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花]: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可以来香居苑亲自验证。(5/31, 02:34)
[芸花]:昨天下午方太太出发去城外谈生意了,最快要明天傍晚才能回。十点钟后所有房间都会熄灯,方便的话能请你今晚过来一趟吗?
我和小烟姐姐有话想对你说,但自从上次你拒绝了方太太之后,她就又被关回了房间里,实在没法出来见你,我们只能出此下策,非常抱歉。
我这里有隐身类的高级道具,可以在之前我们交换联系方式的地点接应你。(6/20, 18:51)
*
5月30日那天,继被名叫兰汀的方府管家哄进香居苑,又折了方海夷的面子溜出来后,裴望矜被方景芸拦下,稀里糊涂地和她交换了论坛ID。
方景芸认准了她和周无渝的立场可信,当天夜里就倒豆子般发来一大堆家族秘辛,包括但不限于自家母亲从事非法交易、设计戕害胞姐和变相囚禁方景烟等往事,听得裴望矜一愣一愣的。
她从自身视角出发,按时间顺序一件件讲起。
故事很长,方景芸也不知疲倦地发消息直到隔天凌晨,把她当作要紧的救命稻草。
——看来这两姐妹虽出身富庶,各方面的自由和话语权却十分有限,华丽的宅邸和现任族长的羽翼于她们而言,也都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
虽然知道周无渝对方海夷意见颇多,裴望矜自己在和她接触的过程中也深感不适,但对于这母女俩完全矛盾的说辞,她也不打算轻易偏信哪一方。
家族恩怨盘根错节,裴望矜没兴趣掰扯这些。
悠悠转醒后,她看完那些信息,也曾拿去问过周无渝,得到的回答是“只有商业往来,其它概不清楚”。
正巧那段时间裴望矜忙于特训,本就自顾不暇,后来又碰上虎头帮人口贩卖一事,更加没心思去管香居苑的家长里短。
最初的族长方明蕙身为新人类胚胎的一代,三个女儿都是在她事业稳定后才诞育的,方景烟和方景芸这一辈同理。
尽管德墨星球上的人们在千年寿命的加持下大多会选择在好几十乃至上百的年龄再开始养育后代,芸烟二人少说也都有近两百岁了,无论如何都算裴望矜的长辈,过于怠慢也不礼貌,因此她倒也没全然抛至脑后。
消息都有读,陈年旧案也都尝试去了解过,方景芸的提议她也认真考虑了。
一切都只待时机,她想。一个足够支撑她杀个回马枪去管香居苑的闲事的时机。
至于方海夷那边该怎么应付,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裴望矜坚信自己总会找到办法的。
6月20日拿到斗兽场的邀请函后,她看完了等同于No.75301个人秀的第一场“节目”,就跟着May悄然离场,去斗兽场的实验室和其它标志性场所转了转。
从山脚下的暗阶走出来时刚过十点,初夏的晚风递来几许清意。
裴望矜呼出光屏,点开当时就已读过的聊天室,回了一句:
“我在来的路上。不用出来接,我自己能进去。”
*
深夜的主城路边只有星星点点的照明灯,其余建筑都隐在黑暗里。室外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稀疏树叶交拂的风声。
夜色里,裴望矜又一次来到了A3大道。
接近香居苑时,她发动第四技能[溶解],将自己完美溶入空气中,面不改色地穿过外围栅栏和庭院后的正门。
方府前厅也只亮着几盏壁灯,旋转楼梯之上的区域同样漆黑无声,乍看起来空无一人。
裴望矜试探着地往里走,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她来到先前方海夷招待客人的沙发边,轻轻拿起茶壶,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它自己突然悬空一样。
半晌,旁边的茶杯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升上空中。
裴望矜轻声道:
“是我,我来了。”
茶杯被放下,昏暗的环境中,身旁空气微微抖动,方景芸解下同样是[剧院特供]的隐身衣,亮闪闪的眼睛惊喜地看着她的方向。
——后来据她所说,这件道具是星元54年美丽大剧院初开业时,与周无渝和方明蕙都交好的杨美丽给香居苑的赠礼,一路传到了她的手上。
裴望矜也把茶壶放回原位,很有分寸地握住方景芸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溶解]的技能范围内。
后者没多问,只当是同样稀有的道具带来的效果,便也以合乎社交礼仪的力道回牵她的手,引着人往三楼方景烟的住处去。
执掌香居苑的女人们虽然野心勃勃,但也并非穷奢极欲之徒,府邸整体的占地面积都只是常规富人家的范畴,完全看不出有足以和周无渝分庭抗礼的财力——
当然,那都只是过去式了。
方家自从落入方海夷之手,而她主攻的不法勾当又被周无渝打击得七零八落后,就再也不复从前那般荣耀了,最多只能堪堪维持在主城权势金字塔的第一梯队里。
尽管如此,在走向三楼的过程中,蜿蜒的阶梯、惊人的层高和走廊深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依然令裴望矜感到些许不安。
她们走得不快,期间还碰上了举着灯台巡视的仆从。
虽然[溶解]能让两人进入隐身状态,但为了避免擦肩而过时引起的气流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她们还是静静地贴在墙边,等待巡逻的人走过后再继续摸黑前进。
方景烟的房间在三楼长廊的尽头一隅,因为事前已经跟姐姐说好,方景芸便没再敲门,带着裴望矜直接穿进了室内。
方景烟身着薄衣,正在窗边案几旁看书。裴望矜解除了技能状态,看着方景芸小跑着去唤她姐姐。
后者闻声抬头,看见她时的表情和妹妹一样如获大赦。
*
方景烟的房间面积不大,陈设的家具也少,此刻都被案几一角的台灯所洒下的柔光笼罩着。
她们在桌边围坐下,简短寒暄了几句后不约而同地直切正题。
鉴于此前方景芸已经在线上和裴望矜梳理了个大概,方景烟也没再赘述,只是以稍微年长些的个人视角补足了更多方海夷本就罄竹难书的“罪状”。
像是担心不够有说服力般,她又从衣柜底部的盒子里取出了不少这些年来自行搜集的“罪证”,包括但不限于方氏先辈的家族合影,方海咏和方海迎生前的照片,凌乱破碎的笔记本残页,甚至还有整整一个硬盘的监控录像和录音文件。
新人类时代早已有更为先进的保存证据材料的技术,但任何上传至网路的信息都免不了有被追踪的可能,因此方景烟宁愿采取这种麻烦但保险的手段来储存。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叙述重现着那些旧事,包括目前方海夷意图让方景烟身败名裂后逐出家门,推举自家女儿上任族长的计谋。
盒子里的东西方景芸也是第一次见,其中许多文件资料似乎都是方海迎的遗物。
尽管这位姨妈在她的记忆里早已印象模糊,方景芸还是跟着姐姐一起辨认起了那些鲜活的痕迹,仿佛那是她们共同的母亲。
静谧的室内始终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源头是方景烟在床边摆置的花束。并不呛鼻的香氛和来自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与她们叽叽喳喳的轻声糅合在一起,空气仿佛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此前,方景芸在提到族长一事时极力推脱,认为姐姐才有资格继任,而方景烟又反过来剖白她惟愿大隐隐于市的心意,说最多为妹妹做襄助即可。
她们虚掩着动作推搡了一番,脸上却都是泛着笑的,全然没有真要争权夺利的剑拔弩张之势。
早在初次来香居苑时,裴望矜便在方家三人互相交织的复杂眼神中看出了这姐妹俩欲为对方计长远的衷心。
方海夷向来只把家中小辈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料到她干的那些勾当亲女儿全都知道,甚至还萌生了要为姐姐冲锋陷阵的决心。
而方景烟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里也是门儿清。无论是先前的刻意回避,抑或是长久以来的栽培和蓄势,在她看来都是对妹妹的保护。
如今她们互相推脱族长之位的这一幕落在裴望矜眼里,倒令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其实在方景芸低声下气地给她发消息、寻求她的帮助时,裴望矜就对方家的这些琐碎有了自己的定夺。
两姐妹时刻挂念着的字字泣血的心愿,纯粹的,温暖的,她都能听见。
直觉是不会骗人的。与其说裴望矜在两厢势力间选择了相信芸烟,不如说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此时作为第三方,在看见家族合影时,裴望矜也着实愕然了一瞬:
方海迎和方景芸,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是连她这个陌生人看了都会觉得恍惚的程度。
方景烟对妹妹爱护得紧又小心翼翼不敢过于亲近的行为逻辑确实可以理解了,只是不知这副面孔在方海夷看来,是否也会让她产生如此别扭的心理呢?
在几乎别无二致的五官之外,方景芸可以说是姨妈的青春版。
她自打出生以来就没经历过什么需要万分努力才能达成的事情,唯一放在心上的也就是姐姐的安危,单看眼神就充满了不服输的无畏,不似方海迎那般成熟持重,而眉目间遮掩不住的坚毅和灵动又像是方明蕙一脉相承来的。
浏览过这些“证物”后,重头戏自然是方景烟对其天赋[破裂]的展示。
她们对裴望矜很是坦诚,早先方景芸也在线上直白地袒露过这一点。
裴望矜也是因此想到了个略显模糊的主意,今天正好实地看看方景烟的能力熟练度如何。
据方景烟自述,她在某次误打误撞发觉了这项天赋后,经常趁着夜深人静时独自在房里练习,隔日若是被家仆发现打碎了东西,便只装作不知情,声称是梦游所致。
严格意义上,[破裂]的作用对象是一定范围内的无生命目标物,但方景烟的房间只有这么点大,至今还无法确定具体的范围限度。
此外,这项天赋的威力或许和发动时的情绪状态有关,但这同样缺乏试验条件。且若真让所有物品分崩离析了,也难以跟虎视眈眈着想抓她把柄的方海夷交代。
因此这回,方景烟也只能小规模地用橱柜上的瓷器摆件做个示范。
她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定,长出一口气,抬手指向三个摆成一排的瓷瓶,眼里闪过镜面般的反光,面前的长颈瓶随即爆开。
方景烟的房间里没有地毯,三个体积并不算小的瓶子碎裂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谁?!”
门外迅速响起了一声惊呼,本来正朝反方向巡逻的翡翠立刻调头,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推开门的一瞬间,裴望矜拉着方景芸的手腕再次发动了[溶解],而方景烟只是原地闭上了眼睛。
翡翠看到地上的瓷器碎片和静立着的烟大小姐,有些狐疑地在房内查看了一番,确实没发现其它异样。
她轻叹口气,将灯盏放到门边,搀着方景烟送回床榻上,检查过小姐身上没有被碎片划伤的痕迹后,又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做完这些,翡翠轻手轻脚地取来工具将瓷器残渣清理干净,随后走到窗边,拉灭了房里仅有的照明,这才拎起灯盏退至走廊外,无声地把门关上。
室内又陷入了安静,月光的银辉透过窗扉洒落一地。
方景烟睁开假寐的双目,冲一直默默站在床边的两人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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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