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蔡大人撇了撇嘴角,缓了半晌似乎接受了现实,忽然他也打了自己右手一下,转头对着闻星野可怜兮兮道:“小野,五十两赌资等会儿可要给老夫,别入库了。”
闻星野还没说话,泥鳅就跳脚起来,“五十?哪来的五十?!你不是只有二十两吗!”
被拆穿的蔡大人眼神游移,“是五十吧?好像是吧?是吧?”
闻星野敲了敲桌案面,“说实话,不然对不上数可没那么容易给你。”
“二十、二十!”蔡大人忙道:“刚领的月俸。一会儿先给我,不然我夫人又要多嘴。”
闻星野这回倒是点了头,“行。毕竟我还想大人多帮我几日,不希望大人又要告假养病。”
蔡大人一噎,暴富的梦想没了,想休息两天也不行?
两日过去,这天余竹正吃着早饭呢,大理寺的衙差忽然来寻她,说是新抓了个杀人的,因着是个姑娘,哭哭啼啼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们招架不住,想让余竹来帮帮忙。
本来就答应了给大理寺做工抵房钱,余竹叼着个烧饼就去了。
到了牢里都不用问,寻着哭声就找到了需要她审问的犯人,余竹站在牢房外,敲了敲牢房门,“嘿姑娘,停一停呗,先别哭了。”
那姑娘靠坐在墙角边,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里,哭得人一颤一颤的。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涕泪横流的脸上忽然露出惊喜,“你是……小姐?!”
声音有些熟悉,而且会喊她小姐的人就只有,“春燕?”
“小姐真的是你!”春燕忙爬起身,跑到牢门边,“我没有做梦吧?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余竹握起她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起这个春燕的眼泪又停不住了,啜泣道:“他们说我、说我……杀了……”
“杀了谁?谁死了?”余竹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确认道:“不是夫人吧?”
春燕连忙摇着头,余竹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安抚道:“别哭别哭,好好与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燕打着哭嗝道:“是红、红霞。红霞死了,可我没有杀人,她真的不是我杀的,小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红霞?怎么会是她?”余竹忽然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见过红霞与春燕似乎在争执什么,红霞还又是跪地又是哭泣的,她本来想问清楚,但后来被耽搁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等了一会儿,春燕才平复下来,开口道:“红霞她偷了小姐的东西!”
余竹立马联想到了那支淡紫色的人鱼明珠钗,宴席那日她曾在杜玥瑶的头上看见过,当时还以为是相似而已。
她道:“是宴席那日发现的?”
春燕摇摇头,“其实早就发现了,可红霞一直求我,让我不要告诉小姐和夫人,她会想办法将珠钗归还。”
难怪,余竹看见的那几次拉扯,应该都是红霞在恳求春燕,她出声:“你没答应?”
“我答应了。”春燕羞愧的低下头,“我们毕竟自小一起长大,她那样恳求我,我不忍心。直到宴席上……”
直到她在宴席上看到那支珠钗在杜玥瑶的头上,知道珠钗是肯定拿不回来了。
春燕道:“我知道红霞她骗了我,我当时就想要禀告夫人小姐的。但……宴席中断了。”
是啊,真正的岳平芜在宴席那日回来了,真假侯府千金的事,可比一支珠钗严重得多。
“我没有开口的机会。”春燕眼里泛着泪光,继续道:“后来我又去找了红霞,我劝她自己去与夫人坦白,看在侍奉多年的份上,夫人会给她体面的。可她却……却……”
“却怎么?”余竹问道。
“她却反口不认了!”春燕现在说起这个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她还反咬一口说是我将库房的财物丢失,说我诬陷冤枉她!”
春燕心思单纯,自小在侯府长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红霞翻脸无情,仿佛几日前求她遮掩的人不是她似的。
“我一时气急,就、就打了她一巴掌。”春燕又啜泣起来,“她反倒嚷嚷着要去告诉夫人,还要告我中饱私囊,故意栽赃,她怎么能那样?呜呜呜。”
春燕委屈的哭了起来,余竹轻拍她的后背,边上跟着记录的衙差插嘴道:“她冤枉你,所以你怒上心头,一时失手,杀了她?是不是?”
“没有!”春燕一个劲儿的摇着头,眼神求救似的看着余竹道:“我没有!我就打了她一下,其他什么也没做!小姐真的!你信我!”
“我信我信。”余竹安抚着春燕,边上的衙差不认同的瞥了她一眼,又开口道:“许多人都瞧见你们二人有争执,你又动手打了人,白日里人多,你压下不忿,夜里悄悄潜进她屋中,杀了她,是不是?”
“不是不是。”春燕泪眼汪汪。
衙差道:“不用狡辩了,另一个丫鬟碧云说了,她看到你大早上的满手鲜血从红霞房间出来,她进去就看见红霞已死,不是你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是红霞留了字条给我!”春燕急急道:“那时我刚值完上半夜,就看到了字条,她让我去她屋里,有话对我说。”
“你去了?”衙差冷声道:“白日里才争吵过,你就没怀疑她?”
“我心中是有气,本来不想去。但红霞在纸条上说她已经拿回了珠钗,我这才去寻她的。”
衙差还要说话,余竹先一步插嘴道:“去了之后呢?”
春燕回想着,“我记得屋内点了灯,敲了门却没人应声,我觉得奇怪,就推门进去了,进门后我就看到了红霞倒在地上,我扑过去喊她,看她没有反应,我想出去叫人,却突然脑后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就看见自己手里握着刀,刀插在红霞的胸口上,我吓得起身就跑了出去。”
至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春燕还是会瑟瑟发抖。
衙差仍旧不相信,“这都是你一人之言,你说她叫你去的,那纸条呢?拿来看看。”
对呀,纸条呢?要是有纸条就能证明春燕是被人设计叫去红霞屋子的了。
面对余竹期待的目光,春燕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烧掉了。纸条上说让我看过即焚,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想着这件事能不惊动夫人和小姐也好,就、就……”
“说到底,你就是没证据了。”衙差冷声道:“没证据的事,岂不是你想怎么说都行?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衙差打着哈欠道:“进来这里的人一开始都说自己无辜,死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可往往真相与你们口中的大相径庭,承认吧,库房里的财物其实是你偷的,你想让那个叫红霞的丫鬟当替罪羊是不是?说!”
春燕被吓得缩成了一团,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以证清白。
“你说不说?自己乖乖说出来,对大家都好,你要是不说,别怪我……”
“你要怎样?”余竹站了起来,将春燕挡在身后,“你想严刑逼供吗?”
衙差见她生气了,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余姑娘,我这就是正常的审讯,吓唬她一下而已。”
“再吓她就要被吓死了。”余竹伸手进去抱了抱春燕,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大理寺会还你清白的。”
又安抚了两句,春燕的情绪才好了些。余竹起身,不放心的又对衙差道:“别再吓她了,不然,我可是会告状的。”
衙差点了点头,之前审讯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对小姑娘也是一时没把握好分寸,下次不会了。
余竹出了大牢就去寻闻星野,闻星野也正好在看南陵侯府丫鬟被杀一案的文书。
余竹开门见山道:“我问过春燕了,她说她是被人打晕的,我趁机摸了她的头,发现后枕骨确实被打过,应该没有说谎。”
闻星野头也没抬道:“南陵侯府那边也相信春燕没有杀人。”
“那傻丫头吓得不行。”余竹见还是有很多人相信春燕的,稍稍放了放心,她道:“事情的起因应该是库房的财物,多半是红霞偷的,不过也要再查查。”
“嗯。”闻星野点头,“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偷东西不会只偷一次,查一查丢了多少,再找一找这些东西的去处,应该会有收获。”
“其实……”余竹朝闻星野眨了眨眼,“要找那些东西的去处有条捷径。”
闻星野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怎么说?”
余竹道:“别的还丢了什么我不清楚,但一切是从那支淡紫色明珠钗上惹出来的,那支珠钗此刻正在杜玥瑶的手里。不如直接问问杜大小姐,她那支珠钗是从哪儿来的,不就省力了吗?”
“她要不肯说实话呢?毕竟大家千金却买了赃物,这话传出去……”
余竹想了想,消除了闻星野的疑虑,“她应该不知道那是赃物,不然她不会大摇大摆的戴到南陵侯府的宴席上争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