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随着“咔嚓”一声,眼前这棵尚有幼童一拳之粗的黑节竹便轰然倒了下来。maixi9
“呼——呼——”白祈祾此刻气息凌乱,浑身出了浅浅一层薄汗,手脚也有些疲软,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白祈祾此时四肢乏力,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坐在了一大块石板之上。
没想到这黑节竹如此之硬,一斧砍上去还有余力回震,要不是循着竹节的脉络直攻那竹节的薄弱之处,想来花费的力气需要更多。白祈祾皱眉思寻着刚才一个时辰的所得,甩了甩因为砍竹而被震麻的手,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其实今早刚醒来时,白祈祾身子尚还十分虚弱,但莫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子却是恢复的极快,除了特意的去按压胸膛还会有些痛之外,其余都好了个差不多五成。这也是白祈祾为何现下还有余力去劈砍这黑节竹的缘故。
除此之外,倒不是白祈祾不注意自己身体的调养,逞能。只是之前受的并不是外伤,并不用担心伤口崩裂的情况,这么高强度的一番折腾,也只是让她胸口气血翻涌罢了。
除开身体,白祈祾心里倒是对剑法有了一些底。
“剑术。真怀念啊。”白祈祾淡淡地叹了口气,眉目间愁意难展。
刺、劈、挂、撩、云、抹、绞、架、挑、点、崩、截、抱、带、穿、提、斩、扫、剪腕花、撩腕花。
因为前世的一些兴趣,白祈祾曾研习过:基础剑招一共十八组,二十种。每一种她都熟练于心,收展自如。
由于脉络走向和竹子硬度材质的种种关系,再加上这一个时辰里自己的试验所得,可以知道里面最适用架势的不过只有七种而已。
刚刚经过这一番倒腾,白祈祾估计了番体力的消耗,又花了一些时间调理好身子,缓解了疲惫,随后挑选了一根比刚才还要粗上两分的黑节竹,重复着枯燥的砍竹修习……
剑道,唯勤也。
最后的一个时辰转眼即逝,当田灵儿已经收拾好准备叫白乞祾下山之时,白祈祾恰好将第二根竹子翩然砍断。
而田灵儿从竹林里刚走出来看见的便是一根比幼童一拳还要粗上两分的黑节竹轰然倒在了小师妹跟前,而她却是满头大汗,脚步酿跄,身形都有些不稳,急急地喘着粗气。
见此情景,灵儿却是极为震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微张红唇。就算知道了小师妹天资异禀,可那也是修行上的助力——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祈祾察觉到灵儿那有些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眼神,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这具身子带给她的陌生感并不异于田灵儿的吃惊。
好累。白祈祾阖了阖眼,抬手都好累。她抬手将额上的汗抹去些,又提起力气朝田灵儿笑了笑,便准备招呼她一齐下山。
“哇——师妹,你好厉害!”田灵儿孩童心性,并没有深思,或者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一味的夸她。言语间那毫不掩饰的赞叹让白祈祾都有些难为情起来。
“……流亡时曾从一个好心收留我的剑客那儿学过一些粗浅的剑术。”白祈祾抿了抿嘴,虚虚半阖了眼,道。
“怪不得……哇!爹爹若是知道了,肯定乐坏了。”
“……”
…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但走着走着,白祈祾却觉得不仅之前积郁的疲惫感有逐渐减轻的趋势,就连这体力,也开始慢慢的恢复上来。这种感觉虽然微弱,但却很微妙,一旦察觉出来,就难以忽略。白祈祾不喜反忧,眉目间都染上一丝愁色。
如何解释啊……
她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脸,不管怎样,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她们两个回到主峰上时,已是晚饭时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二人也顾不上身上的疲酸,匆匆地走进了用膳厅,瞧见一桌人都在等待她们两人时,白祈祾脸色一紧,转眼就瞧见了在正中位上的田不易。
田不易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阴沉,看见她们两人匆匆踏入时眼睛更是一眯,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白祈祾见状心中有些叫苦不迭——练的入迷了,倒是忘了入门当日的晚饭是极为重要的。白祈祾自知理亏,刚准备低头认错时,身旁的田灵儿却像毫无察觉般,极为兴奋地大喊道:“爹爹!小师妹今天竟然砍了一棵黑节竹下来!”田灵儿的声音极为高昂,好似她所说之人是她自己一般。
灵儿的话音刚落,本来有些严肃的气氛陡然被打破,师兄们先是瞠目结舌,随后反应过来之后一阵阵的议论之声哗然响起。
白祈祾一愣,万万没想到田灵儿竟在这时说这个,连忙皱着眉拉了拉田灵儿,止住了她还想继续说的念头,随后抿着唇,低头垂眉,沉声对那正中之人道:“师傅,弟子晚归,让师傅久等,请师傅责罚。”
修行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她没有分毫以功抵过的心思。更何况,这真的是可以炫耀的事么?
田不易那阴沉的脸色在听到灵儿的话时,就已有所缓和,他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这个新收的小徒弟,是所谓的——天纵奇材。
只是这乱世中,最不缺的,便是惊才绝艳的天才。田不易偏头觑了眼小弟子那一板一眼的神色,随后发现她现下还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显然因为今天的修习,用尽了功夫,田不易叹了口气,顿了顿,大手一挥,淡淡道:“先吃饭。”
田灵儿这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心下疑惑,怎么师兄师妹还有爹爹的脸色这么严肃呢?
“是。”白祈祾低声应下,拉了灵儿落座。
白祈祾吃饭时极为认真,仿佛每一粒米饭都是她的修行任务一般。
待晚饭吃过之后,田不易起身,望了一眼自己的小弟子,叹了口气,道:“修行之人,最忌冒进,祈祾,你切不可急于求成,知道了么?”话音刚落还不等白祈祾回话,便带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田灵儿先行离席。
待田不易刚走,整个用膳厅便沸腾了起来。
“哇!小师妹,你真的第一日就砍了一根竹子下来?”白祈祾收拾好眼前的碗筷,抬眼,说话之人是她的六师兄,杜必书,“想当年,我入门的时候,可是足足磨了一两个月才在一日内完整地砍下一根竹子呢!”
“是啊是啊,小师妹你这速度,啧啧啧,惊为天人!”四师兄何大智接道,“怕是比之别的峰的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了!”
“今日是我冒进了,惹得师傅不快。”白祈祾叹了口气,朝他们笑了笑。
“欸,你可别说,师傅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
都是少年,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有些止不住。白祈祾瞧着众师兄极为热情地同自己开始说起他们当年的经历,随后又开始天南地北地说一些轶事,一开始有些自责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
待白祈祾与众师兄话别之后已是月上梢头。
师兄们…还真是热情。白祈祾想起大家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心头涌上些暖意,闷笑一声,抬步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白祈祾的居所在张小凡的旁边,一个小院落,左边一棵青松,右边五六根修竹,有两三人高。院中小石卵铺砌成小径,两旁都是草坪,夜风吹来,树叶竹枝轻轻摇动,一阵青草幽香传来,很是清净。
房里的陈设都极为简单,床铺桌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木质的杯子和水壶与一个草编的团蒲,旁的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干净便好。
白祈祾点了点头,收拾了一番便打算去洗漱,今天累了一天,难免有汗尘沾在了衣衫上,这让她有些不适。
除了第一次用如此古老的洗漱器具之外,白祈祾看起来倒是极为的适应这里的清修生活。
去厨房打了热水洗漱沐浴之后,白祈祾脱下布鞋,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按着白天里师傅所授的姿势打坐,缓缓闭上了双眼,在心中把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法门从头到尾冥想了一遍。
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
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此时白祈祾正沉下心来静心感受着全身孔窍慢慢地初开,然后灵气丝丝入体,白祈祾没想到如此顺利,心中一喜,连忙更是一鼓作气引着那一丝丝的灵气沿着经脉缓缓运行。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鸡啼天明,第一丝破晓的晨光刚洒入白祈祾的院子时,一夜未动的白祈祾双眸忽然一睁,纵身跳起,似有龙虎入体。
一夜未睡,不仅将昨天的疲惫一扫而光,而且浑身充满了力气,举手投足间都轻灵许多。
白祈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了握拳,心下思量,按这个进度,怕是再不出七日,第一层便可成。
白祈祾抿了抿嘴,刚有喜意爬上眉梢时,却想起师傅晚饭之后的叮嘱,这才冷静下来,压下心头悸动的喜意,沉下心来,继续钻研。
天刚初晓,白祈祾匆匆洗漱一番便上山去做每日的修行。
这一天,张小凡醒来,也如原著里一般稍显木讷地入了门,可能是有白祈祾作为比较,在张小凡入门之时,田不易比之原著更加没有耐心和好脸色。除此之外,与剧情里稍有不同的是,由于白祈祾的存在,张小凡从老七变成了老八。
对于张小凡,白祈祾心下有自己的思量。
虽然他是个有着很多不足的人,但是难得的率真坦诚,尽管之后堕入魔道,但那也是诸多方面共同影响而致。
本性不坏,但终归殊途。
白祈祾能做的,也仅仅是约束自己,不去用些先知先觉、甚至下三滥的手段去与他争那所谓的“天命”与机缘罢了。
张小凡坎坷的一生都不曾顺遂过,可以说他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便是在大竹峰上的这几年了。
但那都是后话,现下,她与张小凡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交集,有余力,自然可以帮衬,但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了。
就目前而言,她并不想过多的去干预他的人生。
……
这天晚上,白祈祾像是往常一般准备打坐修行太极玄清道,但当她刚坐下之时隔壁张小凡的屋子里却传出了一声惊呼。
白祈祾闻声皱了皱眉,起身去关了窗,但关了窗隔壁又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她本是不想插手,但这下可好,这走动的脚步是越来越凌乱,扰的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打坐修行,左右为难之下只好叹气起身。
还是,去瞧一眼罢,若是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也好。
“小凡?”白祈祾走到张小凡的房间门口,修长的食指轻叩房门,出声问道。
咚——张小凡本来呆坐在床边,心思极为混乱,门外突然出声,心下里一紧张,从床边掉了下来。
白祈祾听得里面咚咙哐当的一阵桌椅挪腾声,不由得无奈笑了笑,如此手忙脚乱,也不知之前到底在做什么幺蛾子。
过了好一会儿张小凡才开门,望向站在月光里的白祈祾,突然愣住了,眼神渐渐痴了起来,顿了几息,接着慢慢地,就连暗沉的脸色也突然起了一丝浮红,他结结巴巴道:“师…师姐。”
“嗯?”白祈祾对他的变化毫无察觉,只是放轻了声音,问道:“我听你房里有些动静,便想着来问问你,是否有什么难事需要帮衬?”
她虽说身体年龄不大,但总归心理年龄并不是少年,对于比自己“小”的,相处之间,总会多些包容的心思。
“没有没有。”张小凡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偏头,错开视线,眼神飘忽的连忙摆手。
“没有吗?”白祈祾偏头确认道。
“嗯。”张小凡死死地抿住唇,点了点头。
“……没有就好,那你早些歇下吧。”不知为何,白祈祾却莫名的瞧出了一股还尚有些稚嫩的倔劲。她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现下修为虽然不深,但力所能及的还是可以帮你。”
张小凡呆呆的点了点头,心知这是小师姐关心他,但少年心性,难能低头承认自己需要帮助,只是心头默默地承受着所有苦楚,咽下肚去,他突然觉得有些酸涩冲鼻,微微红了眼眶,点了点头,道:“嗯…好。”
“嗯。”白祈祾见他脸色有些涩然,但仍紧绷着脸色,便知他倔强,不愿吐露,当下也不强求,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转身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回房后听到隔壁房间再无动静,心下慰然。也不多做耽搁,盘腿开始这一天的修行。
太极玄清道炼气,要张开全身七窍毛孔,引天地灵气入体沿经脉运行,以此锻炼稳固身体元气和内络经脉。
……
五天之后,正在修行的白祈祾心下一顿,睁开双眼,面露喜色。
终于是踏入了太极玄清道第一层!
接着又巩固了三四天,这才到内堂里寻了师傅,请教第二层的要领。
田不易知她天赋卓然,但为师如父,心下难免会隐隐地担忧她是否取了什么旁门左道,走了捷径。是以在论道之前,又花了一些时辰,谈了心性。
日子就在不急不慢的修行与讲道中悄然流逝,转眼已入门三月。
这一日,就在白祈祾将手里提着的十几根竹子提回厨房之时,大师兄宋大仁突然跑了进来,道:“小师妹,师傅想要检查一番你们修行的成果。”
白祈祾闻言一怔,这三个月来师傅一改懒散的常态,可没有少检查她的修行成果,怎么今日突然召集众人来检查?
白祈祾抿了抿唇,放下竹子后随着宋大仁一齐去了守静堂。
刚进守静堂就瞧见田不易正在大发雷霆,张小凡满脸羞愧,跪在田不易面前,无地自容。
宋大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一问其他人,这才知道,张小凡修炼了足足三月,居然连全身孔窍也不能控制自如,至于引灵气入体更是勉强,更不用说什么运行几个周天了。
普通人修习太极玄清道,以第一层之粗浅,三个月后都当有小成,可以初步引天地灵气入体,运行三到五个周天。
白祈祾望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师兄们,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低眉对盛怒的师傅道:“师傅息怒,小凡日夜苦修,未曾懈怠,想来应是心境上出了什么问题,身为师姐也有责任,还望师傅不要责罚于他。”
田不易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白祈祾,一言不发,就在众弟子心里都暗道不好,以为白祈祾也要被迁怒之时,田不易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守静堂。
“呼——”大师兄宋大仁顿时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对着白祈祾说:“你竟然敢在师傅的气头上劝他,真是,真是……哎!”
“是啊,更奇怪的是师傅竟然没连你一起骂!”另一个师兄拍拍胸脯,似留有余悸一般出言道,“上次大师兄受罚,我就在旁边求了一句情,师傅连带我一起加重罚了三倍!”
白祈祾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傅一向严格,但对她却是十分好的,所以其实她并不怎么害怕田不易,更何况田不易此番如此盛怒,也只是因为对小凡有期待,所以失望罢了。
往深了说,白祈祾说的也确实句句属实,只是现下无法明说。若她没记错的话,张小凡进度慢只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两种功法,此消彼长,彼消此长,自然慢的很,非他之过。
但她没有解释什么。
张小凡就连死都要保守的秘密,她自然不可能现下点出,所以她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师傅、小师姐……”张小凡望着田不易与白祈祾离去的身影,心下自责难耐,痛定思痛后暗下决心,绝不再让他们失望。
自从这天开始,他修行起来也是更加的没日没夜。
白祈祾看在眼里,颇有种莫名欣慰又无奈的感觉。
小凡,你何时才能明白,修行并不是为了别人的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