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清风 第10章 道

研学第三天是同学们最期待的一天，因为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可以在整个天歌明山里到处游玩。

这天温度骤然下降，竟又开始下起了雪，前些天的雪还没化完，这又叠上了一层。整个山野无一处不是雪白一片，星星点点的露着数片绿叶。

经昨晚的一轮酒后，三人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头疼，幸亏陈楠清带了头痛药，不然得难受一天。

他们一个小组的约好了今天一起玩，几个女生早早的收拾好了，等在男生的住宿门口。

几个男生拖拖拉拉半天，终于出了门。

几人打了一辆车，八人座的小巴士，商量了一番决定去山顶的寺庙看看。

寺庙较大，人不算多，他们玩了一阵子，拜了拜佛，求点运，买了点小挂件之类的就打算离开了。

下午四点正是天气稍稍回暖的时候，几人站在寺庙门口商量着去处。

刘梓芸买了一堆小玩意儿，这会儿提在手上，提议去坐缆车。

“好啊，既不用走路，还能赏雪景。”

林芊靠在许颜汐身边，双手表示赞同。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同意，等走到缆车售票处，才发现只有双人座，七人同行就肯定有一人落单。

“我长得胖，就我一个人坐吧。”

“祺祺你哪儿胖了？不过你想自己坐也行。”前半句是安慰，后半句是陆好拍着张仁祺宽厚的肩之后，想了想说的。

别说，还真得自己一个座。

“我和你坐吧俨哥。”

陆浩勾住谢俨的脖子，一个劲儿往他俨哥身上贴。

结果一抬头，就这么直直的对上陈楠清略微有点（不）友好的眼神。

陆浩见他清哥一皱眉，默默收回了勾着谢俨的胳膊。

谢俨刚想答应，就听见小浩子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无比炸裂、令人万分吃惊的话：“唉算了，我……我和刘梓芸坐。”

“谁他妈要跟你坐啊。”

“死远点儿。”刘梓芸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仔细一想，小汐和芊芊俩姐妹肯定一起坐，自己又不肯和陈楠清那个木头以及谢俨那个拽到爆的挨着。

一个人坐着有点无聊，再看浩子那诚恳又可怜的表情。

“唉……也行吧。”只能勉强同意了。

可怜的浩子松了口气，看了陈楠清一眼。

应该满意了吧？

——

几人排队上缆车后已是下午五点多，工作人员说大概要坐三个小时，差不多晚上八点钟结束。

陈楠清和谢俨上车后，说了几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这么一直尬着了。

谢俨往下一看。

脚底是白茫茫一片，将这片葱绿的山野遮盖，晶莹的雪花反射着太阳光，像星星一般明亮，挂于高大的松树枝头。

向远处看也是漫天白雪，广阔而望不尽，庄严又华丽。

谢俨看向陈楠清随身带着的背包，又看着陈楠清清亮的双眼，问道：“你带DV了吗？”

问完还搓了搓手，看来是冻坏了，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与近处的雪一般白，耳朵也冻得红红的，隐匿于耳侧的长发之间。

“带了。”

“冷吗，我捎了件外套。”陈楠清拿出了一件黑色长袖外套，想要给谢俨批上，看着谢俨身上单薄的一件卫衣，眼神有些心疼。

“不用了，你穿吧。”

“你就穿这么一件毛衣，我这卫衣起码有帽子。”说完用帽子盖住了通红的耳朵，没再看陈楠清。

但陈楠清还是把外套盖在了谢俨身上，看着他雪白的侧脸说：“我不冷。”

“哦。”

“把你DV拿出来拍呗，这么美的雪景不拍多可惜。”

陈楠清听后拿出DV，拍了一阵纷飞的雪，几朵雪花飘到镜头上，为录像蒙上一层透亮的滤镜。

“能拍你吗？”

“拍我做什么？”谢俨有些纳闷地皱着眉，转头看着陈楠清，不解地问道。

陈楠清沉默片刻，然后答道：“你长的很漂亮，应该不少人说过吧。”

说完又有点后悔，因为旁边这位肯定要开始吵吵了，毕竟谢俨最受不了别人把他当成女生。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俨只回了一句：“明明你才漂亮。”

这次两人同时沉默了，谁也没再看谁，各自默契地低头看了眼手机。

几秒后，谢俨又补充说道：“快点拍。”

“一会儿我也要拍你。”

——

从上缆车那一刻起，刘梓芸和陆浩两人就没消停过，一顿吵吵。

一会儿刘梓芸说陆浩坐到她衣服了，一会儿陆浩说刘梓芸挡着自个儿镜头了，吵闹声大的，后边儿的许颜汐和林芊都能听着。

“你他妈再乱动，信不信老子一脚给你踹下去。”

刘梓芸手指着陆浩，一脸威胁的说道。

“有本事你就来。”陆浩丝毫不逊，就喜欢跟人反着来。

也不是，就是喜欢跟刘梓芸反着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梓芸还真给了陆浩一脚，不过力度不算大，没多少伤害。

可陆浩还是装模作样的叫了一声：“你他妈不要命了？！”

“待会儿咱俩一起翻下去你就知道了。”陆浩翻了个白眼，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拿着手机，自顾自的看起来。

“谁跟你咱俩？”

“偏要跟老子坐，我他妈刚真是脑壳癌，答应你这么个温桑。”刘梓芸也赠送给陆浩一个巨大的白眼，顺带一中指，然后一脸不屑地看手机了。

陆浩却急了：“你少他妈自作多情了，我要不是因为……”

陆浩沉默了片刻，思考自己是该要命还是要面子。

“因为什么？”

刘梓芸也是八卦组的，跟陆浩混的久了，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有事儿，于是一挑眉，斜眼看着陆浩。

陆浩一想，算了，要面子！

于是转头看着刘梓芸，一脸我有厌蠢症的表情说：“你看不出来清哥想跟俨哥坐一块儿啊？”

“看不出来。”刘梓芸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靠，你是真瞎还是装瞎啊？”

与前边两人相比，许颜汐和林芊二人的互动显得平静又正常多了，就是拍拍照聊聊天，挺悠闲的。

“怎么样，我拍的好看吧？”

林芊把手机递给许颜汐，让她看自己刚刚给她拍的照片，然后就这么安静地盯着许颜汐看照片的模样出神。

好可爱。

“我发给奶奶了。”许颜汐举着手机说道。

“打个视频吧。”

“好。”

几秒后，视频通话接通了。

屏幕中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头发全白，短短的，又卷卷的。穿了一件素白的旗袍，看起来六七十岁，笑容很慈祥。

这会儿应该在小区里，身后是一群穿着鲜艳的老太太。

“奶奶！”

林芊对着手机屏幕笑着，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亮，嘴角绽出两个小酒窝。

“诶！”

“小汐呢？在你旁边吗？”奶奶举着老花镜，把手机拿远了看，没看见许颜汐。

“这儿呢奶奶。”许颜汐把脸凑到林芊旁边，微微笑着回应。

“你们这是坐着缆车呢？”

“对啊。”

“你在跳广场舞吧？”林芊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些老年歌舞曲的声音，见奶奶笑的开心，于是问道。

奶奶把镜头调成后置，拍了周围热热闹闹的人群，一边挥着手里的红色舞扇，一边说着：“这会儿快要比赛了，你们那儿还在下雪吗？”

林芊也调了后置，给奶奶看这儿的雪景。

可惜的是，手机摄像头拍不出这里完完整整的美：“雪下的不大，但很漂亮，奶奶你比赛加油哈！”

镜头一转，拍到了许颜汐冻红的小脸，鼻头也红红的，像只雪地里看不清踪影的白兔子。

却把奶奶看着急了：“你们多穿点儿啊，冻成什么样儿了都！”

“知道了，你快去比赛吧，拜拜~”林芊冲着镜头挥手，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

“拜拜奶奶。”许颜汐抬头看着镜头，笑了笑，也跟着招呼了一声。

“行行行，回来再说，拜拜！”

说完奶奶挂断了电话。

林芊把手机揣进包里，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思考几秒后，披到了许颜汐身上。

“我好热啊，你穿吧小汐。”

“谢谢姐姐。”许颜汐裹紧衣服，转头冲林芊一笑。

——

悠哉悠哉荡了两小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谢俨和外婆打了个视频，刷了阵子快手，然后靠着椅背想要眯一小会儿。

小脸朝着暗暗的天空微微仰着，闭着的眼睛显得细长，眼角的三颗痣在余晖中若隐若现。

鼻尖微微泛红，几缕碎发搭在眼前，有点长了，不过很漂亮。

谢俨半眯着眼，注意到陈楠清的眼神，于是睁开了这双有些勾人的眼睛：“看什么。”

“看你。”

陈楠清笑了笑，眼底的温柔轻浮出水面，回答着。

“看我干嘛？”

“你长的好看。”

谢俨有些无奈，用得着说好几遍吗？

“你能不这么看我吗？”

“这么是怎么？”陈楠清故作一脸懵的样子，疑惑地挑了挑眉，歪头问谢俨，眼底的笑意荡漾。

“就是…跟看喜欢的女生一样。”

说完，谢俨有点害臊，又觉得男的之间害臊很莫名其妙，而且尴尬。

他略显慌张地撇开眼，不想看到陈楠清，总觉得这人怪怪的，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好像不太一样，就像电视剧里男主看女主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男生？”陈楠清似笑非笑地问他，手撑着脑袋，注视着谢俨的侧脸。

“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陈楠清这两句话算是搞得谢俨一头雾水，他抿了抿唇，皱着眉头沉默了几秒，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问，可又有点好奇。

“喜欢的男生…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喜欢男生？”

陈楠清浅浅笑了下，将头转回来微微低着，答道：“不是喜欢男生。”

哦，那就好。

谢俨松了口气，勉强地露出一点微笑，用手附在脸上。在心中暗自窃喜，还好还好，刚刚真是吓死人了。

就说嘛，这人虽说身边的女生屈指可数，但好歹长得帅成绩好，倒也不至于找男的。

“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生而已。”

陈楠清说完，又转头盯着谢俨，神情自然，没有一丁点窘迫。

什么？！

他喜欢的人是男的？！

谢俨微微睁大眼睛，在心中隐隐震惊。

陈楠清身边的女生少，但男的也少啊。

也就陆浩、张仁祺、班长、数学课代表、劳动委员，每天收作业的那几个人，还有就是……谢俨……

谢俨心跳骤然加快。

难不成是我……？

也不是他自作多情，只是陈楠清看上去好像真的喜欢他，都这样还内样了……

谢俨不想再问了，点击了“闭嘴” 这个选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想找个缝钻进去，等着陈楠清走了再出来。

“你不问问我喜欢的男生是谁？”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谢俨无奈地用手掌撑着脸，手肘支在围栏上。默默在心中哭诉，感觉脑子快要炸掉了。

但其实还是有一丢丢好奇的，甚至存着一点侥幸心理。

万一就是我自作多情呢？

然而下一秒，

“我喜欢你”

“什么？！！！”

谢俨直接惊得叫了出来，差点叫后面的陆浩和刘梓芸听见。

身体在一瞬间突然炸了起来，两只眼睛顿时瞪的巨大，比陆浩当时听陈楠清出柜的眼睛瞪得还要大，边瞪边一脸懵逼地转头看陈楠清。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飘着的。

陈楠清被他这反应逗笑了，眼睛弯弯的，盯着谢俨的双眼，又继续说道：“我是认真的，从我初二上期刚转到九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起初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后来，我发现我的感情变了质，我变得开始偷偷注视你，关注你的情绪、你的朋友、你的成绩、你的一言一行，观察你和我说话时的表情。”

“你打球的时候我会假装路过偷看你，你领到英语竞赛奖的时候我会替你高兴，你上课打游戏被抓的时候我也会紧张。”

“不管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我对你表白也并不是奢求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耽误你，只是……”

“不用说了。”

只是我要离开了，想要你记得我，不要又一次把我忘记。

谢俨打断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没有看过身旁的陈楠清一眼。

“我不喜欢男的，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变的。”

“而且我讨厌同性恋。”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了许久，谢俨终于转过身来看陈楠清。

夜幕降临，四周都很安静，只有一点点前后缆车上的人小声聊天的声音。

寒风掠过有些冷，但谢俨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还给陈楠清。在一片模糊的昏暗中，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事。”

“我偷偷喜欢你可以吗？”片刻后陈楠清开了口，然后用冰冷的手指拿起衣服，重新披在谢俨身上。

“不用，我不可能接受男的。”谢俨脑子里乱乱的，莫名有些犯恶心。

“好吧。”

陈楠清沉默了几分钟，思考自己该不该说，然后还是说了：“还有一件事情。”

“我要转学了，但是我会回来，大概就是几年后。”

关我什么事儿。

谢俨在心里想，虽然有些不道德，但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本来就算不上多熟的朋友，也就当了不到一个月室友，还老是见不着他人。

“哦。”

“知道了。”

……

俩人在缆车上尴尬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到站了，谢俨松了口气，从缆车上迅速跑下，等着后面几个下来。

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浩刚从缆车上下来就看见这俩跟才认识一样，好像无形之中一面屏障将两人隔开，脸色没一个好的。

这是怎么了？

陆浩在心里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