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闻言抬眸,看着柳如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娇柔地道:“是个有眼力见的,可惜把我叫老了呢,苏夫人早已驾鹤西去,妾身可不是那已死之人,妾姓朱。”
姓朱?原来是苏老丞相的宠妾朱十三娘朱临忆啊。柳如一心底默默的给她翻了个白眼,一手将柳霜月扯了回来,对着朱临忆微微颔首,用轻嘲的口吻缓缓道来:“朱姨娘,她是在下二姨妈的小堂弟的表哥的表姐的堂妹的堂姐家的闺女,如今还未及笄,还望朱姨娘不要老是与她说话,在下向来疑心重的很,若是哪一天她不见了,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朱姨娘你。”
“你!朱姨娘也是你这种刁民可以叫唤的?!这块玉佩你是看不见吗,见到丞相夫人竟然还不下跪行礼?”朱临忆一张俏脸被柳如一气的一黑一绿的,一双红酥手指着她,咬牙切齿地对着她喊道。
“诶哟,你看那不是苏丞相家的朱十三娘吗,这么怎么冲呢?”
“他本来就是妾室,人家掌柜的喊她一声姨娘又有何错,瞧不起我们这些无渡城的百姓还是怎么样的,宠爱在身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丞相夫人了,再说那逐月城现在也不是苏丞相当家了啊。”正在乘云阁里看古董的一个女子回头看着朱临忆在那囔囔,眉头轻蹙,咬唇恨声道。
“罢了,十三娘,归家了。”在一旁看着朱临忆如泼妇般囔囔的苏丞相有些嫌恶的看着她,声音骤冷下来道。
朱临忆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如一,才随着苏丞相回那无渡丞相府。
一天下来,整个乘云阁似乎被洗劫了一般,连那些传单也因为字太好看而用千金卖了出去。一夜之间,无渡城第一富商的名头正在悄悄更迭。
“公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朱姨娘今天在无渡城朱雀大街被那的一个掌柜给冲了一顿。”凤白羽一听说这个消息,满心欢喜地跑到书房里头对着自家公子道。
苏郡望饶有兴趣地看着凤白羽,道:“这种刁妇也是活该,成天里头在大街小巷里头骂街,有辱颜面。”顿,轻轻垂睫,道,“无归崖崖底,可有找到纯钧。”
凤白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半年后,无渡城。
柳如一的“乘云阁”经历了这半年的“洗劫”后,被人们冠上“无渡城第一富商”的名头,她交代好之前从君忆楚那拐过来打杂的江惊寒管店事宜,便带着柳霜月去京城“进货”了。
无渡城的码头不至京城,她只好带着霜月乘马车去无渡城旁边逐月城的码头进京了。
“公子,可要现在出发?”逐月城的渡轮上,掌舵的回头看了一眼苏郡望,见他微微颔首,正欲开船之时,只见岸上狂奔来一带着面纱,扯着一小女孩的女子,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打起方向。
苏郡望看着从岸上跑来的女子,轻启薄唇道:“慢。”
柳如一见即将扬帆起航的渡轮停了下来,松了口气,一把抱起柳霜月,一个轻功跃到那渡轮上,在管船者处交了一两银子。
或许是之前跑的太快了,一年前挨的那一掌似乎旧疾复发,胸口处一阵抽疼,她扶着栏杆轻咳一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柳霜月见柳如一如此模样,立马走过来在她的背上拍了两下。
“师父,是不是......”她正要说出“是不是被燕于飞那一掌的旧伤又发了”这句,却看到站在柳如一身边一惊如天人的男子,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
谁知,柳如一却瞪了她一眼,恨恨地道:“我要是不把燕狗贼剥皮抽筋,我柳某誓不为人!”她轻轻扶额,被燕于飞揍下无归崖,这是一个耻辱啊,也不知怎的,霜月的情商似乎越来越低了。
她长叹一口气,拂袖走进船舱里头。与苏郡望擦肩那一刻,微风拂面而来,差点把她的帷帽给吹了起来,她扶住帷帽,有一阵风袭来,微微吹起了她脸上的面纱,右眼角处那颗泪痣一览无遗,恰好这时苏郡望对她刚刚那番话感到有些好奇,瞥了她一眼,便是一眼,使他剑眉轻蹙,茶色发色,右眼角处那一颗泪痣,“燕狗贼”,“柳某”,莫非,她是柳如一?
也不是,她若是是,那旁边那小女孩又是谁,记忆里的她,一直都是慵懒的,若是真的要销声匿迹,又怎会带一个小女孩。
“师父,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在你旁边的大哥哥好好看。”柳霜月一脸兴奋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苏郡望,戳了戳柳如一,被柳霜月这么一说,她倒是也有些好奇了,转头瞥了一眼,却彻底僵住了。
柳霜月口中那“好好看的大哥哥”,竟然是苏郡望。她马上收回视线,拎着柳霜月的衣领向船舱内走去。现在的她,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很快便到了晚膳时间,她又不是仙人,又不可能辟谷,即便心中有几百个几千个不想,但还是抵挡不住肚子的催促,也只好认了去大堂的命。
一进大堂,便听到了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什么。
“你知道吗,苏德妃前几日诞下一皇女,正巧那日九河向西流,监天司说此乃不祥之兆,必须要将小公主扔到秋兰城。”
“知道啊,这么大的事谁能不知道呢。”
“听说这小公主的名字叫什么易仙蕙,还挺好听的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乐平长公主,长公主出生的时候江河西去,天降紫雷,也不是那监天司说要弃于朝歌城的吗,如今又来这一套,摆明着是针对苏家呢!”
“对啊,当年乐平长公主出生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到天堑与九河都往西去的呢,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躲在角落里的柳如一闻言,盛酒的素手毫不停歇,一杯又一杯,直到桃花酿被她喝完为止,那些百姓们却还在叨叨这位新出生的小公主和自己。她微微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一双冷淡的眸子扫过众人,沉声道:“敢问各位,这位仙蕙公主如今可还在宫中?”
那几个百姓面面相觑,半晌,一致点头道:“小公主还在宫中,听说要等到立娆妃娘娘为皇后后才将小公主送入秋兰城。”
在无渡城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也了解到了一些东西,比如元景帝封嘉嫔云南嘉为侧后,何为侧后,便是除了太后、皇后与帝无需向他人行礼的位分,江皇后劝帝,反被禁足未央宫,还说要废后,立娆妃云乐娆为皇后,半年内不能穿素衣,如果被逮住,便处以死刑的事。
她微微一笑,此次进京“进货”,为的不就是江皇后江婉歌的事儿吗。北安王府一心向君,府中长女为了嫁给当时还是琼王的易临水差点坠楼,若是真的立了云乐娆为皇后,那湛露云氏可还了得?!
“对了,你还知不知道,江皇后问过皇上为何独宠云家之女这个问题,你猜皇上怎么说的?”
“如何说的。”
“皇上说,延陵江氏的女子不合他的胃口,所以......”
那群人看着沉默的柳如一,再次聊了起来。
她不屑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酒杯重重一搁,喃喃道:“这么喜欢云家女子,他的生母皇太贵妃也是云家的,他怎么不学学刘子业娶新蔡公主......”
“师父,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就不要再说了。”柳霜月蹙了蹙眉,扶着柳如一回房,途中,遇到了匆匆往大堂走去的苏郡望。
他看着面容上起了一层红云的柳如一,扔了一瓶东西给霜月,淡淡地道:“醒酒的。”还未等霜月答话,他便用飞一般的速度离开了这走廊。
柳如一酒醒后的两三天,她一直都没有见到苏郡望,后来去问了渡轮管事,才知道,他是有急事先行一步了。
翌日下午。终是到了京城。
一进京,柳如一便扯着柳霜月去找易子殊,问完行踪,得知他在太后宫中,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依着明王的名义通报一声,宫里立马走出了一个接引姑姑,将她和柳霜月引导了太后的慈宁宫中。
“你果然没死!!!”易子殊看到柳如一的身影,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着柳如一的眼神差点喷火。
柳如一回以一笑,转头看到那高高坐在华椅上的苏太后,正欲行礼,却被她抢先一步道:“可是如一?”
“太后娘娘。”柳如一微微颔首,一脸“礼不可废”的样子。
坐在华椅上的太后摆了摆手,冲柳如一招了招手,慈爱地笑道:“未央啊,来陪娘坐坐。”语毕,挪了过去一点位置,拍了拍身旁。
易子殊一脸愤愤不平地看着柳如一,自己远赴昆仑为她求医问药,结果告诉她她还活的活蹦乱跳的?!不过,活着的总比死了的强,他袖见紧紧捏着的拳头一瞬间松了下来。
看着苏太后与柳如一谈笑生风,他撇了撇嘴,不服道:“母后一有了妹妹便不要我了。”
“罢了,松竹,带长公主下去走走罢。”太后摆了摆手,笑看着柳如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