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竹看到这页的右上角有一片红色的云霞,倒是与红霞的名字相称,可冯有富不是说他不知道红霞的名字吗?
冯有富果然指着那朵红云道:“那姑娘她帕子上绣着云朵,每回都穿着件红色的衣服,我就这么记着了。”
原来是这样。
冯有富将他知道的都交代了,虽然没杀人,但他造假贩假的罪名跑不掉,被暂时收押了。
虽然还没找到杀死红霞的凶手,但至少知道了南陵侯府库房的财物确实是红霞偷走的。
闻星野让人找红霞的家人打听。红霞的家里没什么亲人,本来有一个弟弟,但是去年病死了。如今只有一个老娘还活着。
黄跃回来时神色戚戚,对闻星野道:“她那老娘也病在床上,好像是肺病,起不来身,每天都是靠药吊着命,知道红霞出了事,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这么一来,红霞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跟着她一起去了,余竹有些哀哀。
闻星野沉吟片刻,回到了案子上,“肺病是很费钱的,红霞铤而走险偷盗财物,看来就是为了给她母亲抓药。冯有富说这些丫鬟会将钱借出去、收利息,去找一找,红霞将印子钱都放给了谁。”
黄跃领命去查。很快,就抓了个人回来。
“跪下。”黄跃将人压在地上。
那人一身护卫的衣服,看着好像是南陵侯府的人。
闻星野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抬眸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黄跃抱手禀告道:“我去红霞屋子寻找她放印子钱的凭据,结果正好撞上这个人他鬼鬼祟祟的翻进红霞屋子,也在翻找东西,我就顺手将此人给拿下了。”
闻星野将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那人,问道:“叫什么?”
那人哆嗦了一下,开口道:“田洪。”
“你翻进红霞屋子在找什么?”
田洪眼神游移,就是不开口。
黄跃突然道:“大人,红霞放印子钱的凭证里就有这个田洪的名字。”
说着,他将带有田洪名字的那几张凭据呈给闻星野。
凭证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田洪欠了红霞不少银子,本钱加利息算起来,足足有五十几两。
红霞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而田洪这样的护卫每个月也不会超过二两。五十几两,他不吃不喝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凑到。
这么多银子,是田洪无力负担的,这种情况最容易滋生心中恶念。
“田洪!”闻星野呵斥道:“你还不老实交代!”
田洪见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开口道:“是,我是和红霞借了些银子,我翻进她的屋子,也是知道她死了,所以就想要将凭据偷走。”
“除了偷凭据,你没做别的吗?”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这位大人逮着了。”田洪小声喃喃着:“凭据都没找着。”
“在这之前呢?”闻星野继续问道:“红霞出事当晚你是不是也去偷凭据了?结果被红霞撞见,你为了灭口,就杀了她?”
“啊?”田洪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大呼冤枉,“我没有啊!我先前就没进过她屋子,我怎么会杀人呢?不就是一点小钱吗?等我走运了,很容易就能翻本还她的!我怎么会去杀人呢?”
闻星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一点小钱,你的月钱都赶不上这印子钱利滚利的速度,你要是不在意,还去翻找什么凭据?”
“我……”田洪哑口无言,闻星野继续逼问道:“你知道这笔钱你这辈子可能都还不上了,所以,心中起了恶念,要是红霞不在就好了,于是你杀了她,是不是?”
田洪使劲摇着头,他承认他确实是看着滚得越来越多的欠款,心里开始着急,但,“我没想过要杀红霞啊!我最多、最多就是想着将凭据偷走,大人,我真的没有!”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干的?”
“我……”田洪低着头想了又想,可就是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就越着急,一个大男人急得都快哭了。
闻星野有些无奈,每一个跪在堂下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也只会喊着自己冤枉,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就在他要让黄跃暂时将田洪收监时,田洪的脑袋忽然灵光一现,他急忙道:“有有有!大人,我想起来了。出事的前一天,我在地下赌场赌钱,碰上了大理寺查抄赌场,我被抓进来呆了两天,这一回去听说红霞死了,我这才鬼迷了心窍,想去偷凭据的,大人您可要明察啊!”
查抄赌场?事发前一天?余竹朝闻星野看了一眼,不会就是蔡大人带着泥鳅查抄的那个吧?
闻星野给了黄跃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去查验。片刻后,黄跃进来小声的对着闻星野耳语,收押记录上确实有田洪的名字,也确实就是被蔡大人抓进来,按着上头记录的时间,田洪从牢里放出去的时候,红霞就已经死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是凶手。
这样的话,田洪的嫌疑就洗清了,但红霞的案子线索就又断了。
这时,余竹忽然好奇的对着田洪问道:“你怎么知道红霞有银子能借给你?”
田洪道:“是听赵季松说的。”
见余竹面露不解,他连忙解释道:“就是碧云的哥哥。我们一起赌过两回钱,他这个赌品不好,输了不认账的,我们都不喜欢和他一起玩,要不是看在他……”
闻星野手指叩了叩桌案,噔噔的响声打断了田洪的自说自话,闻星野提醒道:“不要说无关的事。”
“哦哦哦。”田洪连连点头,回到了正题上,“他们一家是府里的家生子,有脸面,他妹妹就是碧云,是服侍小姐的。”
说到这儿,他看了余竹一眼,余竹这个曾经的南陵侯府大小姐,府里没人不认得。
闻星野再次叩响了桌面,耐着性子道:“然后呢?”
田洪这才收回了目光继续道:“也就两三个月之前,赵季松看我赌输了钱,就私下里来找我说话,问我想不想借些赌本翻它一翻,我正好手头紧,就请他帮忙了,那最后才知道是从红霞这里借出来的。红霞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到底还是在小姐跟前好啊,哪像我,累死累活……”
说着说着,他就感慨起来,余竹翻了个白眼,田洪要是不赌,哪里又会不够银子使?余竹问道:“是碧云的哥哥在帮红霞放印子?碧云和红霞的关系很好吗?”
“好啊!她俩好得都穿一条裤子。”田洪说完忽然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有时候好像又没那么好,我曾经在假山后头碰见她俩在吵架,吵得挺凶。”
“你听见她们在吵什么了吗?”闻星野察觉到其中有内情。
但田洪摇了摇头,“听不清,我也没在意,当时有事,瞅一眼我就走了,姑娘家无非就是吵些胭脂水粉的事儿,还能吵什么?”
能吵的事情可多了,别看姑娘家平时闷声不响的,这一有动静起来,可都不是小事。
“……嗯……”田洪歪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犹豫间又没有开口。
“想到什么就说。”闻星野道。
“嗐,不是什么大事。”田洪道:“这应该也是无关的事。”
闻星野瞥了他一眼,“有关无关本官自会判断,你说你的。”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田洪就开口了,“就是现在想起她们吵架的时候,好像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
田洪道:“她们吵架都不看对方的。”
这算是什么奇怪?余竹有些无语。闻星野却没有阻止,让他继续说下去。
田洪继续道:“反正我要是和人吵架,那肯定是面对着面,口水都得喷他一身的!她们俩那天,侧对着对方,好像不是她俩在吵架似的。”
说着说着,田洪自己都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的什么鬼话。
但闻星野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他让黄跃和王达侧身对着对方,然后问田洪道:“是这样吗?”
田洪指导着:“没侧得这么开,微微侧着。”
在他的指导下,黄跃和王达站成了那天红霞和碧云的站姿。本来不甚在意的余竹看到他俩这个站位,也察觉到了什么。
余竹走到黄跃和王达那边,站到了两人之间那个空余的位置——正好补齐了。
这是三个人的站位,她们两个微微侧身,是为了面对另一个人。
闻星野立即指着余竹那个位置问道:“这里当时是谁?”
“啊?”田洪有些不懂,“这里没人啊?哦!想起来了,那里被假山挡住了,我看不见,那里原来是有人的吗?”
“你什么时候看见她们吵架的?”
这个田洪记得十分清楚,“我看了一眼,就去地下赌场赌钱了,接着就被你们抓了。”那真是十分倒霉的一天。
闻星野眯起眼睛,争吵是在事发前一天,接着红霞就死了,碧云和那个被假山挡住的第三人嫌疑很大。
他立即下令,“把碧云带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