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11章 欲擒故纵鬼亦伪

我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寻常不在，日子清静多了。

昨日厉王（鬼王弟弟）派人送帖子过来请他们去喝酒。

喝酒，我不擅长，我就不用去了。

何况一帮男鬼们聚会，少不了莺莺燕燕伺候，我就不要去煞风景了。

……

理由倒是找了一堆，不过没用上。

寻常压根就没问我去不去。

我打算自己出去走走，来了好几天还没出去逛逛呢。

说不定还能碰到谁？

地府街道更加宽敞热闹，这里游荡的鬼衣着都很华丽，看来非富即贵。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生怕惹上麻烦，毕竟这里可是鬼王的地盘。

想起那么儒雅的鬼王却那么狠毒，我就不寒而栗。

远远看到一个卖乐器的摊子，我立马欢快地跑过去，决定给自己再买一支竹笛。

从前我吹笛，他奏箫，甚是欢乐。

我细细搜寻起来，终于找到一把精致小巧的竹笛，和我之前的那把很相似，我立马买了下来。

然后试着吹奏了一小段。

音色清脆，不错！

我拿着竹笛高兴地继续往前走。

“姑娘，请留步！”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地握着短匕，转身。

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笑着向我行礼道：“姑娘。适才听到你吹奏竹笛，甚是悦耳，故而冒昧打扰，我家主人想再听两首，可以给你丰厚报酬。”

我打量着他，貌似有点眼熟，本想拒绝，但又不确定是何方神圣。

思虑了一下，我便点头同意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立马往前引路。

我静默无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上了一家酒楼雅间。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坐在窗边，看侧颜，甚是儒雅。

“老爷，姑娘请过来了。”富态中年男子向那位儒雅男子行礼道。

儒雅男子偏过头，面向我微笑。

我心猛地一跳，是他！鬼王！

“朱姑娘，请坐！”鬼王招呼道。

他认识我？

我心狂跳起来，强忍着害怕走过去坐下。

“朱姑娘似乎有些害怕我？……不必害怕，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客，不会滥杀无辜。”鬼王轻声安慰我道。

我信你才怪呢！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无计可施，只能强迫自己凝神静心，不要不小心泄露自己的心思。

“朱姑娘是魈儿的鬼医官，没想到笛子也吹得那么好听，我适才听到顿感身心舒畅，所以冒昧请朱姑娘再奏两曲……我近日身体不适，心绪烦乱，故而易动怒火，希望能听到朱姑娘的曲子平缓心绪。”鬼王温言道。

我能怎么办？

虽然每次在寻常面前我一副不怕死的横样，可是在鬼王面前，我可不敢说“不”字。

我掏出竹笛，想了想，便吹奏起来。

我吹了一首《青山依旧》，曲声清亮绵远。

鬼王听完之后高兴地拍手道：“好听，好听！”

我又吹了一首《夕阳西下》，曲声幽深绚丽。

鬼王仿佛想起了往事，沉浸其中，半晌无声，过了好一会才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青山依旧在，不见白头人。”

“朱姑娘，你的心受过伤啊。既如此，那我就赏你一颗复心丹吧，它应该能帮助你快乐起来。”说完递给我一个小锦盒。

我接过锦盒行礼谢道：“多谢王上！”

鬼王微微一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很久没有鬼敢在我面前袒露心迹了。你见过我残暴的一面，依然选择吹奏心声，想来你还是信任我的。”

我暗暗一笑，然后问道：“王上，您为何要纵容厉王挑拨离间鬼公子们？”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怎么敢问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

鬼王望了我一眼，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是单纯的笨丫头！王弟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不知他的势力不遑于我。当年，我母后想劝说我父王立王弟为帝，不过我父王没有同意。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母后不喜我，她一直想帮我王弟登上王位。待我顺利登基之后，她央求我封给王弟最富庶的封地，并且要求我死后将帝位传给王弟。我虽然心痛母后的偏心，但还是答应了她的所有请求。现在我天命将尽，而王弟势力越发强大，我想还是应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否则我担心王弟会将他们杀伤殆尽……他们现在就需要开始认清局势，提防王弟。至于我王弟，定然不会乖乖等着我的儿子即位，他已经急不可耐了。现在这种局面，他自会引火烧身。而这，也正是我的儿子们历练的好机会。真正的鬼帝从来都不是等着王位从天而降的。”

我听完鬼王的“肺腑之言”，又感动又难过，这又是一出“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啊。

可怜的帝王家，父子手足相残何时才能断绝？

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人（鬼）更自在点。

我有些发呆。

“朱姑娘，朱姑娘？我这也一不小心吐露了心声，为了封住你的口……”鬼王故意停顿了一下望着我。

我顿时有些心慌，手攥得紧紧的。

“哈哈，我决定再送你一颗珍贵的丹药—复颜丹，这样你就可以恢复你原来的模样，不用每天戴着面纱了。当然，你得为今天相遇之事守口如瓶。连魈儿也不可以告诉。”鬼王狡黠笑道。

我连忙点点头，即使鬼王什么都不给，我也不敢乱说呀，何况他还给了我两颗极其珍贵的仙丹。

寻常总嚷嚷着让诸葛丞相帮我寻觅复颜丹，可是这是仙丹，阴间哪里有？这次倒是撞了大运，连得两颗仙丹，我很是感激鬼王。

当然更感谢寻常不在家，才有机会碰到鬼王……

鬼王和他的随从顷刻之间就消失了。

我美滋滋地收好丹药，拿起我的竹笛，轻快地下了楼，回寻常府宅。

刚进门，寻常就怒气冲冲地冲出来，冲我喊道：“你去哪里了？我一不在家，你就出门瞎溜达，上次碰到蓝煜，这次又碰到了谁？”

我眉头皱起来，寻常，你还真以为我是你妻子呀，管的真宽！

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去买了一只竹笛，谁也没碰见。”说完，推开他往里走。

“你要竹笛告诉我嘛，我将你的竹笛还给你不就行了。”寻常嘟囔道。

“不用，我买了新的。”我头也不回地答道。

“朱颜，朱颜……我从叔父那里听说父王有一颗复颜丹，我打算明日去找父王讨要过来。这样你就不用每天戴着面纱了。”寻常追上我说道。

我心又一暖，柔声说道：“先谢过魈公子！”

寻常开心地笑了。

我回房将两颗丹药放在我的药箱里，并不打算使用。

心伤了也好，容毁了也罢，这就是现在的我，跌跌撞撞、生生死死，这都是我活过的印记，又何必复原呢？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我只为自己而活。

更何况，我已经死了。

做鬼嘛，有点回忆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