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太宰治陡然塞入我领子里的手冰得回过神来,抬起头就对上他公式化的笑容,以及有些阴郁的目光。
太宰治好难哄,像阴晴不定的女朋友一样,三天两头地作。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以作报复。
然后用无奈的语气说:“六月十九,太宰的生日。”
“就算没有亲口告诉我,我也有记得的。”
“可我才知道那天是泠酱的生日呢。”
他没有很明显的高兴起来,但至少没有刚刚阴沉了。
太宰治坐回自己的位置,和我同侧的那只手放入口袋,握住我的手,两只冰凉的手十指交扣牵在一起,明明都是冷的,却让我感觉有点暖和。
我试着扯出自己的手指,但被他牵得更紧了,我有些困惑地问他:“太宰知道的吧?这样很暧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在酒吧雾一般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缱绻。
“那也是泠酱先做出暧昧举动的噢。”
我点了点头,承认他的说法:“是因为太宰太好看了,所以我身为肮脏的成年人,就老是忍不住对这样好看的太宰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
“但是啊,”我用训教的口吻说道,“太宰身为美人要有保护自己的自觉啊,不能总被我这种奇怪的大人占便宜吧。”
说着,我动作自然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又失败了。
好吧,我放弃和他较真。
“喵。”
猫咪老师听见猫叫声下意识甩了甩尾巴,我点开邮箱。
[英理:那些打网球的学生已经离开。]
我若有所思。
特异点在不同世界的人身上存在的时间有所区别,按照我原本的推断,越是相性度高的两个世界,特异点存在时间越长,世界融合需要时间也越短;反之,相性度越低,特异点存在时间越短,世界融合需要时间越长。
果不其然,迹部景吾他们是离开最早的一批,其次应该是柯南,剩下的库洛洛、御坂美琴和螃蟹人,谁会先离开,无法判断。
太宰要探头偷看我手机,我面无表情按了锁屏键。
“哎——”太宰治睁大眼睛,盯着我的锁屏图片,“这是泠酱的全家福吗!”
我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见那张坐在家中沙发上拍的照片:
开怀大笑的爸爸鸣瓢秋人,妈妈鸣瓢绫子温柔地扶着坐在爸爸肩头的小椋,年幼的小椋手中攥着一缕我的粉色长发,还有被爸爸妈妈拥在中间的我。
——这是我唯一一张全家福。
我的手机原本都是默认锁屏和屏幕,可太宰治总是不厌其烦地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将屏幕换成他的照片,时间长了,我也就不再执着于把屏幕图片换回去,但将这张全家福设置成了锁屏图片。
这样,我每次一点开手机,都会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粉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这才是泠酱真正的样子吗?”
太宰治喃喃道。
我本以为他要闹脾气了,谁想他居然露出星星眼,脸蛋带上了兴奋的红晕:“这样的泠酱,也好可爱!”
“哈?”我迟疑着,“……你是变态吗?”
我突然能够体会到中也之前被我夸可爱时候的感受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吧。
在太宰治的精神污染加美色攻击下,我沉住了气,神色镇定,看向刚刚到来的织田作:“织田作,好久不见。”
织田作之助对我们挥手打了招呼,在太宰治身旁的位置坐下后,回了我一句:“没有很久,前几天刚见过。”
“……”
我面无表情,往旁边又挪了两个位置 ,干脆和猫咪老师做伴。
太宰噗嗤笑了一下,弹了一下酒杯里的冰块,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似乎很喜欢看我和织田作相互哽住对方场景。
织田作之助迟钝地意识到天又被他聊死了,干巴巴地找了个话题:“你们在做什么?”
我想着太宰治会说起我的全家福,结果他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说:“泠酱在想我,而我在思考,唔,思考一些形而上学的哲学问题。”
于是,他发表了一通关于“自杀成功”和“自杀未遂失败”的看法,最后得出结论:“我就不应该立志自杀,而是要把自杀未遂当做目标!虽然想成功地自杀很困难,但自杀未遂失败却很容易。”
这整个过程中织田作之助一直在很认真的附和着,这使得太宰治更起劲了,说完后便理直气壮地和老板要一杯洗涤精制作的酒,用来自杀。
“没有用洗涤精制作的酒。”老板拒绝他的样子,和拒绝我时是一样的绝望。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转了两圈座椅的太宰治,和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织田作,又开始想念安吾的吐槽了。
“织田作先生,你就是太惯着太宰君了。太宰君嘴里说出来的话三句之中有两句都必须以铁锤猛敲后脑的势头狠狠吐槽回去,否则会一发不可收拾的。请你看一下,整个酒吧现在都因为缺乏吐槽而渐渐变成亚空间了,连老板都在微微发颤了。”[注1]
仿佛受到了我的召唤,一副学者模样的坂口安吾神奇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哎呀,安吾。”我有点高兴,“你出差刚回来?”
我们难得能够不约而同地聚齐在一起,四个身份、性格、经历和处世方式完全不同的人,就这样在一个小小的酒吧里放松地聊天。
安吾在我和太宰的中间坐下,回道:“嗯,这次去欧洲收购走私品,除了一块不错的古董表外,其他都是破烂货。”
说着,他打开挎包给我们展示了这块表。
我瞄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瞥到太宰治的神情在看到挎包里内容时,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
就这微妙到让人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让我骤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我身上懒洋洋的松散劲顿时消了一大半,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大家言行举止。
织田作之助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沉默寡言地当个最好的听众。
至于安吾……
在太宰问起他的工作内容时,他的眼神飘忽得厉害,笑容也很不自然。
坂口安吾。
我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而这将会彻底打破我如今安稳的生活,我有些难过。
太宰治或许也是这样感觉的,才会突然唐突地说要一起拍照,用安吾带来的那台老旧的胶卷相机。
抱着猫,一脚踩在圆凳上,身体微微前倾的太宰治。
苦笑着,表情很不情愿的坂口安吾。
端着酒杯,侧头看着大家的织田作之助。
面无表情在脑袋上比兔耳的我。
最后,是四个人的合照。
——太宰、安吾和织田作坐在吧台前,我站在吧台后,微微向前探出身子,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咔——”
夜很深了,散场前,我们在太宰治的起头下,最后干了一次杯。
“为了野犬,干杯。”
【每个人都在为了知晓正确的生存方式,而不停战斗。
为何而战?要如何活下去?
没有人会告诉你答案。
我们能有的只是迷茫。
向着水沟的深处,漫无目的地奔走。
就像满身泥泞的野犬一样。】[注2]
我们走出酒吧,安吾先行离开。
太宰对着我们挥了挥手就要走,被织田作拦了下来。
“你不和鸣瓢一起回去吗?”织田作问他。
我替太宰答道:“不用送,我很安全。”
织田作愣了一下,很直接地说:“你们不住在一起吗?”
“哈?我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我用困惑的眼神看向织田作。
织田作回我以更困惑的神情。
“噗嗤——”
太宰治没憋住的笑声一下子吸引了我们两个的注意,我们用一模一样的神情看向他。
他立刻笑得更夸张了,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泠酱和织田作看起来真的好像兄妹,不对,像是父女。”
“……你到底和织田作胡说了些什么。”我开始挽袖子。
太宰治闷不作声,忍笑忍得快要抽过去了。
织田作思考了几秒“自己到底看起来有多老”这个问题,然后告诉我:
“太宰告诉我和安吾,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我满头问号:“谈恋爱?我和太宰?”
“嗯。”
“很抱歉,我完全不知道我有在谈恋爱呢。”
我的袖子已经挽好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打宰?
想看太宰被暴揍,中也什么时候才能出差回来?
我把要溜走的太宰拎了回来,一副眼神死的样子盯着他,要他解释清楚。
太宰治被我拎着腰带悬在半空中,徒劳地踢了两下脚,发现挣扎不开后干脆笑吟吟地说:
“只是开玩笑啦,只有织田作一个笨蛋当真了呀。”
“啊。”织田作发出无意义的语气声表示了解了,就没了其他的反应。
倒是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就算要谈恋爱,我肯定也会选择织田作吧。沉着稳重,话不多但是很靠谱,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这是太宰治。
“……?”这是织田作。
我一句话哽住了两个人,太宰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就以被我拎着的姿势,石化在了半空。
织田作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道:“这是不是到了该吐槽的地方了?”
“是——!”太宰治突然活了过来,艰难地挣扎着转到面朝我的位置,然后很严肃地对我说,“不可以,泠酱,你这是恋父情结,不可以的——啊!”
我一松手,他摔得惨叫,我将另一只手的袖子也挽了上去。
“你说什么?”
太宰治很有求生欲地闭上了嘴。
然后在我杀人的眼神下,三个人终于顺利地散了场。
不过回去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
我和太宰治都很喜欢织田作这样温柔又包容的人,难道这代表着我的本质真的和太宰治一样,是个缺爱的小作精吗?
我陷入了沉思。
[注1]出自《太宰治和黑暗时代》。
[注2]太宰治:“每个人都在为了知晓正确的生存方式,而不停战斗。为何而战?要如何活下去? 没有人会告诉你答案。我们能有的只是迷茫。向着水沟的深处,漫无目的地奔走。就像满身泥泞的野犬一样。”
3.31晚上十一点四十:未修。
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怎么打一方通行呜呜呜。
4.4凌晨十二点二十:修病句和细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