祝高连连点头:“都齐了。”

说话间,不知谁人小声嘀咕:“少爷还没回来。”

岭南侯厉声道:“本侯让所有人过来集合!当本侯的话是放屁吗!马上把人押过来!”

苏晚辞心中一沉,这岭南侯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作风,驭下手段严厉,萧文钦迟迟不回,被岭南侯当场逮住,不知会有何下场。

他虽然没有在兵部刑部待过,但也听赵权说过几回,此等场景下,上位者刻薄严厉,手段残酷,底下人才会畏惧,从而露出马脚。

岭南侯正在搜查逃犯,此处所有百姓都是他的疑犯。

萧文钦极有可能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个。

岭南侯穿着铠甲,身旁有一位穿素袍的公子,轻轻摇着扇子,戏谑道:“叔叔有所不知,侄儿方才听人说起,这庄子是白鸽城萧家的产业,他们所说的少爷,便是那萧文钦。”

“萧文钦?”岭南侯冷硬的表情有了一丝皲裂。

孙营拢了扇子,从椅子里起来,走到岭南侯身旁,与他耳语:“就是从前偷了堂弟银两,还将他打了一顿的萧!文!钦!”

岭南侯面色紧绷,端茶呷了一口。

孙营恍然道:“那几日叔叔不在城里,许是不知道此事。”

“听你叔母说过两回。”岭南侯道。

苏晚辞暗道不好,便听孙营小声道:“这萧文钦素来是打不服的主,不如小惩大诫,打上五十板子,也不必叫来问话,免得脏了叔叔的眼睛。”

苏晚辞离得近,听得真真切切,牙关咬得生疼。

岭南侯饮尽一杯茶,晃了两下空盏,低叹道:“茶空了,算了,时辰也不早了,先行住下吧,明日再说。”

祝高既是松了口气,又是紧张无措。

孙营睨他一眼,用折扇敲他脑袋:“还不赶紧把庄子上最好的房间打扫出来!”

祝高哪里能拒绝,即刻道:“回禀侯爷,咱们这庄子上当属摘月阁最是雅致,视野开阔,冬暖夏凉,小的立刻派人去清扫。”

孙营幽幽一笑,眼珠子在苏晚辞脸上转了一圈,“这摘月阁若是地方不够住,不如让我去与苏大人挤一挤。”

岭南侯一脚踹在他脚踝处,孙营嗷呜一声,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回头又冲岭南侯嬉笑。

众人散了,苏晚辞豁然松了口气,带着人往碧荷斋走,刚走上石桥,孙营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乌黑一个人影,将正在思考的苏晚辞吓了一跳。

孙营在黑暗中喉结鼓动,眼神直勾勾,丝毫不含蓄,“从前在宫里与苏大人没有机会亲近,如今却在米花县遇上了,到底是咱俩之间有缘分。”

“这庄子里上百号人,彼此都是缘分。”苏晚辞微笑道:“孙大人舟车劳顿,怕是乏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不知晚辞你用饭不曾,不如与我痛饮几杯,正好解解乏。”孙营一只手搭上苏晚辞肩头,顺着衣袖往下滑,擒住他的手臂。

“如此倒好。”苏晚辞爽朗笑道,“邢岩,赶紧去请侯爷,咱们开一席,好好喝几杯。”

孙营面色一冷,松开他的胳膊,负着手道:“你拿侯爷压我。”

“孙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有心与你交好,可实在不是时候。”苏晚辞笑道,“不如等回了皇城,我请你过府一叙,咱们痛痛快快喝一顿。”

“那可是你说的!”孙营面色稍霁,又道,“我让管事安排我住在秋风阁,你若是改变心意,随时过来,我照旧请你喝一顿。”

苏晚辞敷衍点头:“时辰不早了,明日见。”

孙营一甩袖子,负气离去。

桃枝板着脸,待他走远后,叉腰骂道:“臭流氓!”

苏晚辞吁了口气。

*

苏晚辞沐浴完出来,桃枝将将把房间收拾好,嘴里正骂骂咧咧,官兵把屋子搜得乱七八糟,简直就像土匪过境。

“骨灰盒没事就行了。”苏晚辞坐去床边上擦头发。

“少爷,话说回来,刚才在门口瞧见了萧大少,怎么一转眼,他又不见了?”

“管这么多干什么?”

桃枝走过来,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觉着,打他五十大板也挺好的。”

“桃枝,你不能这么想。”苏晚辞把巾帕递给她,“咱们做人得就事论事,你与他无冤无仇,他又不曾对你不好,做什么要他挨板子?”

桃枝坐到脚踏上,替他摇着扇子,轻声抱怨:“我这不是替您打抱不平吗?”

苏晚辞抖开薄被,从她手里接过团扇,“少听我爹胡说八道,你赶紧睡觉去吧。”

桃枝心里头发愁,反正是不太高兴,嘟着嘴走了。

苏晚辞躺在床上摇扇子,心想这姑娘脾气是越来越虎了。

这世上无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一日动静闹得太大,都以为他受了委屈,尤其是他爹,把萧文钦当成了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苏晚辞起初也觉得萧文钦不可饶恕,他磋磨了一段光阴,沉陷在痛苦中,可后来,他读书习文,日子慢慢也就过来了,没有了萧文钦,他还有亲人,有朋友,还有未尽的事业,还有遥远的梦想。

他想杀一个人。

教训一个人。

然后还是要去西域,去摘红铃果,哪怕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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