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52章 第十六章 赏桂风波

三

这一天，淑贞正陪着世芸读书，忽然公公婆婆和三位姨太太走了进来，淑贞见婆婆表情严肃，公公表情阴晴不定，二姨太面露得意之色，就知道有事情发生。果然不出所料，只听穆文英问道：“芸儿，你读的是什么书？”

世芸很怕她爹，怯懦地答道：“是王摩诘的诗集。”

“拿来我看。”

世芸战战兢兢将书递过去。穆文英随意翻了几页，便扔到了一边，“除了王摩诘的诗，嫂嫂还教你什么了？”

世芸想了想，“还有《诗经》、李白、杜牧，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嫂嫂自己写的诗。”

“嫂嫂的诗写得好吗？”

“好。”世芸话音刚落，穆文英忽然从衣袖里扔出一本诗集，诗集直接落到淑贞脚边。世芸吓得不敢言语，哆哆嗦嗦站在一边。淑贞将书拿起来，随手翻看，是自己写的，只是怎么会在公公手上呢！

穆文英说道：“打到三十五页，好好欣赏你的大作。”

淑贞也记不清楚哪页上都是什么诗，打到三十五页一看，不觉脸一红，原来是当年她和永新游西湖时游玩时戏作的一首词：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不待淑贞说话，穆文英冷笑道：“好一个娇痴不怕人猜，和衣卧倒人怀。好一个名门闺秀，竟然写出这样的淫词烂曲，竟然还在教小姑，你是不是想将小姑带坏了不成？”

淑贞反驳道：“爹，这首词只是戏作而已，当年我和章永新青梅竹马又有婚约，这件事，穆府上下都知道。再者说，我教世芸的都是纯粹抒发真情的作品，何谓带坏小姑？”

穆文英见淑贞反驳他，更加气恼，“自从你嫁到穆府，这两个孩子就整天跟在你屁后转来转去，世芳一向乖巧可爱，和你接触后竟然学会了和别人约会，怎知不是你这些淫词烂曲惹的祸。总之，以后不准你在接触世芸，世芸自有人教导。”

世芸平素喜欢和淑贞在一起，一听爹这样说，忙说道：“爹，我想和嫂嫂在一起。”

穆文英一听，顿时大怒：“难道你想步你姐姐的后尘吗？”

世芸吓得不敢出声。淑贞见公公将世芳的死推到自己身上，既为世芳伤感，又为自己难过。公公如此冷血势力，自私自利，实在超出淑贞想象，若不是世鑫一直待淑贞好，她简直不想在这个家多呆一分钟。她知道跟公公是讲不了道理的，闹翻了为难的还是世鑫。

“公公婆婆放心，以后我不教世芸读书就是了。”

二姨太冷笑道：“谢天谢地，还是世芸命好，不像世芳。”此语一出，连带着大姨太都对淑贞不满，觉得世芳的死淑贞有一定的责任，淑贞只觉得无语至极。

还是穆夫人说了一句公道话：“世芳的死也不能怪淑贞，要怪只能怪那个林子，是他引诱世芳在前，淑贞你也要记住一点，闲暇无事时可以看书写诗打发时间，要将功夫用在正经事情上，这样我和你爹才能放心。”淑贞点头答应着。

穆文英站起来，冷冷地撂下一句“好自为之吧”就大踏步出去了。三位姨太太也跟着出去了，临走时三姨太特意把世芸也带了出去。世芸不舍，边走边回头看淑贞。

世芸天真可爱，淑贞担心在公公的一手遮天之下，会步世芳的后尘，想到这里，淑贞亦是难过不已。自此以后，淑贞不会主动去找世芸，也是为了避嫌，世芸有时候偷着来找淑贞，淑贞待她和原来一样，姑嫂关系似亲姐妹一般，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穆夫人没有和众人一起离开，她走到淑贞近前，语重心长：“淑贞，娘知道你不是那种轻浮之人，但这首词确实写的太大胆直露了，任谁看见都难免想入非非。你爹生气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爹这人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是说一不二，以后不要跟他理论辩驳，他说你听着就好了。二姨太心术不正，老爷又宠爱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以后凡事要小心谨慎，娘希望你将来能撑起这个家！”

穆夫人这番话语重心长，淑贞不能说不感动：“娘，对不起，淑贞不孝，让您操心了。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不让您失望！”

穆夫人点点头：“你爹刚才话说的有点重，你不要往心里去，凡事多看看世鑫，他是真的爱你。”淑贞点点头。

淑贞不想让世鑫心烦，今天发生的事只字未提，继续和世鑫经营玉石生意，忽然有一天，世鑫带一个人来见淑贞，淑贞着实没有想到，又惊又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现在怎么样？跟丽娘生活还好吗？丽娘呢？她在哪里？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呢？”

武张驰眼睛里露出悲戚的神态，说道：“她永远都不可能跟我来了。”

淑贞一听，也是一惊，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样说？”

武张驰盯着淑贞：“她已经永远离开了。”

这太出乎淑贞的意料了：“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丽娘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离开呢？难道她得了什么疾病吗？”

“是的，她是得病了，病得还不轻。”

“那究竟得了什么病？没有请郎中医治吗？”淑贞焦急地问。

“郎中根本治不了。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淑贞着实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位璧人就这样离开了，不禁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严重？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这么重的病呢？”

“她得的病叫情病。”武张驰眼睛里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丽娘太重感情了，为了感情，甘愿牺牲自己，你说这种情病哪一个郎中能医治得了？”

淑贞听得很迷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你说的云里雾里的。”

“这件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以后会跟你详细说的，你放心好了，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武张弛又将最后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加重了语气。淑贞满腹狐疑，武张驰又闪烁其词，丧妻之痛她自然理解，也不好勉强他说。只是一对苦命鸳鸯，如今天人永别，怎能不让人心痛！

淑贞又安慰道：“你不要太过伤心，如今来到穆府，就在这里住下，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好了。”

“多谢穆夫人穆公子的一番好意，那我却之不恭了。”

“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不要叫我们公子夫人，显得陌生，叫我淑贞叫他世鑫好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武张驰向淑贞表达了谢意，此后就留在了穆府，每天帮助世鑫打理玉石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