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迎面与陈司二人缠斗着,但是他的头颅却以一个一百十八度的转角,与意图从背面袭击的霍明昭拉开架势。
霍明昭不断挥剑斩去缠缚他的黑色枝蔓,那源源不断的荆棘如一条条灵活的水蛇,四面八方,来势汹汹,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缠住霍明昭的四肢,将他拉入这个深渊巨口,吞噬殆尽。
下一刻,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霍明昭真的被它缠住四肢,嗖地一下拉入了那张扩的大嘴里,那两瓣嘴唇随之紧紧闭合,那把排排竖立的牙齿已变成一道道尖锐的铁钉,严丝合缝的契合在一起。
陈璟和大喝一声:“霍明昭!”
下一刻,竟是碎石飞溅,竟是司徒元朔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剑斩下去,斩断了这怪物的一条臂膀。那残肢飞快地退缩回去,另一条臂膀也将收未收,陈璟和惊悸之余,看准时机也是一剑挥去!
哗啦啦啦,落石飞溅,底下人忙都大叫着躲避不及。
司徒元朔剑指陆寒生,一剑瞬时幻化出无数残影,那铺天盖地的剑雨杀气森森,气势如虹。只听司徒元朔道:“霍明昭,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立刻,滚出来!”
“明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为它搭上你一条性命,不值当。”陈璟和边说边朝司徒元朔示意,让他不要乱来。
这地方霍明昭并不陌生,甚至是非常熟悉。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心室。愈是至纯至善者,这地方愈是清亮明和,如置身鸟语花香之境,神气劲爽。而略些复杂者,也不过是偶有阴雨或霜雪,过时便可雨过天晴,朝阳复生。唯有混沌如魔者,这方寸之地便是刀山,火海,瘴林,毒窟,稍加不慎,形魂俱灭。
霍明昭确实是故意进来的。他后悔上次没杀了魇魔,不是戏语,当下,他也正打算要故技重施。
当见他整个人缓缓在空中化为虚无,成为透明的一缕清气,散向四周。
至臻——乃是修道体系中最高的术法,能达到这一境地的,也预示着飞升之期指日可待。
修道者用自身修炼所化清灵之气去化世间污浊,将魔气归纳吸收,以自身为饵,承受反噬。
魇魔像紧盯猎物的豺狼流下贪婪恶臭的涎水,待那清气一挥发,便立刻狂扑上去。
“蠢货,蠢货,哈哈哈哈”
它边疯狂地蚕食着这些对于它来说如美味珍馐一般的灵气,边不住地鄙夷唾骂。
之前的王遥,现在的陆寒生,在它眼里不过都是人世间随手可弃的边角料,杂碎一般的玩意儿,杀他们千次百次对它来说都无关痛痒。哈哈,这世间污浊恶臭的地方多了,难道还找不到下一个栖身之所吗?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就是天真。
尤其这个霍明昭,已经蠢到不足以用天真来形容了,简直是可怜。
不过随便试探,就可以一次又一次为这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甚至在世人看来都是死有余辜的家伙,散尽修为,甘愿被它吞噬。难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很好,这具身体用起来应该会比普通人顺手多了。
“来吧,来吧,孩子,投入我的怀抱!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欢迎到我的地狱里来吧,说不定你会享受到另一番狂欢的滋味,从此乐不思蜀呢,哈哈哈哈哈”
外界。
陆寒生枯干的皮,阴翳的眼,成结状的肌肉,僵硬的四肢,在一道道清气的环绕下逐渐焕然新生。
他半睁开眼,方恢复一点神志,可望见也在缓缓恢复的李竟遥,那魔气竟又重蹈覆来。由是半明半昧,倏忽不定,忽善忽恶,难以抉择。
陈璟和暗咒一声,与司徒元朔交换一个眼神,就在他二人意念合一正欲施法时。只听下方有道声音缓缓响起。
“寒生?你怎么还不过来?上京赶考要迟了。”
“对了,我又新作一篇文章,上次你的那篇我也帮你改好了。”
“寒生,切勿妄自菲薄,无论何时,你我二人当荣辱与共。”
“黄莺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待考完归来,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李竟遥,因为那魔气半遮半掩,李竟遥也随之恢复了一些理智,只是还全然未醒,模模糊糊对着陆寒生的方向,喃喃自语。
“陆寒生,知道李竟遥体内的魔气为什么那么难以清除吗?不是因为你控制得好,而是因为他相信你,他把自己毫无保留交给你,所以当你引导魇魔潜入他的神智,又在第一时间受到攻击时,他才会反应那么强烈。我相信你在那一瞬间是能感受到的,你很舒服吧,因为他在保护你。”
陈璟和说完这句话,待要和司徒元朔一起进入陆寒生的身体时,却听见他大叫一声,那缭绕的清气顿时如翻腾的云雾般愈滚愈浓。
下方,李竟遥的眼瞳,在一点,一点,清明过来。
心室。
魇魔正咒骂不已,它现在拼命想摆脱这个疯子的纠缠,可已然被他紧紧缠缚,心焦欲焚间,只觉自己的力量在愈缩愈小,已不可控的事态发展着。
陆寒生!陆寒生怎么会出问题?!岂有此理?混账!
而这时外面的司徒元朔也道:“等等。”拦住了陈璟和。
两人渐渐现出真身,果然,陆寒生已完全破除了魔气,只见下一瞬,他猛然喷出一口黑雾,随之便像断线的风筝般向下落去。
陈璟和手疾眼快施了道法,看底下人接住他后,和司徒元朔如两道流星般追着那团黑雾而去。
“好好好,看来你是连自己的原身都不打算要了。那么就请欣赏接下来的一幕,我会让你知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司徒元朔与陈璟和眼看着那道黑雾冲进了一户高门大院,朝后厨的方向而去。
那是黄府!
半晌,只听女眷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乍响院落。有一庖厨娘子手举一把菜刀阴气森森地乱杀乱砍,只听她胡乱念叨:“把这些小妖精全都杀光杀净,让她们再也不敢勾引我男人,这样,我男人便不会休了我,我还能有一份依靠,我的孩子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杀光!全都杀光!”
陈璟和与司徒元朔正待阻止她,却意外发现,这些乱奔的女人们竟都变成了黄莺的模样!
不仅如此,大街上的喧闹声也一下沸腾了起来,他们俩追着那个厨娘跑出去一看。
眼前的景象,简直堪称恐怖,是直接让人生理性不适的场面。
满大街的黄莺,满大街的男人,和女人。
男人们各个缠着黄莺嘘寒问暖,但他们眼里流露出来,有的是的黄金元宝,有的是高官厚禄,有的则是一些更下流不可描述的东西,唯独没有情。
这些“黄莺”们,纷纷尖叫逃离。又会被追着骂口是心非,给脸不要脸,装腔作势。继而继续乐此不疲地尾随骚扰。
而后面那些女人们,面对男人时大都是一脸苦苦哀求的相貌,面对“黄莺”时则怒发冲冠,一口一个贱人,婊子,狐狸精地骂着。
只要一看“黄莺”落单,她们便纷纷抄起手中的家伙,使劲地去殴打她,好像只有打死她,这个世界才会变得好,变得更加和谐。
倏然,她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因为黄莺开始变得肥大起来,相貌丑陋不堪起来,而那些追在她后面的男人也由此对她开始唾弃起来,甚至加以辱骂,嘲笑。
空中,魇魔已恢复了霍明昭的相貌,他张嘴,尽情地吸食着这些怨气。这也意味着,霍明昭的处境又会再一次变得危险起来。
陈司二人当即不再犹豫,双双化为两道气流,冲了进去。
外界。
黄府的丫鬟小厮,黄老爷,姨娘们,兄弟姐们对于凄惨的黄莺皆是熟视无睹的样子。他们喜气洋洋地送着黄府二公子上京,任凭黄莺在街头被人欺辱。
而后,又接连地回到黄府,关闭了大门。
随后,天降一声霹雳,劈开了黄府的豪宅,人们又兴高采烈地前去庆贺。并且加以对黄莺的侮辱来作兴。
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极端的,大笑的,发狂的,群魔乱舞的疯癫之中。
那个原先一开始从黄府厨房里冲出来庖娘便是周婶,周婶虽然凭借祠堂内的各位长者没有落得被休掉的下场,但是王秀才却并没有放弃做金龟婿的念头,还是在家里时不时地对她横眉冷对,不堪忍受的周婶决定先带孩子回娘家躲几天。
娘家离得远,她们白天出发,日暮时,突降一阵大雨,无奈只能先借一处破庙躲避。晚上,等到孩子们都睡了后,周婶痴痴地看着佛相,想起自己的处境,竟然鬼使神差地对它祷告起来,更鬼使神差的是,佛相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