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还记得那个说书先生吗?”
“记得啊,我还正想提他的事呢。”嬗媛接着说道。
“什么说书先生?是讲了什么有趣的戏折子?”陆筠十分好奇。
“非也。那说书先生同我们讲了一桩氾叶伯玉府的秘辛。”献渊的样子神神秘秘的,不过在陆筠看来,伯玉府最吸引人的秘辛大概是譫玚有几朵烂桃花。
“那你且说说看。”陆筠打算听下去。
“那说书先生讲,这西海氾叶有一个禁地,名唤大荒落。大荒落乃是二十万年前老师在七族之乱中,使用上古秘术镇狱劫借周身灵力幻化出来的一个结界。”
“这我知道,是《七族通史》中讲得囚禁万千恶灵的地方吗?”陆筠问道。
“是,若看过《七族通史》的人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但是《七族通史》模糊了这地方的名字和具体的位置,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它叫大荒落,更没想大荒落就在氾叶伯玉府。”
献渊饮了口茶润喉,接着说道:“其实知道这个地方本没有什么。因为老师使用镇狱劫的事情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都知道,我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那说书先生又说了,这大荒落成为不能提及的禁地是在十万年前。当时老师刚开始接收各族的弟子来氾叶学艺,便有一个学生误闯了大荒落引得七族异动,老师动怒,便遣了那学生下山,其实那次异动本不严重,可老师却自那日后便要求西海众人禁提大荒落,而且定下了规矩,擅闯大荒落者必死。”
虞九烟接着道:“老师不让人进入大荒落也是有原因的。大荒落毕竟是极恶之地,除非进去的人灵力深厚,否则被恶灵完全吞噬也是极有可能的。”
陆筠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可这不应该,伯玉府我都转遍了,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的禁地。”
“都说了是个秘术幻化出的结界,怎么可能轻易寻到。”嬗媛解释道。
“那…这结界可有什么特点?”
献渊用指头扣了桌子,说道:“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讲的,这结界的神奇之处。听说书先生的意思,这个结界虽然隐秘,却可从结界表面来判断内部恶灵的情况。不过这先生也没细讲,因为他自己也是听别人说的,只说是花开花落,春去冬来,恶灵便在四时之内此消彼长。”
陆筠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问道:“你们家乡…可有若木树?”
嬗媛摇摇头道:“若木树乃是上古神树,而且需是在特定的环境下精心培育才能成活,妖族终年潮湿,不适合若木树的生长。”
献渊也接着道:“是了,我们翼族总是白雪皑皑的,自然也不可能。至于九烟,人间就更不可能有若木树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柜阳,三十六重清微天上清圣境处有一棵若木,他应该知道…只是竹均,你怎么突然提起若木了?”
陆筠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没什么,只是前儿个翻阅古籍看到了有关神树的传说,就随便问问。”
陆筠提到若木纯粹是脱口而出,方才献渊讲到大荒落时自己的脑海中就不时地闪现譫玚殿后那棵怪异的若木。既然清微天种了若木,自己便一定要问一问柜阳,来解解自己心中的疑惑。
隔天中午,陆筠便趁着众人用完午膳散去的时候拽着柜阳到了廊下石桥。
“怎么了陆筠,有什么事吗?”柜阳不解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我前几日翻看古籍的时候看到了上古神树若木,很是好奇,又听闻清微天上清圣境种了棵若木,便想问问你关于神树的事儿。”
“原是这个,那你是想知道神树的树叶有什么功效,还是它的生长轨迹是怎么样的?”
“你就同我讲讲若木长什么样,几时发芽,几时开花,几时结果,几时凋零。”
柜阳笑笑道:“若木树自长成之后便不会开花结果,也不会凋零。终年翠绿,树干笔直,枝繁叶茂。”
陆筠十分惊奇:“你说…终年枝叶繁盛,那叶片也不会枯萎泛黄?”
“对啊。”柜阳点了点头。
陆筠愣了半晌,木然地点点头。柜阳见她许久没说话,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多谢。”柜阳见此,便向着陆筠颔首自行离开了,留着陆筠一个人发呆。
陆筠愈发地感到那棵树的古怪,自己那日先是闻到了一阵奇香,接着便寻到了殿后头,正欲上前探个究竟时便被譫玚喝住了,现在唯一能够向自己解释的也就只有譫玚了,可那日他的表现却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打听这棵树的事,陆筠便十分纠结。
想到这,陆筠仿若醍醐灌顶一般。
何以譫玚对若木树如此重视,何以自己听了献渊讲大荒落的事就想到了它,况且那日献渊讲外头的人可从大荒落结界表面探知内里的情况,又说四时之内恶灵便在这结界中此消彼长,倘若神树就是结界的表象所幻化出来的,那么神树的怪异也似乎解释得通了,为了印证自己有着疯狂的想法,陆筠觉得需要去一趟案板街,再寻寻那位说书先生。
因着半年前陆筠养伤不能出门,譫玚很早便允了她病愈时可以出府透气,于是陆筠便寻了个空闲的时候,独自往山下案板街去。
陆筠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有烟火气的地方。
案板街果然同传说中的一般,道路平整光滑,街上的摊贩做着不同的生意,有酒馆戏台,也有茶坊客栈。虽然街上的这些百姓大多是跟随过譫玚的门徒,也有一些他的弟子,不过他们皆是灵力深厚的高人,可却愿意隐居在这西海,过他们自己舒心惬意的日子。这大抵是因为譫玚的人格魅力?陆筠并没有深想。
一路走到街道的尽头,果然看见那个说书先生的幡子。
那说书先生仿佛在打盹儿,陆筠便扣了扣他的桌子,坐在了他对面。
“今儿个不说书了,收摊了,明儿再来吧。”说书先生打着哈欠,摆摆手赶着陆筠。
陆筠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放在了桌上。“听说您喜欢枭花堂?您看,我这可是上好的枭花堂,确定不尝一尝再收摊?”
说书先生凑近闻了闻,果然酒香醇厚,心中的馋虫已被勾了起来,便只好撇了撇嘴道:“好吧好吧。说说,想听哪段?”
陆筠挑了挑眉,笑道:“元尊战帝江。”
说书先生砸了一口酒,清了清喉咙,拍了醒木正色道:“话说二十万年前,天尊始祖帝俊于大罗天羽化归西,由于事发突然,一时间七族大乱,各族为了土地子民连年征战。魔君帝江素来与天尊不合,见天尊仙去神族群龙无首之际,竟挑唆其余五族与自己一同攻打神族领地,三十六重清微天。表面上,帝江许诺五族首领事成之后重分天下,实际上,帝江却妄图过河拆桥,做这七族唯一的霸主。此时天尊座下譫玚临危受命,率神族众人抵抗。譫玚用兵神勇,行事果敢,不出半年,人族、龙族和兽族的军队便投降归顺。因着譫玚不计前嫌,人龙兽三族并未因先前的起兵而被秋后算账。翼妖两族首领见此便准备同往清微天处与神族讲和,怎奈帝江却趁两族无人主事之际大肆屠戮族人,翼妖两族因此损失惨重。譫玚见帝江嗜血成性,罔顾性命,便先发制人,举兵魔界,帝江被困。譫玚本欲劝降帝江,可帝江竟使用了魔族邪术焚心诀。焚心诀,顾名思义,施法者以焚心为代价。焚心诀一出,凭施法者自身修为影响周遭的生命。修为越强者,焚心诀波及的地方就越远。帝江一代魔君,除了提前被譫玚送往清微天避难的部分族众和同譫玚一处受其灵力所化屏障保护的各族军队,帝江的焚心诀竟致使方圆一千里尚未撤离的民众燃烧成万千恶灵,这些恶灵不会因帝江的消亡而消亡,只会以燎原之势不断蔓延,最后天上地下,尽数生命随着恶灵湮灭。要想阻止帝江毁灭七族,唯一的方法只能是杀死这些无辜的民众,并把他们体内的恶灵造一个结界囚禁起来。譫玚没有犹豫,领着西海众门徒斩杀受焚心诀控制的各族族人,他们其中有一些意识尚存开口求饶的,甚至还有一些是众门徒的兄弟姐妹。虽然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但为了永绝后患,譫玚还是狠下杀令,一个不留。这场屠杀整整持续了三百年,最终,譫玚将这些死去民众体内的万千恶灵尽数封印在大荒落中,魔君帝江也因焚心诀的反噬而命丧黄泉。七族重归平静,譫玚也因在七族大战中带领众人战胜帝江而得各族人人敬之。此时天帝太微历劫飞升,譫玚感念自己杀戮过重,虽平息了战争,各族却因焚心诀而有诸多族人死于自己的剑下,譫玚不愿在累累白骨之上受万世敬仰,便领着西海族众神隐于西海氾叶伯玉府讲学。譫玚自离开清微天后,便脱离了神族,至此成为了七族之外的人,譫玚虽自那之后便不再理七族之事,却仍被奉为七族之首,称一声伯玉元尊。”说书先生讲的绘声绘色,吐沫星子横飞,面上的表情更是丰富精彩,陆筠虽已听孔宣讲过譫玚战帝江许多遍了,可每听一次还是觉得气血上涌,激动异常。
“先生好口才,不愧是西海第一说书人。”陆筠鼓了鼓掌,指着说书先生那乍眼的“天下第一名嘴”说道。
“什么西海…不是我吹,你放眼天下,哪个说书人有我讲的这么声情并茂,细致入微的。”先生撇了撇嘴,一脸的得意。
陆筠见状,挑了挑眉道:“是是是…你那…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名嘴。”见说书先生被自己哄的挺开心,陆筠话锋一转道:“先生,您刚才讲到什么…囚禁恶灵的大荒落,这大荒落是何样子?…还有啊,我听说十万年前还有人擅闯…
说书先生忙捂了陆筠的嘴,悄声道:“姑娘您可得小声点。这可是西海的禁地。元尊下了令,西海之中禁提大荒落。”
陆筠点了点头,装出一脸不知者无罪的样子。
“那我小声点,您可愿意告诉我这大荒落的秘闻?”
说书先生斜睨了陆筠一眼,摸着桌上的枭花堂,半晌只好叹了口气冲她招招手道:“可说好了,就跟你讲一遍,然后就把这事咽肚子里,明白了吗?”
“嗯。”
说书先生又呷了一口酒,小声说道:“话说十万年前,元尊某次开讲学,其中有一个弟子叫思明的,慧根清净,聪明懂理,很得元尊的赏识。思明强记博闻,思维也快,元尊提出的问题他总是能第一个反应上来。思明十分好学,久而久之,就同元尊亲近了起来。可好景不长,思明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本古书,古书上记载了由镇狱劫幻化出的结界能够聚集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思明崇尚这等力量,竟寻了法子入大荒落汲取万千恶灵之气,遂堕入恶道。元尊大怒,入大荒落擒思明,此时思明已受恶灵侵染吞噬,难以控制。思明自知犯下大错,欲求元尊饶恕自己,元尊念他曾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便只是将他贬回家乡,并造了结界将他囚禁起来,并下令从今往后未经允许西海之中所有人,禁提大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