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自支身上的毒被云林门的人暂时压制住了。
只是这毒蹊跷得很,即使被压制了也会让人疼得半死不活,朝廷只得派钱丰夕连夜将人送回了莲如帮医治。
云儿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被打惨了,身上脸上青青紫紫,过了许久才转醒,跟着钱丰夕等人回了莲如帮。
这件事过后,皇宫中巡逻的士兵多了起来,尤其是白缘他们住的地方。
弃谎许是走了,一连几日都没看到她。
这几日过得还算平静,白缘一直在练笛子。
莲如帮近来一改往日热闹欢乐的气氛,全帮上上下下提心吊胆,生怕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要问为什么?
因为李莲如李夫人在看到韩自支被送回的狼狈模样时,当即将钱丰夕和他的士兵们大骂了一顿赶出帮门,而后一直沉着脸,将云林门的陈湄潭请来给韩自支解了毒。
帮中的弟子们传出,近日每到深夜总能听见夫人在后院挥鞭子的声音,石碎风破,仿佛要取了他人的命。
每个人都知道,夫人发火了。
夫人一发火,就得小心翼翼。
莲如殿中的寂静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红纱珠帘被一双手层层拨开,李莲如穿着红白纱衣,端着药来到床边。
床上躺着的是面色苍白的韩自支。
李莲如刚一坐到床边,韩自支便睁开了眼。
“让尚儿端给我就好了啊,你那么忙。”韩自支扯出了个微笑,有气无力地对李莲如道。
“闭嘴。”李莲如用瓷汤匙搅着药,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武艺不精?”韩自支道。
“没。”李莲如道。
“那你就是在生云儿的气,”韩自支伸手勾住了一缕李莲如披散的发,道,“那孩子就是莽撞了些,再而心中对妖有恨,想必她早已知道错了,我不也没死,你就别怪她了。”
“你倒是大度得很,”李莲如说罢,将药往韩自支面前举了举,“起来,把药喝了。”
韩自支坐了起来,但没接药碗,一直笑着看着李莲如。
李莲如长叹口气,舀了一勺药给韩自支喝,道:“你多大了?”
“我都受这么重的伤了,体谅体谅。”韩自支道。
“……好些了吗?”李莲如边喂他边道。
“好多了,”韩自支道,“小绿门主果然名不虚传,到时要好好感谢他才是。”
“嗯。”李莲如道。
小绿门主是陈湄潭的别号,大家虽然面上称他为陈门主,但私下却更多的是叫他小绿门主。
云林门原来的门主叫禄谦华,本事大但规矩尤其多,严肃得像个木头。
一次,有个小弟子被他罚得重了,气不过,将禄谦华写在一本册子上的名改成了“绿谦华”。
却不想,那本册子是一年一度的比武会的名单,当关午节在天下宗门面前略带疑惑地道出“绿谦华”时,笑声瞬间泛起,禄谦华气得脸色发青。
因此,他有了个别号---绿门主。
后来,那个小弟子被禄谦华打得半死不活的踢出了宗门,被关午节和随行的徒弟救了,那徒弟为小弟子求了情,禄谦华才答应让他回云林门,但一直没给他好脸色。
那小弟子是陈湄潭,为他求情的是白缘。
后来禄谦华去世了,陈湄潭成了门主,但云林门还是迅速衰落着。
白缘带着他四处医人治病,展露才华,他才渐渐被人熟知,云林门才渐渐壮大起来。
但同时,陈湄潭因为总是身着绿衣和与禄谦华一样古板无趣的性格,被别人称为小绿门主。
一碗药喝完,待韩自支躺下,李莲如端着药碗便要走了。
“花琉。”韩自支突然道。
花琉是李莲如的字。
“怎么了?”李莲如转身,看着韩自支,问道。
“辛苦你了。”
“谁让我要嫁给你。”李莲如道。
出了房间,李莲如看到尚儿和来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李莲如给了她们一个眼神,随后大步走向殿门外。
两人大气不敢喘地跟在李莲如身后出了殿门,来到木廊上。
来叶一直低着头,但李莲如还是看到了她脸上清晰夺目的红印。
“来叶,抬起头来。”李莲如道。
来叶怯生生地抬起头,却发现李莲如对她笑得温柔。
“夫人。”来叶道。
“脸上怎么回事?”李莲如问道。
来叶抬手,遮住了左脸上的巴掌印,答道:“大少夫人打的。”
“她又犯什么神经?”李莲如拉开来叶抬起的手,抚摸着她的伤。
“大少夫人近来日日刁难三少夫人,少爷劝阻了没用便罚了她,心里积了怨,于是发泄到了来叶身上。”来叶道。
“先忍着,来叶,日后夫人让你打回来。”李莲如道。
“多谢夫人。”来叶笑着道。
“嗯,”李莲如道,“去上药吧,小脸上别留了疤。”
“是。”来叶说罢,高兴地走了。
李莲如立刻收了笑,转身离开木廊,不停向莲如殿走着。
尚儿连忙跟了上去。
“什么事?”李莲如对尚儿道。
“方辰宗言宗主来了信。”尚儿双手举出一卷纸。
“讲得什么?”李莲如问道。
“询问帮主的伤势如何了。”尚儿道。
平时对韩自支称兄道弟,这时看也不来看,忙也不帮,来封信就想让我们感激涕零了?
“丢了去,别告诉韩自支。”李莲如道。
“是。”尚儿点头。
“陈门主到云林门了吗?”
“到了。”
“李云的伤好全了吗?”
尚儿一抖,道:“好全了。”
“那这几日怎么没见到她?”李莲如皱了皱眉,道。
“她一能下床了就去了褪尘房磨剑。”尚儿道。
“倒是挺机灵,”李莲如道,“带我去找她。”
“是。”尚儿道。
这天不知怎么的,忽冷忽热,前几日还要披外袍,今天却是烈日高照,甚是闷热。
白缘正坐在桌前,拿着几日前捡的短刀细细擦着。
短刀上涂的毒已经被他装进了小瓷瓶中,用信鸽送去了陈湄潭手上。
“又在擦那把刀?”夜亭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窗上。
白缘已经习惯了夜亭这般神出鬼没。
“多看看,或许能从它这里得到弃谎的线索。”白缘答道。
“能随意丢掉的东西怎么会有线索,”夜亭道,“至于那个叫弃谎的妖,没准小妮子知道些什么。”
“我问过阿语,弃谎只对她说自己正在各国游历。”白缘道。
“还真是神秘。”夜亭道。
“现在妖族能重现于人界,莫非是屏障破了?”白缘放下手中的短刀,看着夜亭道。
“不,”夜亭也看向了白缘,道,“屏障本来就挡不住像她那样的大妖,他们不过来是因为以前有你师父在,如今他仙逝了,再没人能压得住妖族。”
“各宗合力,未必不能与妖族一战。”白缘道。
“想要各宗合力,除非这天下出现第二个关午节,”夜亭笑了笑,道,“猜猜谁有那潜质。”
第二个关午节?
“方辰宗言宗主?”白缘猜道。
“不对,”夜亭道,“他这人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甚是傲慢阴险。”
“那……时水教的夜教主?”白缘道。
夜亭愣了愣,道:“他可是大魔头,修的邪门歪道,还是个魔族人。”
“人族魔族,其实没什么不同,只要不去害人就是好的,”白缘道,“况且他那么厉害,不过是随性了些。”
“人人都要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夜亭笑了,道,“再猜。”
“这两位都不是,我还真想不出来了。”白缘道。
“不一定要修为高的才能唤得动百宗,”夜亭道,“像唐思往,大堆大堆的人愿意为她送命。”
唐思往是与翼宗的长老,相传是宗主吴温的夫人,但风流事不断。
“可她长得惊为天人。”白缘道。
“……罢了,先不说这个了,”夜亭道,“我这几日在周围游荡,看到了个穿你们宗袍的人。”
夜亭不说白缘还差点忘了,他的师兄派了人来参与重选太子的事。
似乎是位小辈。
“那应该是我的师侄。”白缘说着,将刀装入了只木盒中放了起来。
“不去见见?”夜亭向外指了指。
“去。”白缘说罢,起了身。
几日不见的太阳终是出来了,光有些毒辣。
虫鸣鸟叫,起此彼伏,原本枯黄的树叶草尖似乎都变绿了许多。
这地方还是那么安静,偶尔会有几个年轻的修士出来走走逛逛,不过也只是吟几首诗、作几幅画,并不嬉笑玩闹。
甚是无趣。
夜亭带着白缘弯弯绕绕来到一座房前。
房前有棵高树,树的枝叶依然繁茂,树荫下蹲了个穿银梅花纹路白衣的人,用白绸带系了一节头发在脑后,看起来才十六七岁。
看背影白缘就认出来了,那是他师兄的亲传弟子,皖宵乔。
还没等他和夜亭走过去,皖宵乔便转过头看向了他们。
“师叔!”皖宵乔立刻笑着冲白缘喊道。
白缘也对他笑了笑,走到了他身边。
夜亭跟在他身后。
皖宵乔站在起来,手上抱了只黑白色的黄眼睛猫,瘦瘦小小,但很干净。
那猫很老实地看着白缘,一动不动。
“师叔快看,多可爱的猫。”皖宵乔把猫举到白缘面前,道。
“是很可爱,”白缘抬手,摸了摸猫的头,道,“跑进来的?”
“同行的人捡的,他有事拜托我照顾几日。”皖宵乔道。
说罢,他弯腰将猫放到了地上,猫在地上转了个圈,挨着皖宵乔的腿坐了下来。
“这位是?”皖宵乔看向夜亭,问道。
“夜亭。”夜亭道。
皖宵乔感觉夜亭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便道:“原来是夜兄,外面热,到里面去聊吧。”
“嗯。”夜亭道。
皖宵乔带着他们进到了里屋。
里屋的确凉多了,但却是刺骨的凉,像是寒冬飞雪天,越走到里面越感到不对劲。
经过一间房时,这种冷更加彻底了。
白缘停了下来,并拉住了夜亭。
“师叔,怎么了?”皖宵乔转过头,问道。
“这里面住的什么人?”白缘道。
“路上认识的朋友。”皖宵乔道。
“他修得什么道?”白缘问道。
“他不修道,是个武修。”皖宵乔道。
武修?
莫非是丹药吃得走火入魔了?
夜亭走上前,在那间房的门上一触,门立刻晃动起来,但似乎被什么封住了一样,破不开。
夜亭对皖宵乔道:“你这朋友似乎是个千年大妖,妖气都藏不住了。”
皖宵乔惊得说不出话。
“这门你能打开吗?”夜亭道。
“打不开,他近日外出了,门上贴了符。”皖宵乔道。
“嗯,”夜亭道,“你住在这里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皖宵乔想了想,道:“没有。”
“那就不用担心了,”夜亭道,“继续走吧。”
“那我朋友……”皖宵乔道。
夜亭没立即回答他,等他继续带路后,才道:“骗你的。”
“那就好。”皖宵乔笑了笑。
白缘回头看了眼那间房。
夜亭似乎知道什么,但不想告诉皖宵乔。
房中,穿着黑衣的人坐在床边,转着腕上的晶莹剔透的翠绿色镯子,门上的符悠悠地飘落了。
猫从窗户跳了进来,蹭着他的腿,嘴上喵喵叫着。
这是平淡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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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