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黑衣人将那朱衣青年团团围住。
打头的那个像看困兽一样看着被困的人,厉声道:“兄弟,看你也是条汉子,你主子对你就那么重要?比你的命还重要?不如你把东西交出来,改投我主子门下,你不但可以不用死,以你的武功,还能混个好前程,如何?”
那朱衣人嗬嗬的急喘着,也不说话,只是握紧手中的长剑,眼神警惕的扫向五个黑衣杀手。
“大哥,你和他废什么话,这人眼看就不行了,等擒了他,以兄弟们的手段,还怕问不出东西在哪?”
“对啊大哥,二哥说的对,咱对他客气什么,这人一路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我……”
为首的黑衣人一记眼刀扫来,那说话的小弟瞬间咽回了没说完的话,悻悻然的闭上嘴巴,等着被训。
只听他大哥高声呵斥道:“你个蠢货,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这话说的,前边那个插嘴的二哥也缩了缩脖子,闹了个没脸。黑衣大哥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那朱衣青年马上像受惊了的刺猬,长剑直指对方心口。
可颤动的剑尖却将他的情况暴露无遗,这人已经力竭,无力再战,只是在拿声势唬人而已。
黑衣大哥成竹在胸笑着又向前半步,道:“兄弟,你也听见了,你这是何必呢?我惜你是条好汉,才与你说这些,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把东西交出来?”
朱衣青年在黑衣人周旋的空,得了片刻喘息,此时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微喘着吐了口血唾沫,咬牙笑道:“顾文稷的狗也不过如此,要杀变杀,哪那么多废话。”
话落,不待那黑衣老大动手,他便一剑向对方刺去,那剑极快,转眼便至黑衣人心口,黑衣老大一怔,没想到这个只剩半口气的人还有这等爆发力。
但他们东西还没到手,又不能下死手,他刀身横挡,想要挡下这一击,再使个反手刀将人擒住。
可那剑却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竟直抽回,然后朱衣人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五人合围之间寻了个空隙直接跃入河中。
一块玄铁的牌子“叮”的一声砸到河边的石板上。
“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水花溅起多高。五人上前纷纷向河里探出头去,只见那河中之水泛起大片大片的红晕,水花之下,却寻不到半点那朱衣青年的身影。
“草,这人真是个碴子,够狠,大哥,怎么办?”被唤二哥的杀手问道。
黑衣老大眼神倏地狠辣起来,只听黑布面巾下传来冷冷的命令道:“老二老三你们去上游堵,老四老五你们去下游拦,不行就杀了,我就不信这王八还能逃出我们手掌心。”
“是。”五人瞬间分散行动,黑衣老大却没走,而是捡起青石板上那块掉落的铁牌看了看,月光下,那铁牌上影影绰绰刻了个北字。
躲在屋顶上的顾星澜看着几人的厮杀并没有想插手的心思,这年头,官府不作为,治安混乱,大晚上的一些人杀人越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当个热闹看看便算了。
直到那朱衣人提到顾文稷,她倒是有了点兴趣,这几个杀手的功夫都不弱,那朱衣人竟能以一抵五,也是个高手了。
顾星澜与顾衡四目相对间,两人了然一笑。
是什么东西能让齐王派这么多的高手追杀,也要拿到手呢?也许她可以截个和。
别人看不出,但顾星澜看得出那朱衣人还没到山穷水尽之境,他身上流的血虽多,可都不在致命处,只是看着吓人,所以顾星澜没动,想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片刻不到,朱衣人果断跳河,成功脱身。
可这黑衣老大也是个精明的,却懂得守株待兔,就等着朱衣人杀个回马枪。
看着黑衣老大手中的令牌,顾星澜神色倏地一变,没想到此人竟是北境而来。看来今天她不想出手,也必须出手了。
半盏茶的工夫,河下“哗啦”一声,一人湿漉漉的破水而出,扣着河道边的砖石缝,几下便爬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他那把长剑。
一抬手,便看到站在原地等他的黑衣老大。
朱衣人咳了几声,又吐了一口血混水的液体,胸口破风箱似的呼啦呼啦的喘着,真是天要绝他吗?
他往地上沉沉的一坐,将剑哐当一下放在脚边,认命的眼睛一闭。
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然后传来“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等了片刻,朱衣人倏地睁开眼眸,便见那黑衣老大捂着脖颈“嗬嗬”的在地上喘着。
血大股大股的从他五指间流出,怎么捂都捂不住。他惊恐的看着两步开外的两位容貌俊美的锦衣少年,仿佛像看地狱的罗刹恶鬼。
不一会,那黑衣老大不甘的蹬了两下腿,彻底不动了。
朱衣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高手了,但他身上失血太多,又在河里泡了一遭,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全身无力,手都提不起一下。
那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在他面前晃了两晃,最后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哐当”一声,朱衣人昏死了过去,身子倒在他的长剑上,给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身躯又添了一道伤口。
“呃……”顾星澜看着那朱衣人欲言又止,心想:“兄弟,你可真会倒。”
她抽走黑衣老大手中的玄铁令牌,拿出巾帕擦了擦上面蹭到的血渍,看着上面熟悉的图案,北境天空的万里云朵,还是她当初亲手设计的。
顾星澜不自觉的摸了两下,才翻过另一边,北境军校尉几个字清晰的刻在铁牌上。
她回眸复杂的看了朱衣青年一眼,这人还是个校尉?大老远的,怎么会出现在姑苏?
顾衡踢了踢朱衣青年,道:“这人怎么办?”
顾星澜道:“带去别院。”她一手扯过黑衣老大的衣襟,像捞死狗一样,将对方拖到河边,然后一脚将对方踹进河里,又顺手缴了对方的刀。
顾衡将那朱衣青年扛在背上,两人脚步极快,几跃便闪进夜色中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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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一座很大的庄园中,虎子领着一众兵士在山坡上操练,漫山遍野的跑了两个时辰才收队回营,几个小头头围过来道:“柴头,晚上给哥几个添顿酒成吗?”
柴虎一脚踢过去,笑道:“添你奶奶的腿儿,你像我像酒吗?啊?一天天的都没操练够是吧,你是能打得过我了,还是能打过大公子或二公子了?看把你们能的,操练没本事,要酒喝倒有本事的很,要是那么闲,就再去较场上打几个回合。”
小头头们一哄而散,“头,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头,厨房的刘婶子活没干完,我去帮把手。”
“头,武器库的军械还没规整完,我再去整理整理。”
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兔崽子各自找着五花八门的借口,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柴虎看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少年,心中一阵感慨。
自从他们回了姑苏,沈家兄弟就陆陆续续的收留江淮水患后流落在外的灾民,他们先是将人留在商队里观察一阵子,好的便收入别院中培养,那些不成气的,便也给点银钱,打发到郊外让其自己开荒,谋个生路。
当初那些奄奄一息,饿得皮包骨头,恨不能易子而食的人才得以活了下来。
一晃五年过去了,这别院中竟有千人之众,这么多人要吃饭,光是商队和一些铺子的收成,终是有点捉襟见肘,沈二兄弟只说他来想办法。
柴虎虽不知道沈家兄弟究竟要做什么,但他和先生自从遇到两个少年,便结束了四处游历的生活,先生只一心一意的教导沈大公子,还让他跟着沈二公子做事。
他知道两兄弟都不是一般人,尤其是沈二公子,那简直像个小神仙,就没他办不来的事,每次账上一缺银子,只要和沈二公子支会一声,不出一个月,二公子一准就能搞来银子,真是神了。
柴虎用过饭后,浅睡了一会,下半夜起来巡岗,就见夜幕下,打老远晃晃悠悠驶来一驾马车,那车直奔山庄而来,过了三道岗哨,停在庄门前。
罗大爷从车上下来,不等他掀帘子,里面的人直接把帘子掀开。
顾衡背着个一身是血的人从车里蹦了下来,顾星澜跟在后面,下车便道:“柴虎,快去请孙医师来。”
柴虎一愣,道:“这是怎么了?”
顾衡背着人一路的小跑,顾星澜道:“捡了个麻烦,一会再说,快去请人。”
“好,我这就去。”柴虎迈开他那大长腿,一路狂奔着把孙医师从床榻上拎了起来,临走前还不忘把药箱提上,很是可靠。
几年下来,柴虎发现,沈二公子的医术确实平平,只在毒术上很是了得,所以这种要命的伤,才要请别院里的正经医师。
孙与姜是沈二公子在难民堆里巴拉出来的,这人是药王谷谷主弟子,下山历练中路遇江淮水患,本着救人的心思想为灾民做点什么,奈何孙与姜久不出谷,不晓得世俗烟火,人心幽微。
他抱着一颗救人的心,最后却差点被灾民吃了。浑身钱财被抢了个干净不说,自己还差点被人打死,说他是个庸医。
正好碰上在此处落脚的顾星澜,顾星澜一探之下,发现这些灾民竟是中了毒,有人在附近的水源处投毒,这才让这些灾民久病不愈。
孙与姜看了顾星澜这一手后,就非要跟在身后不走了,说是要找顾星澜探讨毒理,医毒不分家,至此就成了别院里的医师了。
“怎么样?这人还能救吗?”顾星澜看着孙与姜道。
孙与姜收回手,从医箱中拿出一个针包,抽出几根麻利的扎入病人的几处大穴道:“能救,二公子放心,我先用针把他的命吊住。再按方子吃上几副药,不出一个月,准活蹦乱跳的。”
顾星澜长出了口气,能活就行,这人她还有用。
几人一通忙活,将朱衣人身上的伤口都上了上好的止血消炎药,一服汤药下去,又过了半个时辰,朱衣青年竟真的缓缓醒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顾星澜和顾衡恍惚了一瞬,才终于记起他晕倒前的一幕,他蓦地将自己缩成个防御的姿势,身上裹着的白布瞬间沁出血来,“嘶……”
顾星澜冷声道:“别乱动,要死别浪费了老子的药。”
朱衣人哑着嗓子道:“你们是谁?”
顾星澜翻了个白眼,道:“你瞎吗?救你命的人。”
朱衣人听着顾星澜冷淡又不客气的语调,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咳了几声,才尴尬的道:“这、这位公子,多、多谢救命之恩,如果方便,还请送我去悦来客栈,我的同伴会来接我,到时定会报答公子。”
顾衡温和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顾星澜嗤笑了一声,道:“看来是真的瞎啊,你如何认为我们是出于好心救你,而不是因为你的东西?”
朱衣人也没有太意外,只苦笑了一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顾星澜从袖中抽出一块玄铁令牌丢了过去。道:“说说吧,北境校尉,你拿了顾文稷什么?让他这么不依不饶的派人千里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