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49章 第十五章 初为人妇

三

一连几天淑贞都没有出去。在房间里看书，弹琴，下棋，有时还教小姑读书写诗，生活倒也自得其乐，有时去店里帮助世鑫料理玉石生意，只是世鑫时不时就要出去经商，淑贞也只能独守空房，心里难免有孤寂之感。

世鑫出门经商已经走了二十多天了，估计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淑贞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听见房檐上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虽不似黄鹂那般清脆悦耳，也给沉闷的房间增添了一些生机。淑贞放下书，来到窗前，向房檐望去，但见一个小小精致的燕窝赫然出现在那里，是什么时候燕子在那磊的，她竟浑然不觉。或许是燕子的叫声惊动了旁边花草丛中的蜜蜂，也嗡嗡地叫个不停，倒把燕子的叫声给掩下去了。

淑贞痴痴地看着这些自然界的小生灵在无忧无虑地活着，心下好是羡慕。那嘤嘤啼叫的小燕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感伤呢！至于蜜蜂，似乎生来就是忙碌的命，只是整日忙碌也有它的好处，如果人也像蜜蜂这般忙碌恐怕就无暇寻愁觅恨了。

过了一会儿蜜蜂渐渐飞走采蜜去了，燕子也飞去游玩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淑贞心想，“它们都各自忙碌自己的事了，我也回去看书吧。”

淑贞平日里喜欢读书，很少有一天不翻书本的时候，最近这几天，世鑫不在，忽然觉得看书也索然无味起来，往往心不在焉的。想着想着，不觉来了困意，最近无事总是睡觉，还是别睡了。想到这里，她轻轻地拿起毛笔，想了想，提笔写道：

乳燕调雏出画檐，游蜂喧翅入珠帘。日长无事人慵困，金鸭香消懒更添。

淑贞写罢，倒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淑贞只觉得脸上凉凉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鲜明澄净的碧玉在自己脸上轻轻移动。她从书桌上坐起来，伸伸懒腰，见世鑫手里握着链子，正微笑看着她。

淑贞没想到会是世鑫，惊问道：“怎么是你？官人不是出门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夫人不想我回来吗？”

“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世鑫笑道：“我人在外地，心却一直在家里，忙完了买卖，便快马加鞭匆匆往回赶，这不就提前了几天。”

淑贞听着他的话，心里暖暖的，道：“生意还顺利吗？”

“那是自然，我这么精明能干，自然一切顺利。”说完将这块碧玉项链放到淑贞手上，“喜欢吗？是我特意选给你的。”

淑贞仔细端详着这块宝玉，“好是极好的，一定很贵吧！”

世鑫拿起项链给淑贞戴上，“只要你喜欢，钱不是问题。”

淑贞假意嗔道：“好一个财大气粗的穆少爷。”

世鑫微微皱起眉头，故意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财大气粗，这四个字听起来怎么像是一个土财主，给人的感觉似乎还是一个为人不善，鱼肉乡里的土财主。难道在娘子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淑贞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常常听人说商人什么唯利是图，什么见利忘义之类的。”

世鑫诡异一笑：“那你怕不怕我也是这样的人？”

淑贞轻轻叹了口气：“怕，我更怕商人重利轻别离。”

世鑫一把将淑贞搂在怀里：“不要怕，你知道吗？娘子，我每次出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不想出去经商，但是父亲年迈，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爹娘又只有我这一个独子，怎能不扛起家庭的重担呢？你看，我刚做完生意，就马不停蹄地飞奔到你身边，总算不是重利轻别离了吧？”

淑贞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嘴微微一撅，“就怕有朝一日我人老珠黄了，你就不会这般急着往回赶了，说不定在外面乐不思蜀呢！”

世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低语道：“我也想乐不思蜀，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淑贞将他推到一边：“什么时候学得花言巧语了？人家说男人只爱两种女人，一个是他无论费多大力气都得不到的；另一个就是他深爱的女人不幸早逝，当年武帝宠幸李夫人，死后还对她魂牵梦萦，为其招魂，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李夫人英年早逝。不得不佩服李夫人聪慧，知道自己长期卧病，容貌已毁故以帕遮掩不让武帝看见，倘若武帝看到她已不复昔日的花容月貌，避之唯恐不及，还会为其招魂吗？”

“娘子若这样说，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淑贞笑道：“黄河水本来就是浑浊的，官人想要清白也不当往黄河里跳！这‘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官人聪明一世怎会不明白这点道理！”

世鑫撑不住笑了出来：“照娘子这样说我是百口莫辩了。罢了，罢了，说不过娘子，我服输了，好不好？”

一阵微风吹过，海棠花浓郁的香气在房间蔓延，淑贞笑道：“官人也有认输的时候，这倒出人意料呢？”

世鑫斜睨着海棠花，笑道：“普通的海棠并没有香味，而咱府上的西府海棠浓香四溢。牡丹、芍药亦是花中精品，可在西府海棠面前也黯然失色。花如此，人亦如此，像娘子这般相貌、气质还有才气可是与生俱来的，后天想弥补，再练习，也是隔着锅台上炕，到底隔着一层。”

淑贞略带娇羞：“我哪有那么好？”

“娘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比这西府海棠还美。”

淑贞见海棠开得虽盛，但个别零星的花瓣已略有枯萎之态，感慨道：“古人云：‘物情良可见，人事不胜悲。莫恃朝荣好，君看暮落时。’海棠花再美也有凋谢的一天，让人徒生感伤之情，倒不如松柏四季常青！”

“海棠花虽有凋谢的一天，可毕竟绚丽过。松柏不够光彩夺目，却四季常青，万事万物都各有长处，人也各有喜好，就像陶渊明喜好菊，唐人喜欢牡丹，而周敦颐独爱莲花一样，倘若每个人喜好都相同，世界就不会多姿多彩了。凡事不会十全十美，就像这花儿一般，有花开之日，便有凋谢之时，人生不也如此嘛。”

世鑫这番话大出淑贞意料：“说得好有道理啊！官人什么时候这么博学了，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说完还刮了刮眼睛，露出狡黠的表情。

世鑫诡异一笑：“我还没说完呢？有句最重要的话没说，刚才这一堆都是铺垫？”

淑贞好奇，忙问是什么话。

“陶渊明喜好菊，唐人喜欢牡丹，周敦颐独爱莲花，而我独爱娘子。”

淑贞听着世鑫这番话，心里暖暖的，倒在他怀里：“官人对我好我自然知道。”

世鑫笑道：“马上中秋了，娘说你第一年进门，要好好过过，中秋晚上开一个赏菊夜宴如何？正好后花园里新培植了不少菊花呢！”

淑贞自从嫁到穆府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心下也是高兴，“中秋赏菊的宴会太多了，不如就换一个新鲜点儿的吧！”

世鑫笑道：“愿听夫人高见。”

“我看兰亭外培植的两株桂树现在开得正盛，不如就去赏桂吧！那里还宽敞明亮，吃着螃蟹肉，喝着桂花酒，伴着浓浓的桂花清香，怎么样？”

世鑫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