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拂过,雪落屋檐。
“军中听过,但不认识。”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懒懒地作答道,“你不知道白霜华吗。”
“知道啊,那人......”还未等燕长离说完,柳如一便打断直言,“你猜错了,他可不是白大公子。”
白霜华,当朝的枢密使、太保,是当今帝王与前秦王燕其羽的拜把子兄弟,枢密院又直接听从天子之命,如此官位,官场多数都是敬而远之。
看到燕长离不着痕迹地开始打量起那个人,他才应景道:“白霜华的大公子早在十七岁时就身消了,如今所谓的‘大公子’,想来也是白太保跑去灵泽寺求神拜佛朝天玄主持求来的。而这个人,是白太保手下的枢密院副事,多年在漠南之战上那杀人不眨眼、连屠漠南三城的人屠镇国大将军赫连澄,三十年前反王旭的孙子。”
语毕,柳如一忽的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闹个事也被这人碰上,明天不乏他参阿爸一本,实在是晦气得很!”
“这种事儿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罢了,这些日子你就随我回将军府好好玩玩。”燕长离看出了柳如一的小情绪,笑着答道。
信陵王府。
“如今十王在朝势力颇多,王爷无心皇位,但也要为自己着想,若一旦夺位之争起,王爷您......”年迈的男子抚了抚胡子,看着苏郡望的眼神中饱含担心,语重心长地道。
“祁国公想多了,如今四王和长王在朝势力最大,他们两党掐架还来不及,我哪儿有闲空去跟他们闹一闹。”苏郡望把玩着茶盏,轻笑道,“再者,有实力也就有势力,我可不想......”
“骠骑大将军虽势大,有众将士拥戴,王爷与之交好,但也孤掌难鸣。御史大夫为官中清流,的罪的人更是不少,王爷想要扶持五王爷,又怎能仅依此二者,莫非还有更好的法子?”祁国公摸不清他的用意,略试探道。
哪儿料得眼前人忽的笑了笑,竟一改平常的多疑毛病,跟他耐心地解释了起来:“国公莫不是忘了燕将军的侄子是谁。”
祁国公摸了摸鼻子,轻蹙眉头:“可是苏大人?王爷指的可是景行苏氏?”
“他若还是像如今这样,苏氏自然是落不到他的手中,但是有了这军功,外祖父觉得苏氏的人还会‘废嫡立庶’吗。”他不紧不慢地道。
在北洛中,二苏、扶风燕氏、兰陵云氏为四大世家,苏家嫡脉则为汝南王、大学士苏明夜、世子苏沉晔,去年冬至日汝南王欲传苏氏,苏家众人请立苏春和,汝南王只好作罢,如今苏沉晔因军功而封河西节度使,领兵七万余,想来那群有一点智商的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是微臣不及王爷心思细腻。”想到这,祁国公拱了拱手,道。
是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在长安街的尽头找到了大将军府。
柳如一盯着那刻着‘大将军府’四个字的纯金牌匾,半眯桃花眸,朝燕长离诡异一笑,缓缓地道:“小舅舅,你知不知道临安城中有一处西湖?”
“你说的可是西子湖?”燕长离蹙了蹙眉,顿,复言,“是有这一出地方,不过四周都是群山。”
诶呀,可以开发旅游业!柳如一秀眉一挑,心中萌生出了开发旅游业的想法,随后问道:“从京城过去应该有多久?”
“京城为建康,到临安如果快马加鞭几个时辰即可。”燕长离懵哔地看着柳如一,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来人,给我牵将军府里最好的马来,还有我朝地图。”她唇角一勾,还没等燕长离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才耐下性子解释道,“诶呀,昨儿晚上先王托梦于我说要喝临安的茶,我只好不负先王之愿。明日的早朝,小舅舅一定要帮我扛下来哟~”随即,看着小厮牵过来的马,手拿着地图,一手扬鞭,马扬蹄直冲前去,长安街只留下一声惨叫和一句“我好像不会骑马啊”。
次日晨,百官早朝,好一派热闹景象。
“咦,他怎么没来?”
“诶呀,你不知道吗,苏世子从小到大一觉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什么时候管你早朝还是晚朝。”
“可能是昨天长安街一事,又被汝南王侧妃关到祠堂里头了吧!”
帝扫视了一眼左列,微微蹙眉。燕长离见状立马闪出来,跪着道:“禀皇上,苏节度使现下在临安城,臣已报与临安刺史。”
“罢了。”帝闻言,轻轻一叹,摆了摆手。
于是下朝后,长安街就突然冒出来“河西节度使不远万里赴临安城只为求得临安刺史一面”的流言。流言千里,不过几个时辰便传到了柳如一的耳中,临安刺史他刚到的时候确实见过,帅是帅,但人家一派高冷模样,她也不敢热脸贴冷屁股。
步于西子湖畔,四周绕群山,云烟笼窈窕。
西湖群山的山名,她一个堂堂正正的杭州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知不觉,便凭着记忆走到了九溪十八涧所处的狮峰山,而他也记得,当年乾隆皇帝游览杭州西湖时,盛赞西湖龙井茶,把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封为“御茶”。
“这位公子,可是来看采茶的?”采茶妇人看了一眼身着华裳的柳如一,慈祥的笑着道。
柳如一默默地牵起了唇角,柔声道:“是啊,我出生临安城,但在京城工作,今个儿想家了才回来看看。这位夫人贵姓?敢问这儿的茶叫什么名字,卖多少银子?”
“哎,你们在外的游子,就是可怜得很。”采茶妇人叹了一口气,“我姓李,这茶没有名字,只要一百铜钱一斤。”
“李夫人家中存茶多少,可否卖我些许?”她的目光在茶田里转了一圈,笑着问道。
“这茶没什么名气,也不及径山茶,我年年采茶也卖不出多少,我们村子里头每家每户都快被这茶塞满啦,起码有几十斤!”李夫人叹了口气,道,“这价钱一降再降,都快买不起包子了。”
“可否都卖给在下,在下以五倍价钱收购。”按照西湖龙井的价钱,在京可以按罐装,一罐就可以卖三四十两银子,而这个时代一两黄金等于八两白银,也就是八千铜钱,一两白银等于一千铜钱,但按翻倍价钱给,才五百铜钱,可真是赚大发了,顿,复言,“麻烦等会各位夫人去桌子那登记姓名地址,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寄来白银。还有各位夫人的孩子要进京谋一份好差事的话尽管找我,保您满意。”
“这,这位公子!”柳如一正想付好钱离开的时候,忽的一位妇人抓住了他的衣摆,道,“我家孩儿苦读十载寒窗,却没有银子支付殿试费用,我看公子出手大方,不知能不能向您借几个银子,让我儿去参加殿试......”
“晏家夫人说笑了,这忙在下哪儿不敢不帮,夫人既将如此好茶卖给在下,再者夫人又与我同为一姓,在下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家公子进入殿试场。”她如沐春风一笑,应道。
“那不知我可否与我儿同赴京城?”妇人道,“我儿向来不懂事,我怕出什么差错,得罪了哪位贵人......”
“自是可以的,在下雇了几辆马车,预定今日下午出发,快马加鞭一日能到京城,晏家夫人放心就好。”他看着跟在妇人身后的年轻男子,微笑道,“在下冒昧问一句,晏公子今年殿试要写什么策论。”
“防御边关,如何退敌之策。”年轻男子情绪毫无波动,淡淡地道出了这么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那一句诗说完,年轻男子抬起头来,着实给柳如一惊了一大跳:日尼玛的!这脸跟他当年的搭档晏温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还有那两《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的句子,让他严重怀疑年轻男子是不是跟着她一起穿过来的。
“这位公子名唤?”年轻男子看着他蹙了蹙眉,问道。
她轻轻一笑,道:“姓柳,名永,字景庄。辛公子怎么了?”
“小一一?”男子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飞扑上去,道,“诶哟我的妈,终于找到小一一了!”
她以前的搭档晏温就一直叫她“小一一”,这三个字一出,他就知道眼前人是晏温无疑了。
“小一一,听说你在淮庸关打赢了对面,还被封了河西节度使。”晏温猥琐地笑着道。
他俩的叙旧很快引起了晏家夫人的“不适”,妇人往前走了一步,一脸懵地问着晏温道:“阿温,这位苏公子可是你的小友?”
“是。”晏温乖巧地应道,“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快随苏公子去车上,一日便可以到京城了!”
“阿温,给娘说说,那位苏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晏家夫人显然是有点不放心柳如一,她一步并两步上前,用胳膊肘碰了碰跟在柳如一身后的晏温,道。
她有所思虑地盯着柳如一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