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喜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昏黄的路灯下，灿烂的烟花盛开，五光十色的光影在两人身上一闪而过。

游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僵硬着，半点都没敢动，他的手还保持着把红包递出去的动作。

黄逐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新年快乐，游海。”

被拥抱的温度慢慢撤离，黄逐喜站定了，看着游海，而后把红包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谢谢。”

过了好几秒，游海才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没……没事，我答应过你的。”

黄逐喜似乎是察觉到了游海的羞涩，又往前倾，去看他的神情，只可惜，昏黄灯光的影响力实在太大，黄逐喜看不清此时的游海脸上是不是泛起红色，只不过她还是能看到游海闪躲的目光。

“你害羞了？”黄逐喜也不知道自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就好像她的心事受到天空中的烟花的鼓舞，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炸开一般。

炸开，炸给所有人听到，给游海听到。

游海的视线四下乱窜，左看右看，就是不把视线对焦到黄逐喜身上，“我怎么就害羞了？”

“不害羞的话，为什么不看我？”黄逐喜感觉自己的话里似乎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刺激到，游海还真的就看来过来。

视线对上的时候，游海似乎被面前女生眼神中的直白烫了一下，黄逐喜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海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不是看你了吗？”

黄逐喜没错过游海对上自己眼神那一瞬间的躲闪，她抿着嘴角笑了一下，“我抱你，你觉得怎么样？”

黄逐喜的一句话成功把游海勾回到刚刚那个带着温度的单方面的拥抱，他眨了眨眼睛，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但是说喜欢……，面对黄逐喜，他说不出“喜欢”两个字。

他看着黄逐喜直勾勾的眼睛，片刻之后，他也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平时吊儿郎当的那种性格，“很好啊。”

黄逐喜察觉到他情绪前后的转变，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她压下心底的疑惑，“什么很好？”

“不愧我新年夜千里迢迢来送红包，还得到了一个拥抱，那不是很好？”游海挑了下眉毛，“感到……欣慰。”

如果说刚刚黄逐喜还觉得奇怪，那么压下她就彻底不觉得奇怪了，因为这句话完全就是游海平时说话的风格。

黄逐喜垂头笑了一下，“一个拥抱换一个红包，那我多抱几次，今晚岂不是能发财？”

游海朝她笑，“你要不要试一下。”

黄逐喜看着他，忽然咽了咽口水，真的生出来一股想要抱上去的冲动，不是为了这个红包，就是单纯地，想要再抱一下游海。

这股冲动被一个忽然在天上炸开的烟花炸掉了，黄逐喜从自己的冲动中回过了神，抿了抿唇，也学着游海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我怀疑你想占我便宜。”

游海看着黄逐喜的表情，于是双手抱胸，“我要是想占便宜，那我自己抱你一下不久好了。”

这句话成功让两人都愣住了，游海惊讶自己居然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而黄逐喜……，她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在幻想那个画面。

游海赶紧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黄逐喜打断对话，朝他善意地笑着，“我知道你就是开玩笑的，没冒犯。”

其实，也不一定就只是开玩笑。

游海愣着，把自己的解释吞回了肚子里。

“晚上还是挺冷的，你赶紧回家吧。”游海转移了话题。

黄逐喜拿着红包的手紧握着，点了点头，“好。”

说了一声拜拜之后，黄逐喜转过头就想要走，但是在走了两步之后，又忽然转过头来，“你……是刚从老家回来？”

游海在那一瞬间忽然就领悟了黄逐喜话里的意思——接下来我给你发消息，能收到吗？能迅速回复吗？

但是，仿佛胃里被灌进来一瓶醋酸，腐蚀着肠道，最后一直直达喉咙，游海努力让嘴角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烟花下，他摇摇头，“不太行，我是偷偷跑回来的，明天还得回去呢。”

黄逐喜肉眼可见地失落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不过，”游海很快地说道，“我会努力，尽快地回你的消息的，如果你给我发的话。”

两三步的距离。两人对视着，游海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承诺。

而黄逐喜似乎就真的被这一句承诺安抚了，她发自内心地微笑着点点头，“好。”

就在游海以为她转回头去就会一直往家的方向走时，黄逐喜忽然又转过头来，神情认真，“游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游海没由来的紧张起来，直觉告诉他，黄逐喜的这一个问题，会触及到他最不想告诉她的那个事情。

但是，他还是点了下头，“你问。”

游海默默在心底数着数，一、二、三、四、五……

在第五秒的时候，黄逐喜的声音响起，“你……有喜欢的人吗？”

似乎有一把重重的锤子，在游海心上重重敲下，但却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黄逐喜紧张地再次捏紧了手里的红包，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有喜欢的人吗？”

对面的游海也在紧张，但是黄逐喜没有看出来。

两个回答在游海的脑袋里交战，一个跟他说着否认，一定要否认，否认了她就不会注意到你的异常，那她就不会因为你的情感而被绊住脚，也不会因为你的情感而受影响，但是另一个声音却跟他说着实话实说，对她说真话，对她说是，我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就是你。

游海吞了吞口水，那一刻像是度过了一生那般漫长。

黄逐喜还站在那，看着他，就等着他的答案。

游海也回看着她，心中的某一块地方似乎被轻轻撬动，片刻之后，他听见自己说道：“我是有喜欢的人。”

他最后下了决定，在两个极端的选择里，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承认自己是有喜欢的人，但是不告诉她是谁。

黄逐喜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幻想过游海会有什么样的回答，甚至在等待的这几秒钟之间，她还幻想着，有可能游海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一切的幻想，都在游海说出回答的时候，像泡泡一样消失不见。

他说，他是有喜欢的人。

黄逐喜依旧跟游海对视着，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没有任何的变化和破绽，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心似乎有一小块地方被纠了起来。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那是谁。

黄逐喜的脑子霎时间乱七八糟的，她率先是想从身边接触的人入手，但猛然间发现无处入手，因为她跟游海之间，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认识的女生，换而言之，既是，她不知道游海可能喜欢谁。

黄逐喜站在夜空下，绽放的烟花似乎成了她的背景，游海看见她喉咙往下一咽。

她是在紧张吗？游海想着，但是她为什么紧张？自己自以为没有在黄逐喜面前露出过破绽，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喜欢她的，但是既然这样，她为什么紧张。

游海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捏着裤缝，似乎在压着某一个想法。

头顶的烟花愈发灿烂，同时的，声音也更加浩荡，这就给了两人冷静思考的时间。

一人想着我该怎么接这句话，是继续问下去吗，另一个人则想着万一她要是继续问下去“你喜欢的人是谁”，那自己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仅在想象力，那简直是个无解的问题，与此同时，游海看出来黄逐喜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他赶在她开口之前，主动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一句话，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从自己担心待会还要怎么回答，变成了此时，黄逐喜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怎么回答。

而黄逐喜也确实被这个问题掐住了喉咙，是啊，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难道她要跟游海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很在意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甚至是，你喜欢的人是谁。

黄逐喜知道，如果游海没问出来这个问题的话，那自己还真的极有可能被大脑里的冲动支配，问一句“你喜欢的人是谁”，但是幸好，游海率先问了一个问题，制止了她的冲动提问。

她耸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随便问问。”

听到这个回答，游海也不知道该喜还是优，喜的是黄逐喜没发现她的心思，优的是，黄逐喜还真的没发现他的心思。

“哦，这样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蕴藏着失落的情绪。

但是黄逐喜还浸在自己的心情里，一时半会也没有发现他的失落。

“那就……新年快乐，”黄逐喜说道。“时间不早了……，晚安。”

游海从这句突兀的祝贺和“晚安”里，听出来黄逐喜的分别之意，于是也跟着挥挥手，“嗯，晚安。”

分开走的两人，一时间都没能察觉对方奇怪的反应和不合时宜的回话。

游海一步一回头地，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黄逐喜的身影，才终于舍得真正迈开腿，离开了那个市场的分岔口。

杨润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店门口站着，见游海走过来，问道：“说了什么？”

游海顿了顿，摇头，“没什么。”

杨润不信，“没说什么，你失魂落魄成这样？”

新年夜，游海不顾一切地，就是想要来见黄逐喜一面，杨润没有拒绝，于是只能帮着她撒谎，跟徐春叶说只是到医院里走一走，又给他带了衣服换上，自己再带着他出来。

尽管他离得并不远，但天上烟花的绽放声和地面上小孩大人欣喜欢乐的声音，都让他没能听清楚刚刚两人说了什么。

游海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外露情绪，听见杨润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杨润说：“有。”

他还想说什么，但在触及游海神情的时候，还是闭上了嘴，虽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他还是能看见的，从刚刚那个由女生主动的拥抱，和眼下游海的表情，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先回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