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侠突然挂断了电话。
他做得干脆果断,以至于胖子吴邪他们的声音都消失了,李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所以李坏也不明白张海侠这个举动的缘由。但肯定不是因为胖子的话,那杀伤力太低,只是十分之一个张海楼,堪比边角余料。
何况张海侠此人实际上也有点体面,所作所为肯定有正当理由,不做无逻辑之事,少行意气之举。除非惹怒了,气急了。
即便他有时和张海楼一样会做突兀的事情,但那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张海楼则是因为脑回路不寻常,手脚比思索出来的想法快。
可李坏仔细去看张海侠神色,发现他脸上分明带着些许怔愣,似乎在思考,还没有回神过来。
李坏没等到解释,忍不住问:“你怎么挂人电话?有哪里不对?”
张海侠没有重新拨通胖子的号码,也没有解释,他的手里仍然拿着那只手机,李坏打量他的姿势,看起来真是没有一点可以夺走的机会。
张海侠和张海楼的身手都是经由张海琪练过的,少有在李坏面前摆出带着谨慎意味的姿态,可能是怕他抢手机?这么警惕,也不知张海侠在想什么。
他是思索模样,过了片刻,终于开口了,却对李坏说:“好运。前夜是我冲动了,冒犯了你。”
什么?前天晚上?
李坏觉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毕竟昨晚睡觉的时候张海侠如常做事,如常入睡。虽然对方没有提及,也没有表态,但李坏不为难张海侠。
这种事情就怕他想不过去。
李坏便也口是心非道:“没事。你也是帮忙。”
但张海侠显然不如此认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怎样,掺杂多少私心。
他这种作态其实也有张海楼的影响,如果不是张海楼以前做了过分的行为,张海侠也不会变成这样。
虽然有正当的理由在前,但谁都知道那太假了。此话是指张海侠,也指张海楼。
尤其是由张海楼说出来,他说不是占好运便宜,表情更是难得真心实意得仿佛真金火炼,但张海侠的感官,却觉得假的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口不择言。
因为他清清楚楚看见了张海楼眼中闪烁的某种**与心虚,试探、好奇,也涌动着更深的情绪,藏在深幽眼底,也许情绪的名字叫做渴望。
但张海侠认为张海楼好像不太明白。虽说不懂,可他又挡在李坏有些狼狈的身前,手忙脚乱地收拾衣衫,遮挡滑落着不明水液的腿,急忙挡住张海侠的视线。
马六甲气温常年湿热,大家衣着难免轻薄,张海侠不会想到这种轻薄会方便张海楼做这样浪荡的事情,也不会想到他擅使飞刀的舌头还有这般灵巧的作用。
张海侠如今回想起来,也很难言喻当时心中滋味,当时看到那副画面,只觉得浑身都燥了起来,燥得发懵。
汹涌的热度简直炸了他的脑子,让张海侠僵立在会议室的门口。
这里没有人有锁门的习惯。其次单薄的一扇门也挡不住非要闯入这里的人。
心情震撼,但微妙的一丝酸涩却更加明显,攀爬上了张海侠的心头。
他向李坏走去,手里还拿着一包在街上叫卖的摊贩那买的椰丝糖。
此时张海楼居然焦急地大声解释起来:“我嘴巴里真没刀子!”
见张海侠停下脚步,张海楼再接再厉:“我把他伺候舒服了的!好运你快解释啊!”
谁想听这个?张海侠简直眼前一黑,连忙几步上前扶住坐在桌上的李坏,发现他手脚都有些颤抖。
当然没有美妙可言。纯粹都是被吓的。他毫无**升腾的表现,倒是张海楼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没脱裤子比脱了裤子还贲张的状态。张海楼大概已经很是努力了。
张海侠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不禁呆滞几分。他从来没想过家里还能出现这种事。
李坏却不听张海楼解释,一手撑着张海侠的胳膊,拿取他手里芭蕉叶包着的椰丝糖。巴掌大小的一包,叶片用竹签子仔细固定着。有时又会是油浸纸包的。
椰丝糖都是指头大小,内里焦黄如琥珀,外表一圈毛扎扎的椰丝。有些小贩制作工艺差一点,火候不均,还有焦糖斑点。
李坏吃着糖,仍然认定张海楼嘴巴里还藏着刀片。
这是重点?
张海侠隐隐有些崩溃,可惜身旁两边都是奇人。
“你可以既是张家人。”张海楼朝李坏笑,故意舔了舔嘴唇,显摆那条功劳巨大的舌头,说:“也是张家老婆嘛,改个姓就好了。当然不改也可以。”
简直混账得没边了。
李坏嚼着糖,不忘含糊地反唇相讥:“为什么不是你做李家老婆?”
张海楼就问张海侠:“干娘愿意让我改姓吗?其实入赘也成。”
干娘会死揍你一顿。张海侠想。还骂你有病。
他也知道张海楼是在开玩笑,可玩笑话里其实有一点是真的。他听得出来。
张海侠记得那时候张海楼是想教李坏飞刀。李坏学不会,教着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行为就变了味。张海侠只是外出办一件小事,不曾想回来会看见这一幕。
张海楼平时就喜欢动手动脚,有时会挂在好运身上。
张海侠不太在意,也没多想,只觉得张海楼可能和李坏相性好。毕竟他也时常和好运躺在一起,第二天醒来什么姿势都可能。
张海侠自己是因为爱干净,所以多得了好运几分青睐,平时两人经常一起睡。现在他也庆幸这点,马六甲这地方根本不安全,他想过别人对着好运耍流氓,没想到第一个干这事的会是张海楼。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不免对这两个重要的家人一对一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先把张海楼带到房间外,两人到了走廊尽头,站在好运最喜欢望着海的那排栏杆前,一同遥望远处。
张海楼只说是上头了,嘻嘻哈哈笑道:“好运忍耐的表情很有趣,我就没忍住。”
然后他的神色就严肃起来,对张海侠说:“反正他不能去找别人。”
张海侠一时迷惑,不禁反问:“什么找别人?”
“如果他在这里找了女人,就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回厦门了。”
张海侠竟然有一瞬间跟不上他的脑子,他大概也明白了一点,顿时气得发笑:“你是女人?他什么时候找人了?他平时家门都不出几步,还不如说你去找女人——”
“如果他在这里找了男人,我是那个男人的话,绝对不会让他回厦门。”
“……小人之心。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找男人?”
张海楼说:“这里可没有君子。他只能跟着我们,对吧,海虾?”
他很洒脱地继续解释:“我就是不想看见他找别人。好运又不是一般男人,他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张海侠不想深思,摇头道:“做这种奇怪的事情,你怎么想的?你也不怕他厌烦了你。”
张海楼一直在笑,笑容显得几分阴邪:“好运明明是在纵着我。”
他居然对此心知肚明。
张海侠不免有些诧异,但这件事还是让张海侠头痛欲裂。
张海侠长叹了口气,他明白这俩人做事的脑回路都不一般,就说:“你是以什么位置要和他做这种事?”
张海楼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疑惑,他说:“他不愿意,也没有一点想法。我像是在讨好他。但他没有一点反馈,所以我们仍然是朋友?”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行动起来压根不是这一回事。张海楼看着张海侠,继续道:“他好像不行呀,完全没有反应。男人不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吗?那个算命大师隔壁的医生说我不行,现在看来另有此人?”
张海侠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眼睛睁大了:“你说什么?”
“是不是该给好运补一补?平时也注意不到。”张海楼摸摸下巴,若无其事一般,他思索道,“怪不得我看他早上都没反应,原来他不正常。你和他经常睡觉,就没发现这个问题?”
张海侠的思绪顿时乱了,冷冷地说:“也许他恶心你。”
张海楼才不信他的话,非常自信地说:“不可能。他扯我头发都没多力,只是紧张。而且要恶心我,也一定恶心你吧。”
张海侠收拢复杂的情绪,定定地看着他:“你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我确实很喜欢他。”张海楼迎着风,道:“我很喜欢他忍耐的表情,和平时很不一样,对不对?他既然不行,那就不能找女人了。所以还得是我来。”
“没有人不会喜欢被人迁就。”张海侠说:“但你不能仗着他不在意就乱来。也许是因为你把他整得不行了。”
张海楼也没有回避,直截了当地抱怨:“我倒是想负责。可好运老是说,你弄完了吗?结束了吗?我根本就没有开始好不好......”
他侧了侧身体,回头看着张海侠匆忙往会议室走,兴致也低了下去,失落地喃喃:“也不是多快乐的事情。”
如李坏表现出来的态度一样,他对情爱之事确实不感兴趣,至少身体对此毫无反应。张海楼折腾的事情也不过使他感到酸、胀,不过并不需要张海侠去找医生,张海楼所作所为还算是比较温和。
张海侠以为他身患隐疾,所以没有欲求。后来却从李若琴存储的讯息中明白,只是他们对不上。
换而言之,能使李坏身体有波动的该是发情期蛇类分泌出的费洛蒙。不过这个“该是”两字,却显得这份资料很耐人寻味。
张海楼行事激进,后来的几年里却也没再做出过这种冒犯行为。张海侠不认为他满足于此,不如说可能这是张海楼此生拿出的最大耐心,他要把好运煮熟。
至于张海侠那份心思,原本瞒得住的,如果不是盘花海礁案的意外,他觉得是家人也是朋友,就已经很满足了。
人的**容易助长,贪婪的心思也会日复一日膨胀。最可怕的便是张海侠只让一步,后续的沦陷也无法抵挡。
张海楼早些年非常猖狂,说各凭本事就好,后来便开始怀疑人生。他觉得他和张海侠可能都不符合好运的口味,也没准儿好运是有什么怪癖。
但得到张海侠从李若琴留在各处的一部分资料后,张海楼不得不承认,好运的人生里根本没有情爱这种东西。他烦恼多年的问题本来就不存在。
因此也衍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张海楼非常奇怪,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拒绝他?
起初是真的在教李坏用舌头玩刀子,后来不知怎的就变味了,可惜无论张海楼怎么努力,抬起头时,所看见的李坏的眼神仍然平静,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呼吸越来越乱。
他看起来比挫败感深重的张海楼还疑惑。
难道我是什么很让人败兴的男人?张海楼那个时候不免如此认为。
后来他也知道了不是他的原因。
这世上的男人女人,无论是谁,或英俊潇洒,或性感可爱,大抵对李坏来说都是非常败兴的。
好运一视同仁,也不是针对他。张海楼的心结自此解开。
至于张海侠,他不搞事,不闹大动静,只沉默注视这个家中的变化,即便目光不可遏地停留过多,张海侠仍然不动声息,没有一点作为。
这些年的分离没有使得他忘掉什么,心里的暗涌却越发深沉起来。他与张海楼没有什么可争的,正如张海楼所言,就算不抛开那些个人情绪,他们仍然是一家人。
时间在这件事上面不起作用。
而现如今,张海侠也确实忍受不了了。
“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他说:“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适当性变一变。但你没有答应我,所以我的行为算是冒犯。在我这里不愿意,你是选择了张海楼么?”
他故意将选择放在自己与张海楼之间,这样李坏回答了谁,都是他们赢了。
总之,这个家里不能失去好运。
但李坏这里没有选择题,也没有答案。张海楼和张海侠都很重要,不能拿来比较。
张海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那事情结束之后是否能考虑一下我?或者你已经考虑了别的人?”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例如那个黑瞎子?
张海侠知道不把问题直接摆出来,李坏压根不会当成一回事,又或者实际上李坏自身的情况从来不会考虑这种事情。
但好运面露疑惑地说:“原来你真的是想和我上床?也不是不可以。”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还是脸色发红起来,心慌意乱,也感到一些紧张。
“嗯、嗯。”张海侠咳了几声,耳根的热度消退一点,才继续正经地说:“好运。你别误会,我不是热衷那档子事。重点是关系,而不是上床——当然上床也是联络关系的一种方式。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胡乱和人联络......”
他越说越混乱,甚至结巴了一两个词才住了嘴。
李坏没有误会,以过往经历来说,也难以误解,大家都是没有谈情说爱心思的人,忙于各种事情已经足够令人精疲力尽,还容易惹上乱子。
他只觉得张海侠窘迫的神情有趣,摆摆手道:“所以为什么挂胖子电话,海侠?”
张海侠不答,沉默了几秒,反而说:“你想随他们一起去广西,我也会跟着你。我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和想法,但我想看着你。好运,你的眼睛是看不见自己的,所以需要我看着。”
他是在怪李坏作风学张海楼胡造,但张海楼还有本事拉扯,李坏则是办不到的,拉扯不了就完蛋。
李坏想了想,说:“会打乱他的计划吗?吴三省应该还在哪里看着我们。”
张海侠说:“这我不清楚。张海客一直在关注这方面,他说和族长联系上了,但你之前和我说的情况,我很怀疑他们可能还在互相试探、质疑的阶段。而眼下的情况可能也在加速,有着越发混乱的趋势。”
他解释了点张海客那边的情况,但张海客对张海侠自然也不是全盘托出,又不是危急时刻。张海侠所了解的讯息也有部分是自己寻得的。
张海侠把手机还回去,颔首让他回拨,于是李坏又去拨通吴邪的号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张起灵在你旁边吗?吴邪?”
吴邪奇怪地应了一声,话头刚刚冒个音,只好就此打住。李坏听到电话那边有了些动静,手机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上,那人喊道:“好运。”
可能是因为失忆,小哥这声气听起来变得温吞了一些,有点迟钝。
李坏犹豫了一秒,没有提及张海客,转而问:“我这里的那块白色石头,记得之后要来取走。你现在可能已经忘了,但以前你惦记着要带走它。”
张起灵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奇怪是什么石头。
电话那边只传来了他的一声回应,是确定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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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难道他是那种很让人败兴的男人?